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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娇娘 首辅娇娘 第197节

风老说话其实已不大利索了,他发音很艰难,气色却很红润:“好多了。”

老祭酒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我看也是,再过两日,你都能下床了!”

风老微微摇头:“我大限将至,我心里有数。”

老祭酒暗暗叹气,明明连话都说不了几句的人突然精神头儿变得这么好,谁又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人……带来了吗?”风老问。

“带来了,是我徒儿。”老祭酒看了他一眼,道,“我这回可是忍痛割爱,把自己徒儿都让出来了!”

“那个姓黎的?”风老摆头,“不要,不要,太老。”

老祭酒:不是,你还挑上了?你俩到底谁比较老?

黎院长真不算老,四十都不到,正值壮年。

虽然老祭酒带的是小徒弟,可大徒弟遭了风老的嫌弃,他忍不住要反讽几句:“怎么着,你还想找个嫩得能掐出水儿来的?”

风老哼哼。

老祭酒其实理解他的意思,人年轻一点,所剩的时间就多一点,他这辈子的学问不是十年、二十年能钻研完的。

“进来吧。”老祭酒对门口道。

萧六郎走了进来。

风老的目光落在萧六郎的脸上,浑身就是一僵。

萧六郎小时候上过风老的课,风老肯定是认识他的。

然而风老接下来一句话差点没把老祭酒噎死:“我死了吗?怎么你也死了?完了完了,我的衣钵还没人继承呢!”

萧六郎:“……”

老祭酒:“……”

老祭酒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风老相信眼前的少年没死。

至于为何没死的原因,老祭酒没说,风老也没追问。

活到这个岁数,知天命,有些东西心知肚明,却不能深究下去。

风老如此,老祭酒亦如是。

老祭酒问道:“这个继承人你可满意?”

“满意,满意。”风老笑得合不拢嘴儿。

当年他也看上这孩子了啊,不是老祭酒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早把他抢过来做自己徒弟了。

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约莫就是没能收个称心如意的弟子。

这下圆满了。

事出仓促,一切从简,在老祭酒的主持下,萧六郎行了简单的拜师礼。

风老脖子以下全瘫痪,进食也困难,老祭酒象征性地让他碰了碰杯口,就算是喝过拜师茶了。

自此,萧六郎便是他的继承人了。

风老让妻子拿来自己的一辈子的文学珍藏,全给搬去了老祭酒的马车上。

老祭酒眼看着把人家书房搬空了,怪不好意思:“呃……嫂子,你们要不要自己留点儿?”

风老夫人却直摆手:“赶紧搬走吧,求你们了,被这些劳什子玩意儿连累了一辈子,可别再磋磨我了!”

老祭酒拱手作揖:“行,那我有机会再来拜访嫂嫂。”

萧六郎也冲风老夫人行了个晚辈的礼。

当晚,风老就去了。

约莫是了了心愿的缘故,他走得很安详。

这件事给老祭酒的打击很大,他突然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也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

其实如果不是小恩公,早在山上那一次他就死了。

老天爷安排他活下来是为了什么?

老祭酒在院子里举眸仰望星空,思索人生。

老太太持刀过来打劫,还没开口,老祭酒淡淡地把钱袋交了出来。

老太太古怪道:“你吃错药了?”

老祭酒没看她,依旧是仰望着无尽的星空:“庄锦瑟,你说人这一生是为了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庄、锦、瑟?

好熟悉的名字。

老太太也抬头望向星空。

星空的那一头,好像有一段遥远的记忆隔着岁月在召唤她。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沉甸甸的,整个人都忧郁惆怅起来。

她低头数了数钱袋,更惆怅了:“姓霍的!在这儿故弄玄虚就可以少给私房钱了!这么几个铜板,够打几顿牌的!还藏了多少,统统给老娘交出来!”

老祭酒:这样都不能蒙混过关???

打劫完小钱钱的老太太心满意足地回隔壁了。

老祭酒想麻痹老太太的计策是真的,他感叹人生也不是假的。

他是真发愁。

怕自己哪天和风老一样去了。

风老在世上的执念是他的衣钵。

衣钵有足够优秀的人继承,风老便死而无憾。

他不一样。

他有放不下的人。

从前是以为那人死了,他也就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

可如今,他的阿珩还活着,他不敢病,不敢死。

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世上,独自面对一切。

“阿珩,为师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正月十五,上元节过后,国子监与京城的各大书院陆陆续续地开了学,官府衙门以及朝堂也全都开放了。

过了个好年,第一天上朝往往都比较和气,文武百官挑选的折子也比较温和有寓意,总之就是讨个好彩头。

不能一开过年就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的,不吉利。

郑府,郑司业也打算出门了。

他早从庄太傅那边得了消息,祭酒一事有着落了,陛下会在开过年的第一个朝会上册封大皇子为宁王,同时册封他为国子监祭酒。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管家说。

郑司业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有什么好恭喜的呀?不是出了那些糟心事,本大人早该是国子监祭酒了!”

管家道:“老爷说的是!不过现在也不晚嘛!”

“也是。”

郑司业笑了。

想到什么,他问道:“衣裳都烫好了?”

管家忙道:“好了好了!只等朝廷的佩徽发下来就给您绣上去!”

国子监的衣裳是有朝廷专程定制的,可郑司业等不及,早早地让人做了,只是没有象征身份的国子监祭酒佩徽。

“拿来我看看!”郑司业说。

“是!”管家笑眯眯地将衣裳捧了过来。

郑司业一双眸子大放绿光。

管家道:“老爷,您要不要先试穿一下大小?”

郑司业清了清嗓子:“咳,这个,行吧,万一大小不合适,你们也好及时去改。”

管家笑道:“是这个理!”

郑司业迫不及待地换上了祭酒服,迈着官步,摊开双臂,让管家好生欣赏了一番:“如何?”

管家竖起大拇指,连连拍马屁:“合适,合适!老爷穿上这身衣裳简直太威风了!”

郑司业神气得不行,来到铜镜前,前后左右照了照,掸了掸宽袖,笑道:“就差佩徽了!”

管家笑道:“等您上完朝回来就有了!”

郑司业恋恋不舍地脱下祭酒服,等过了今日,他便能天天都穿上它了!

郑司业来上朝。

天黑漆漆的,皇宫的门还没开,诸位大臣都在门外候着。

看到郑司业过来,先是吏部尚书道了声恭喜,紧接着户部尚书与鸿胪寺卿等人也纷纷过来道喜。

很显然,众人都听说郑司业即将被册封为祭酒的事了。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郑司业连表面上的谦虚都懒得演,笑着与几人回礼。

他的官职如今在几位大人之下,可等下了朝便与他们平起平坐了,因此这会儿他行的礼已经变成了平礼。

很快,宫门开了。

“郑大人,请。”一位官员笑着说。

郑司业笑笑,昂首阔步地走上了金銮殿。

新年第一场朝会与往年一样和气。

文武百官递上的奏折都在夸赞陛下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