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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铁甲动帝王(重生) 分卷(38)

被牧廉拽住了衣袖。

牧廉虚心求教:师父,密探要怎么捉住才不会跑不见呢?

这问题简直是废话,狄其野抽回衣袖,张口就答:关进牢里。

牧廉想了想,遗憾地摇摇头:把他关进牢里?我舍不得。

他?

哪来的他?

狄其野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遍牧廉,问:他是谁?不对,你从哪儿认识的楚军密探?

他在楚军这么长时间,除了在帅帐见到密探蒙着面禀事,私下里可是一个密探都不认识,牧廉才来楚军多久?

主公派他跟着我,吾昆砍我那次,是他救了我一命,牧廉下意识跳过了狄其野的第一句问话,较为详细地回答了后一个问题。

哦~

狄其野意味深长地笑了。

他可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古人,虽然自己没吃过爱情的亏,可下属大校们没少秀恩爱给他看,于是狄其野大灰狼一般问,你捉住他,想干什么?

牧廉又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师父,您未老先衰了?我刚才就说了,我也不知道啊。

狄其野一翻白眼,不和小疯子计较,非常实际地泼冷水:你想捉人家,人家可不一定愿意被你捉。

这个问题明显让牧廉慌了一瞬。

但牧廉回想了一番,近来几次捉住姜延,他们明明都相处得很好。

师父你不该吓唬我,牧廉严肃地指出,非常坚定地说,他才没有不愿意被我捉。

哦豁。

毕竟这小疯子叫自己一声师父,狄其野琢磨着,也不知道是这小疯子没看出别人不耐烦,还是那个密探当真愿意陪这小疯子玩耍。

这要是一般纠葛,狄其野也懒得管,但这小疯子心智与常人不同,最后不论是和楚军密探起了冲突、或是被人伤了心,狄其野都挺不放心的。

于是狄其野假装不信,激将道:你怎么知道?你叫他出来,我问问。

牧廉一板一眼地解释:师父,密探是不该被人看见的。

这就还护上了,狄其野笑问:那你怎么捉住他的?

牧廉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承认了等于指认姜延失职,否认了等于对师父说谎。

他抬起手,却又不知道想干什么,张开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啊了几声,颇有些可怜的模样。

狄其野心里都过不去,正要放弃,打算说些什么岔开话题,却是眼神倏然一利,侧过脸去,对上脚步声几不可闻的来人。

那人眉眼带笑,唇角勾得有两分邪气,走到狄其野面前,不着痕迹地把牧廉遮在自己身后,毕恭毕敬地对狄其野一行礼:密探姜延,见过狄将军。

这人给狄其野感觉一副情场老手的模样,因此虽然有维护牧廉之举,却完全不能令狄其野放心,眼神中凌厉不减:姜?

姜延再一拱手,承认道:属下确是姜家晚辈。

狄其野心下计较,眼角却瞥见牧廉开开心心地揪着姜延袖子,姜延也没什么反对的模样,顿时意识到自己杵在这是煞风景,干脆潇洒的一点头,先走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得先查查这个姜延。

自家人知道自家人,要查姜延,狄其野自然找来了左都督姜通。

姜通一进将军帐,还没来得及问好,就听将军开门见山,问:阿左,你家那个姜延,是个什么人?

姜延是密探,正如牧廉所说,密探本该不为人所知。尤其楚军密探是抓在主公和姜扬手中的,狄其野没那个权限,也根本不感兴趣。

姜通知道自家将军为人,将军会知道姜延,怎么想都只有一种情况,于是登时大惊失色:他看上您了?

嗯?

狄其野一挑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是没有,姜通松了口气,然后又因为自己胡乱猜测有些小愧疚,低声道:这您可不能对外人言。

看来还真是那个意思,狄其野猜道:他是断袖?

姜通一声叹息,点了点头。

作为姜家同辈兄弟,姜通自小就和姜延是竞争对手,他们两个都不是品性低劣的人,这种竞争是良性的,尤其是在姜通沉醉风花雪月的那几年,若不是有姜延刻苦勤学的身影杵在眼前,也许姜通就这么把自己玩废了也说不定。

但他没想到,姜延不是不识风月,人家根本和他走的就不是同一条道。

姜延投身暗院,要走密探这条路,姜通得知后坚决反对,一定要姜延跟他一起从军,结果姜延一狠心,对他说了实情。

所以,姜延是断袖这件事,虽然族中长辈们都不知情,姜通却是清楚的。

你,从姜通的一系列反应猜测,他对姜延的断袖身份接受并不良好,狄其野有心想劝劝,却也知道古代人观念不同,所以开了个头,最后只简单地说了句,你们毕竟是兄弟。

姜通闻言叹息:谁说不是呢?他也是我们姜家数一数二的后辈,可他铁了心不听劝,我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姜通又担心起来:将军忽然问起姜延,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狄其野摇摇头:只是在主公帅帐看见,听主公说他也是你们姜家后生,故而问问。

姜通放下心来,笑道:其实做密探也没什么不好,在主公那里记了名立了功,日后也不会差了前程。也许过几年他想明白了,自然也就娶妻生子了。

狄其野不置可否的笑笑。

对了,狄其野忽然想起关键的没有问,为何我一提起他,你就以为他对我有意思?难道此人还相当风流不成?

姜通有些尴尬,犹豫半晌,才道:并非如此。

狄其野等着下文。

他,唉,也不知为什么非要当断袖,他在这事上运气又差得很。他看上的,都是长相万里挑一的男人,这也罢了,他自己本就长得极好。

但邪门的是,他看上的人里,不喜欢他的,大多个性不错,甚至不介意他有断袖之癖,愿意和他交个朋友;相反,喜欢他的,每一个都个性极坏,不是另有所图,就是情场小人。虽然他聪明,没吃什么大亏,可暗地小亏也吃了不少了。

姜通再三叹气:家中族老到现在还不曾听闻,还真是老天保佑。

个性极坏?

狄其野一挑眉,倒也不能算不符合。

第54章 箭术启蒙

燕朝皇宫。

王氏好不容易平复心绪后, 只觉得国之将亡妖孽尽出。

她是王氏庶女, 自小品尝着被嫡女嫡母权力碾压的滋味, 对权力怀有敬畏之心,一步登天之后,她生出了野心, 却永远不会小看权力。

换句话说,她不会像沉醉在自我脑海中的柳湄那样自以为是。

她认得清现实,现实就是北燕危矣, 而名义上为北燕生死存亡负责的男人, 却沉浸在风花雪月之中。

若她还是王氏庶女,反正也无力改变大局, 大可以两眼一闭不闻窗外事。

可她如今是北燕王后,她的命运, 与这个无能懦弱、自私暴躁的男人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不论柳湄的张狂言语多么具有煽动性,王氏清醒过来就认清楚一个最简单的现实杨平并不是先帝唯一的儿子。

柳湄想做什么, 最大的倚靠不过是她腹中婴儿,但杨平一死,四大名阀其他三家根本不可能尊柳氏女生的儿子为继帝, 只要三家不认, 杨平的儿子就什么都不是,就算她王氏怀了孩子,也是一样的道理。

这是制衡之术。

她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盼杨平多撑一些时日。

于是这日,文人皇帝杨平惊讶地看到了从那日之后就百般躲着自己的王后。

王氏对杨平问了两句话。

这两句话就决定了柳湄日后的命运。

杨平见她一脸正气凛然, 心里就腻味,下意识就觉得她是来装道学上谏的,正想找借口去寻柳湄吃蜜饯,却见王氏恭敬地行了大礼,低眉顺眼地问:陛下流连在柳嫔殿中厮混,已是数日不朝,这数日间,可曾有臣子来寻陛下,请陛下回去上朝?

若王氏求杨平回去上朝,杨平会嗤之以鼻,可王氏如此一问,立刻触动了杨平多疑的心弦。

他立刻选择性遗忘了他自己根本不想上朝,却顺着王氏思考起了为什么没人来劝他上朝?这些臣子是多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一问问完,王氏又是一礼,问出第二个问题:陛下,臣妾在宫外时听闻您的兄弟们各个子嗣众多,福寿绵长?

杨平双目圆睁,心下胆寒。

他几步走下高椅,扶起王氏,珍而重之道:吾妻贤矣!

王氏心底对这个男人的触碰无比作呕,却不得不做出恭顺的模样来,轻轻靠近了杨平的怀里。

次日一早,燕朝众臣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皇帝竟然来上朝了。

*

这一回是狄其野主动去找的牧廉。

牧廉原本在大营里乱走,狄其野把他拎到了自己的将军帐里,耽误了他的捉密探大计,他还不怎么高兴。

狄其野好笑地问:你想明白你为何要捉姜延了吗?

闻言,牧廉又苦恼起来,僵着脸叹气:没想明白。

狄其野还是在提点一二和转移话题之间犹豫,最后决定,这事该由牧廉自己想明白,就算一直想不明白,那正好交给姜延去烦恼。

不明白有不明白的好处,假如姜延并不如姜通说的那么好,那牧廉若是始终不明白,至少不会伤心。

狄其野到底是护短,故而没有点明,只是问:你觉得,姜延此人如何?

好,牧廉不假思索地回答。

哪里好?

哪里都好。

狄其野无言以对。

还没明白都已经这样了,想明白之后那还得了。

他怎么就不觉得那个姜延哪里都好,明明笑容都带邪气,略显轻佻。

狄其野逗牧廉:比主公都好?

牧廉很有寄身楚营的自觉,当即吹捧起主公来:那自然是主公更好。

狄其野轻哼一声,这就是顾烈说的,比自己聪明?

思及此,狄其野拐着弯儿问牧廉:你以为,本将军今日在楚军之中,是何处境?

牧廉识趣地捡起幕僚本职,对狄其野拱手道:师父是楚王爱将,得天独厚。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紧接着牧廉满眼羡慕,补充道:必然能死得人人称颂。

这话怎么说?狄其野没想到又引出这些死得人人称颂的鬼话来。

牧廉亢奋地给狄其野分析:楚王爱将,战功赫赫,已然是众矢之的。今番敖戈使计陷害,他是个捕蝉的螳螂,身后藏着许多黄雀,此计不成,却令黄雀识破主公对你的故意纵容放任。到时候打完天下,主公登基称帝,你劳苦功高,必然被重重封赏,身居要职。

牧廉又是羡慕地一叹,接着说:你是天降神兵,不是家臣,不是外将,还不愿意经营势力,非要孑然一身。主公把你一路架高,最后高高架上侯爵之位,时机一到,你就是就是最好的靶子。黄雀们一拥而上,四面楚歌。杀你一人,换得众功臣清醒退怯,换得天下太平。

师父,你运气真好。

牧廉羡慕得不行。

狄其野挑眉,追问:你的意思是,若你是顾烈,会有意纵容我,架高我,招惹群臣不满,登基后伺机杀了我?

牧廉理所当然道:就是如此。

狄其野为顾烈辩驳:他不是有意架高我,反而是他劝我用心楚顾局势,劝我防备陷害。

牧廉疑惑不解:我以为主公是聪明人。

这又从何说起?

牧廉满眼茫然地看着狄其野,问:他怎么会傻到对你说实话呢?

他话音一顿,接着恍然大悟道:是了,因为主公心里清楚,就算他这么说了,师父你也不会照做。

什么?

听牧廉把顾烈一举一动说得老谋深算,狄其野内心有些膈应。

牧廉却带着终于把问题想明白的轻松快意,回答道:师父你生性倔强,目下无尘,但主公还是要劝,他劝,就显出你的骄横来。他是君你是臣,连主公苦心劝说都不听,到时候鸟尽弓藏,也是你咎由自取。

狄其野甘拜下风。

若狄其野不是深知顾烈为人,恐怕要被牧廉这三言两语弄得对顾烈心怀芥蒂。

凭良心说,牧廉的分析,放在史书任何一对君臣身上,不仅没错,反而是十分的通晓人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君臣权力角斗,古往今来不知在历史长河中反复换人重演了多少次。

问题是,顾烈的担忧和生气,都是真的。

听完牧廉的话,狄其野反而一点都不介意顾烈说自己不如牧廉了,甚至用心楚顾局势这一点,也不是完全不可商量。

因为狄其野虽然凭自己实力多年单身,但并不是没有被人追求过,

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既然非亲非故,那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在做出选择时,优先考虑另一个人的利益。

爱慕。或者不要用这么严重的词,但说好感,又似乎太轻飘飘了。

仅仅是好感,根本不可能让一个天生帝王手段的楚军主公,事事为狄其野考虑。

他们是君臣,本该互相猜忌、互为掣肘的楚军主公和盖世功臣。

是喜欢吧。

那么自己呢?

狄其野扪心自问,回想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禁想起自己送给顾烈的春蚕。

如果说顾烈从一开始就对他与众不同,那么,狄其野自己其实也从一开始,同样将顾烈与这个时代的其他任何人都区别对待了。

喜欢一个人,就算在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对他好,送那些幼稚却用了心的礼物,甚至自说自话地,要去医他的心病。

两辈子才喜欢上一个人,现在,狄其野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

顾烈是否意识到了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有多么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