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让自己不付出任何代价便回到过去,轻松且快捷。
明显的缺陷大概是,这场时间之旅回溯的距离不长,也就百多年,而且是单程票,去了之后没法随自己的心意再回来。
男人刚得到这个能力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需要回到过去再来一遍的必要,毫不犹豫地搁置忘了个干净。
也就是在冷不防听说自己会死的许久之后,方才想起来,可能这个未来就要应在这里。
当然了。
在这一过程中,男人与常人不同的特性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他到底不是一般人,从最初的震惊外加愤怒中回过神后,第一反应不是继续暴跳如雷,而是让人意想不到地,心生出了那么一点难得的兴趣。
没错。
得知自己会死之后,男人居然对据说会杀掉自己的那个人产生兴趣了。
虽然不是充满善意的那方面,这点兴趣里面包含的是身居高处者投下的冰寒刺骨的傲慢,但他确实对似乎即将到来的未来有所好奇。
别的什么都可以先不提,光凭那叫什么什么来着的家伙,能把【不可能死去】的男人杀死,就足以引来男人的注意。
所以。
男人斗志昂扬地冲去了过去。
他到了那边后,果不其然先去看了一眼宿敌。
结果,嗯
还是出了那么一点意外。
意外出在时间上。他过去的时候,据说要杀死他的宿敌还是个丁点大的小鬼,事前的想象和直接解决掉敌人的打算破碎得彻底。
男人犹如被淋头倒了一盆冷水,什么兴趣什么亢奋全都被浇灭了,剩下的只有索然无味,以及,之前听说自己要死都没那么强烈的气恼。
气愤。
他感觉自己被莫名其妙的玩意儿给耍了。
宿敌本人虽然好好地待在这里,可男人实在没心情跟一个还不到自己大腿高的小鬼纠结你死还是我活。
气冲冲地走人,男人找一路上撞见的强盗劫匪山贼出气。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把多少个穷凶极恶的恶人冻成冰块再踩碎。等到他稍微气顺了一点儿,没那么愤怒的时候,忽然有所觉察,回头一看
这什么情况。
他背后,怎么跟了这么多人?!
原来是这样。
贼人们被他比削水果还要轻松地削光的同时,他刚好因此救下了一批又一批被迫害的平民百姓。
天知道这些普通人是怎么想的,看到一个冷冰冰的男人杀人无数,竟然不迅速逃开,反而跟找到救星了似的紧跟上来,赶也赶不走。
第一批人远远跟在后面时,男人是发现了的。
但他向来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懒得跟那些人说话,只想着他们跟不了多久就会走,压根不需要去管。
就这样,一不小心
在男人冷漠不予后者交流,只在他们遇到危险才隐晦出手的情况下。
跟着他的人不仅没打算火速逃跑,反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甚至还有没被他救的流民主动拖家带口找过来,汇入已然浩浩荡荡的队伍。
这时候他想开口赶人,都已经赶不动了。
没想到只是为了单方面发泄,就搞出这么麻烦的后续,男人着实说不出自己的心情有多复杂。
以他这傲却完全没法对人见死不救的古怪性格,把这群人丢下不管
没可能。只能认了。
还好,在男人快被烦死之前,他临时想起了一个细节。
从某个不太重要的人那里听来的故事里,好像说过一句,被称作魔王的男人在死去之前,建立了一个全是盗匪和异教徒的国家。
真是巧。
男人现在看着这些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人群,竟发现,(洗心革面的)匪徒、(被)盗贼(欺负的平民)和被赶走的异教徒,完美地全对上了。
这么一想,反正也没事做,建一个国家玩儿似乎刚刚好。
他以前认识的王还挺多,但落在自己身上,倒还是头一次。
不得不说,感觉还挺新
开玩笑!
也就新鲜了开头那一会儿,后面简直前所未有之烦!
事情就是这样。
还没过多久,临时当上了王的男人就后悔了。
他建国的方式尤其简单粗暴,人是现成的,土地是从脚底下的国家那儿抢的现成的无人管辖之地,反正没人能从他手里抢回去。
浩浩荡荡千多人,就这样在男人抢来的小小地盘落足,他们的国家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座城池。
自愿跟随的人群里面乱糟糟,什么身份都有,唯有过得都清贫艰难这一个共同点。
男人不是当王的料,他临时收编来的下属也不是当臣子的料。
可国家建了,那些基本的管理的事情又必须让人来做,身为国王,男人只能逼迫自己坐下,凭借极为强悍的毅力日复一日地处理琐事。
如果不是之后的几年,一个很有天赋也很有责任心的少女被他好运地捡到了,少女把基本上所有本来要他来做的事都接了过去,耐心不好的男人早就暴躁得要炸了。
对了。
他甚至被烦得差点忘记了宿敌,不过,到底没有真的忘得一干二净。
被堆积如山的公文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男人会不耐烦地跑出去透气,那时跑的地方比较远,总之不在城内。
后来,救星来了之后,他每天无所事事时,也会跑出去透气。
那时候就不是烦躁地往远处去了,男人更喜欢在城内。
如今已经成为他的国民的人们很热衷找他聊天,他还是不太喜欢热闹,所以,一般也聊不了太久。
他总往城墙上走,因为这个地方位于城池的最边缘,少有人上来,也能轻松望见
他的国家。
跟建国时的复杂心情相比,每每登上这里,男人的心中似乎还要再添点更奇妙的情绪。
如果问他,喜不喜欢【】,十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会给出两种答案。
十年前的他会烦躁地说,喜欢个屁,一大堆事情麻烦死了,如果不是走不掉了哼,算了,暂时就这样吧。
十年后的他将大变了模样的国家尽收眼里,则会这样说:
也就一般般吧。喜不喜欢都无所谓了,我得留在这里。
实际上自然是很喜欢。
不爱着这里,爱着每一个人、每一道景色的话,从不再任何地方长久停留的男人早就会离开。
看着国家日新月异的变化,男人表面不显,可心里却是格外高兴。
他想着自己可能会在这儿待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长的时间,能见证比现在看到的还要更多的风景。
啊。
这是第几次了?怎么又一次差一点就把某个人给忘了。
需要特别提及的是,男人前期是自己一个人到城墙上来,后面却是出现了一个特例。
后来的许多时候,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总是习惯性地捞上一个人来陪伴。
这个人大概很小,因为伸手一捞就能捞起来。
这个人大概不爱说话,因为大多时候都只有也不太爱说话的男人在自言自语。
这个人大概运气特别好,因为很少喜欢什么人事物的男人
很喜欢他?
奇怪。
到了这里,突然想不起来,被男人偏爱的【这个人】是谁,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他很喜欢跟他说话。
有无数个清晨或是傍晚的伊始,灿烂温暖或深沉如火的光芒缠绵于银色的发梢,浑身仿佛在发光的男人抱着他,面向被徐徐凉风吹拂的城市,磁性沉稳的嗓音在此刻随风响起。
今天教你的这些东西,你学会了么?
不管有没有学会,你好歹给我一个反应啧,还是不行吗?
那好吧,不能着急,我再耐心点就是了。
没有回答,或是有等于没有的回应都无所谓。
他会最后再问他一遍:
喜欢吗?
喜欢这里,喜欢我很喜欢的我的国家吗?
男人还会叫出那个人的名字,在问完重要的问题之后。
他叫
不对。
这是梦?
在某个刹那,埃利克毫无征兆地醒来了。
醒来的只是意识,他的身体还在外界沉睡。
奇怪的梦持续到此刻,在此之前,埃利克的记忆完全混乱。
他把自己当成了几千年前,还没有死去的那个男人。
虽然本质相同,但
时间与空间尽数错乱的感觉,相当不美妙。
所以,梦境进行到某一刻时,他便让自己强行醒来了。
只不过,清醒的时机似乎不好,卡在了一个关键的地方。
埃利克发现,还待在梦里的他,此时站在了一座城墙上。
转头就能看见景色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注意,他一眼看见的是就在自己对面的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精神还在恍惚,身体也不受控制。
等到他有所反应,并且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声音已然平静传出。
你在看什么。
他,好像叫出了对面那个人的名字:
耶底底亚?
第178章
原因不明,可埃利克在听到从自己嘴里不由自主说出来的那个名字时, 仿若从灵魂深处产生了激荡。
并非是属于单纯的震惊的那种震荡, 一瞬之间的触动, 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不行。
根本形容不出来。
实在是相当奇怪,别扭得要死!
由于时间太短, 意识到自己在梦里的少年粗略感受了一下, 便被结结实实地噎到了。
这又是怅然又是伤感又混杂了点儿愧疚惋惜的心理活动是怎么回事?!
在没有记忆做铺垫的情况下, 埃利克的心口抽了一抽,人愣了一愣, 忽然感到莫名地不爽。
他(自认为)不是会特别喜欢小鬼的人。
明晃晃杵在他面前,却一眼都没有往后面看的这个小鬼,还未显出真容,便已然引起梦中人的极度不满。
在这关键的时刻, 埃利克那时不时就会闪现的逆反心理, 还是不甘落寞地出现了。
管你小子是谁,先把脸给我露出来!
懒得管什么前世纠葛好吧,极大概率是以前的他搞出来的又一段孽缘。
他的视线往下投落, 作势要直接伸手,把一言不发无视自己的小鬼拎起来。
没错梦里的他终于甩掉了矮身高略显不足的劣势, 对待小鬼可以顺其心意尽情俯视,动作也就自然而然换成拎了。
只不过,身前这小鬼刚被拽住衣领子提起来一点点,男人的手悬在半空中,从袖下露出的指尖略微一颤。
手下泛出了触电般的微痛。
疼痛没什么了不起, 可他的手指还是下意识地松了松。
啪!
只是脚略微离地的小鬼晃悠了一下,便稳稳地重新贴上了地面。
埃利克:?
被点到的地方还残留着酥麻,那股电流似是从指尖直直窜入了血肉深处,颇有妄图大肆破坏提醒他某件事的意思。
大抵脑袋还是没怎么清醒的男人在惊讶之余,瞥了一眼自己似乎焦了点的手指。
他没生气。
先前尚且感到不满,倒是真被触了霉头的现在,反而一点也不气了。
不能这么把你拎起来?是因为,做了与我的习惯有所违背的事吗。
埃利克想着,这个梦还有点意思,看来是想要暗示他,一切都要顺着这里面的规则来,至少在没醒之前都要这么做。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只要顺着梦中设定好的轨迹行走下去,就一定能看见他想看的东西。
这么想来,什么都不做,等着想要的主动送上门,正是最省事也最聪明的行为。
除了笨蛋和怪人,怎么可能会有人
不,这么说就太偏颇了。
面对这种送到面前等同于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前进方式,还有一种人的傲骨比冻结千年的寒冰还要坚固冷硬。
好巧不巧埃利克就是这种明知道怎么走更轻松,却偏偏不会忘这条路上走的人。
让我不这么做我就不做?呵。
不就是一个梦么,就算身为梦中主导者的无形意识是另一个时空的他自己,也没有半分能让他顾忌的。
所以,到现在多数都在自言自语的银发男人极轻地哼了一声,面上便展露出不容置喙的冷峻之色。
他重新动手,提起了还在跟前一动不动的那小子。
果不其然,在这一颇为粗鲁的过程中,被他差不多猜到本体的某种规则试图将轨道摆正,再度试图阻止。
这次纵使电花四溅,带着剧痛结结实实地打入了皮肉中,埃利克都没松手。
他连眼皮都没颤一下,面不改色地把小鬼往上抛起,让他在半空中顺势调了个方向,再漫不经心地接住。
事实证明这下方便多了,埃利克只要垂眼,就能看清手中小鬼的正脸。
你
意想不到。
明明小鬼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可将冷漠与强势一同占据的男人仍旧噎上了一下。
这个小鬼。
第一眼打量,他便难得意识到自己抓了个多柔软的东西,险些丢脸地第二次条件反射松手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