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竞和冯厉看见麦芽糖,两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冯竞低下头去,用宽大的身躯将冯惠挡住,然后低声问她:“你这哪儿来的?”
冯惠没接话,而是从中挑出一块大的麦芽糖递到冯竞手上,然后又挑出一块大的,递到冯厉手上。
两人都把麦芽糖塞进嘴巴之后,冯惠才指了指厨房,悠悠地解释:“她买的。”
冯竞正嚼着麦芽糖的嘴突然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着冯惠:“她为什么给你买这个?”
“今天放学她去接我了。”冯惠补充道。
冯竞一听,激动得站起身来,声量不自觉加大:“她去接你回家?”
“嗯,”冯惠点点头,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你小点声。”
冯竞又蹲下来,望着冯惠手上的麦芽糖,恍然大悟:“她在小学门口那个老爷爷那里买的?”
“对。”
“那我要多吃一点。”冯竞说完,又从报纸里面掏出一块麦芽糖放进嘴里。
麦芽糖本来就黏牙,冯竞还放了两大块进嘴巴。他嚼了几下,感觉嘴巴里全是黏黏的糖,牙齿被黏得死死的,想要说话都张不开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呜声。
一旁的冯厉和冯惠都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
三个小孩坐在床边,开心地吃着平时难得吃到的美食。
突然,冯厉问:“你留了这么多给我们,你给她吃过吗?”
这个她,自然是指还在厨房里收拾的严亦思。
冯惠一怔,这些麦芽糖确实都是严亦思买给她的,她只拣小块的吃,就是想把大块的留给两个哥哥。但她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严亦思要不要吃一块。
明明一路上有那么多机会问的,她却一句都没有问过。
冯惠摇摇头,低声说:“没有,没给她吃过。”
冯惠说完话后,房间里没有声音,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一直被黏住牙的冯厉突然朝冯惠竖起了大拇指,模模糊糊地发出声音:“干得好!”
冯厉与冯惠看了看冯竞,然后相视一笑,低下头去继续瓜分麦芽糖。
因为躲着吃麦芽糖的缘故,冯厉没有出去玩,几个小孩洗漱完就爬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严亦思和三个小孩在同一时间起床。
小孩子们是要去上学,而严亦思则是因为有心事,她得去小娟家问问,昨天冯惠到底有没有把钱还给他们。
小娟家住在村子的西边,走大道过去六七分钟的路程。
严亦思锁好门,拿着钥匙走在田埂上。走田埂是抄小路,三分钟就能到。
田埂上的小路只有不到半米宽,周围都是种了稻米的水田,一个不小心掉下去的话,那就遭殃了。
所以,严亦思每一步都走得特别小心,生怕掉进水田里。
正聚精会神走路的时候,严亦思突然听到有人很大声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吓了一跳,两只手在半空中挥舞了半天才勉强把身子平衡下来。
抬头一看,是不远处的李大爷在叫她。
“李大爷,你在这做什么?这也是你的地?”
李大爷手上拿着秧苗,他走近一些,说:“不是,这不是我的地,这是前两天牛踩坏了人家地里的秧苗,我给人家补苗呢。”
“哦哦。”严亦思连连点头,这事她之前听李大爷提过,还有点印象,“那你还有多少地要补苗啊?牛踩坏的秧苗多不多?”
“不多了,我跟你李大妈把大部分都补完了,就还剩现在这一块地。我这两天白天都没时间,只能大早上和大晚上过来补补,最迟明天也就都补完了。”
严亦思点头附和,正准备多聊几句时,她又听见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
大道上站着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人,他穿着泛白的褂子,举起双手使劲地朝严亦思挥手,远远望过去,像是在跳大神。
严亦思眯着眼仔细瞧了一下来人,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她亲哥严亦德。
严亦思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返回到大道上,拍了拍自己裤腿上的灰尘之后,才抬起头打招呼:“哥你怎么来了?”
严亦德脸上摆出讨好的笑容:“我来看看你啊。”
“来看我过得有多么惨吗?”
“哎哟,你看你,怎么说话呢。我来关心你,你偏说我是来笑话你的。”严亦德言辞恳切。
即便严亦德脸上一脸真诚,严亦思却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她这个亲哥只和钱亲,和爹妈和妹妹都不亲。谁有钱,他就和谁走得近。
所以,对于他的突然造访,严亦思还是有些意外的。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这次前来,指不定有什么事情。
“你不是来看我笑话那你来做什么?家里现在不忙了?农活都干完了?你有这个闲时间,不如多待在家做点事,嫂子就不会有那么多怨言了。”
严亦德听完,脸色一变,“我话还没说两句呢,你就这样怼我,我是你亲哥,又不是你的仇人,你好好和我说话不行吗?”
“那好吧,说正事,你来找我干什么?”严亦思神色变得严肃。
严亦德瞧她这副样子,刚做起的脸色立马又变成一副讨好的笑:“我真是来看看你,你看你出嫁快一年了,除了送亲那天,我都还没来过你家,你就不请我去家里坐坐?”
这位亲哥哥还真好意思翻出陈年旧账,两个村子就挨在一起,从婆家到娘家的距离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公里多,她嫁进来的一年多里这位亲哥都没来看看她,此时重提这件事,竟也说得出口。
严亦思沉默着,没接话,只闷头往家的方向走。
严亦德跟在后面,故意找话:“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家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这位从小到大都对她毫不关心的哥哥此时竟然表现出少有的善解人意,但他越是这样,严亦思心里越烦躁。
把人请进屋后,严亦思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对面着他坐下,开门见山:“你要是有事就赶紧说,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说那就永远别说了。”
“哎,我真的没……”严亦德还试图狡辩。
“一……二……”
“行行行,我说我说!你别数了。”严亦德放下水杯站起身,暗自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说:“是这样的,亦想从县城回来看望大伯。”
严亦德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不说了,只偷偷瞄着严亦思的神色。
严亦思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问:“然后呢?”
严亦想回来探亲关她什么事?
“大伯母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让家里人都过去聚一聚。一大家子都在呢,你亦品哥也赶回来了,都聚在大伯家,可热闹了。你说我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这种团圆的时刻怎么能少了你呢,所以我特意过来叫你。你收拾一下,也赶紧过去吧。”
“不去。”严亦思冷哼一声,想也没想地一口拒绝。
?
第11章 缓和关系
严亦德一听严亦思不想回去,整张脸马上垮下来,皱着眉头责怪:“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我不懂事?”严亦思气笑了,她真的为以前书中的自己的感到不值。
书中的严亦思就是太懂事了,才会被严亦想哄骗着嫁进冯家。
“哥,你说话可要凭良心,我不懂事的话,你现在还在蹲号子呢!”
书中的严亦思在没结婚之前是有对象的,对象叫宁浩,县城里的人,不过家里并不富裕。
两人已经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后来严亦德得罪人被抓到了进去,严亦想就哄骗书中的严亦思,只要严亦思替自己嫁给冯耀齐,她就想办法把严亦德弄出来。
那时候的严亦思不忍心看见哥哥受苦,不忍心看见父母整日为哥哥担忧,被严亦想连哄带骗的,就答应了。
严亦德见她重提往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这都多久的事情了,你怎么总是提起。”
“我怕我不提起,你很快就会忘了当初我为什么会嫁进冯家。”严亦思白他一眼,“谁都有资格说我不懂事,唯独你没有。”
“哟,嫁了人还摆起架子来了,稀奇。”
严亦德往屋子里环视一周,抓了把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来,指着周围:“你看看,你嫁得很差吗?你好歹还住着青瓦砖的房子,和你一起长大的小翠,前两天嫁给了隔壁村的二瞎子,二瞎子那房子还是土砖房呢!”
“再说了,冯耀齐人长得又好,人品也好,现在在广州也有一份谋生的稳定差事,你说你这日子,过得不舒心吗?我要是你,我都得偷着乐。”
严亦思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忘了,他还收养了三个小孩?”
“三个小孩怎么了,你看看谁家不是四五个孩子。冯耀齐的工资养不起三个小孩吗?比你累比你苦的人多得是,你现在不用下地干活,只要带带孩子就够了,这样清闲的日子你就知足吧。”
严亦德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量都逐渐大了起来,“你当初嫁给冯耀齐,说到底你也讨到了好处,以后可别说是为我嫁过来的。”
严亦思看着严亦德这副急于撇清的嘴脸,突然觉得争辩没有意义。严亦德是不会记她的好的。
严亦思的脸色沉下来,皮笑肉不笑:“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聊的,我就不留你久坐了。”
她送客的意图很明显。
严亦德原本是来请人的,三两句话之后却把严亦思惹得很不高兴,或许他自己也察觉到不该说那些话,连忙换了一副态度。
“好好好,我没有没资格说你,你永远是我的大恩人行了吧?”严亦德讨好似地凑近,“大恩人,现在能不能跟我回娘家一趟呢?”
“不去。”严亦思还是直白地拒绝。
她看也不看坐在屋子里面的严亦德,带上手套去院子里整理那些杂物。杂物堆积久了,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刚一移动,漫天灰尘飞扬在半空,呛人得很。
严亦德走过来的时候,严亦思正捂着鼻子扇灰尘。他退后一步,小心地问:“你不愿意回去,是不是因为宁浩?你是不是还想着宁浩?”
严亦思的手稍稍顿了一下,她没吭声。
严亦德眼尖地观察到这个细小的动作,一脸恍然大悟:“我果然猜得没错,你还想着宁浩!这样可不行,他现在是你姐夫啊!”
严亦思白了他一眼,把他从身边推开,一口否认:“谁想他了。”
“你要是不想着他,为什么不肯回娘家?”严亦德一副笃定的语气。
“你是真不知道原因吗?”严亦思哼了一声,“我是不想看见严亦想。”
“你看你看,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要和亦想闹别扭,可不就是放不下宁浩嘛。”
严亦思:“……”
她不该闹别扭么?
当初严亦想哄骗书中的严亦思嫁给冯耀齐之后,转头又去安慰受了情伤的宁浩。
宁浩是个感性的人,知道严亦思嫁人之后颓靡了好一阵子,那阵子严亦想天天陪着他、安慰他、开导他,她宛如一道耀眼的阳光照进宁浩那段黑暗的时光。
一来二去,这两人就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