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今天谁也别插手!”常富荣气得脸红脖子粗,偏偏两只手都被冯竞死死扣住,动弹不得,说出的狠话更像是在挽尊。
看热闹的人此时连看热闹的心思也没了,纷纷想办法收拾这个局面。
正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人群中传来冷静的一声:“冯竞,放手。”
严亦思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到冯竞面前,重说一遍:“冯竞,你放手。”
冯竞看见来人,眼里明明不甘心,手上却还是慢慢收了力道。
常富荣的两只手刚得到自由,立马又要去挑衅冯竞。
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地将常富荣拦住。
常富荣气急败坏,冲着严亦思大骂:“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你就是这么教人的吗?”
“十里八乡都出不了这么个玩意儿,天天就只知道打架,你这个做妈的怎么当的?你不会教你就不要生啊!”
常富荣说完,想起冯竞并不是严亦思生的,又补充说:“你这个当后妈的是不是故意让他打架,想把他养废?要不然你怎么管也不管他?”
严亦思没有搭理常富荣,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赏给他。
常富荣在一旁无论说什么难听的话,严亦思就是不搭理他,气得他直跳脚。
严亦思没理会旁边的风言风语,她只看着冯竞,问他:“你这次为什么打架?”
冯竞面无愧色:“他骂我妈。”
又来了,又是这个原因,上次也是这个原因。
严亦思来气了:“那你骂回去啊!”
一旁的常强他妈:“……”
严亦思很是头疼:“是不是你先动的手?你昨天怎么跟我说的,是不是不会先动手打人了?那你今天又是怎么做的?”
“但是他骂我妈!”冯竞盯着严亦思,固执地说。
严亦思看到冯竞眼中的固执,心中一动。
冯竞一直把他妈看得很重,即使他妈抛弃他不要他了,他还是听不得别人说他妈的坏话。
难道这就是血缘的羁绊吗?
所以她的话根本就没什么份量,冯竞压根不会在乎,即使冯竞答应了她,但是在他妈面前,什么承诺都不重要。
严亦思一时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只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冯竞见严亦思不吭声,拨开人群,直接跑了。
严亦思想追过去,却被常富荣一把拦住。
“哎哎哎,你儿子跑了,你还想跑?”
“各位街坊邻居做个证,我们家强子被她家的冯竞打成这个样子……”常富荣话没说话,用手扒开常强的鼻子。
常强紧捂着鼻子不松手,奈何力气没有常富荣的大。
鼻子被扒开之后,众人只看到常强整个鼻子都青了,下面挂着两行快干了的细细的血迹。
“大家看看,大家都来看看,我们家强子被揍得这么惨,我要点医药费不过分吧?”常富荣把常强抱起来,向众人展示他的鼻子。
“你想要多少?”严亦思冷冷地问。
“最少也得这个数。”常富荣竖起两根手指。
“两块钱?”有人猜测道。
“去去去,什么两块钱,两块钱够干什么?是二十,二十块钱!”
常富荣瞥了一眼严亦思,“别跟我说你拿不出,你现在开小卖部,赚得可多了,二十块钱对你来说不算多吧?”
严亦思没说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到常富荣手上,然后追了出去。
常富荣一下子傻眼了。
他没想到严亦思会这么爽快,他还以为要费好一番口舌,严亦思才肯掏钱呢。
他望着严亦思的背影陷入沉思,看来严亦思开小卖部确实赚了不少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二十块钱。
他低头望着手中的二十块钱,不禁后悔起来。
早知道就多要一点了。
严亦思追出去的时候,早就看不到冯竞的身影。
严亦思从人群中把冯小黑叫出来,“你知道冯竞去哪里了吗?”
冯小黑低头默默望着地上的黑土,不吭声。
知道是知道,但是冯竞不让他说啊,他刚才要跟过去,冯竞都没让他跟着呢。
“你知道是不是?你快告诉阿姨。”
冯小黑在心里进行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妥协了,把人往破庙的方向指引。
严亦思眼见前方的路越走越荒凉,忍不住拉住冯小黑的手,“你没带错路吧?这地方怎么这么偏?”
“本来就是这么偏,所以才不会有多少人来,冯竞就是图这里安静才来的。”冯小黑解释说。
严亦思眉头一皱:“冯竞经常来这里吗?”
“不是,他只有想他妈了,才来这里。”冯小黑说完,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吐吐舌头,乖乖闭了嘴。
想他妈?
严亦思无奈地笑笑,“看来冯竞对他妈感情还真深,半点坏话也不能让人讲。”
冯小黑偷偷瞄了一眼严亦思,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其实今天常强骂的是你。”
严亦思一愣:“什么意思?”
“今天我和冯竞放学回来的时候,碰上常强说你坏话,说得很难听,冯竞没忍住,就去揍了他一拳,就一拳哦,也没多揍。”
冯小黑说完还不忘叮嘱一句:“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严亦思听完,过了好久才完全消化冯小黑的话,求证似的问道:“你是说,常强骂了我,所以冯竞打了他?”
“对啊。”冯小黑点点头,眼看着破庙快到了,他指了指前方:“冯竞估计就在里面,你去找他吧,我就不跟着进去了。”
要是被冯竞知道他把严亦思都带过来了,冯竞怕是要当场揍他一顿。
冯小黑说完,生怕被冯竞看到,赶紧跑得没影了。
严亦思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她想起刚才冯竞固执地说常强骂了他妈,她当时以为冯竞说的是他亲妈,没想到冯竞说的竟然是她。
严亦思看着眼前的破庙,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冯竞。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去,叫道:“冯竞?”
没人应她。
严亦思又叫了一声。
还是没人应。
难道不在吗?
严亦思心急,急着往里走,不小心踩到一块旧木板,脚下不稳,摔了一跤。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点脏。
地面上都生了青苔,湿湿的,一摔倒,裤子后面立马显出两道污迹印子。
严亦思正挣扎着要站起来,眼前突然多了一双手。
她抬头望去,冯竞站在她面前,撇开脸,别开眼,就是不看她。
严亦思轻笑一声,搭上冯竞的手,站了起来,说:“这地方黑黢黢的,看着挺阴森,你怎么喜欢来这里?”
冯竞朝她上下看了一眼,似乎没摔伤,又闷不吭声地坐回了矮墙边。
严亦思也跟着他走到矮墙边,挨着他坐下。
她见冯竞憋着不说话,不禁笑了起来,故意说:“原来常强骂的人是我啊?”
冯竞觑她一眼,“哪有人挨了骂还这么开心的。”
严亦思直说道:“我看你维护我,我很开心啊。”
冯竞想反驳,但又没想好反驳的理由,只得涨红着脸,不说话。
严亦思知道冯竞脸皮薄,也不再逗他,神情变得严肃,说:“是我的错,我刚才没有问清楚。”
正经不过一秒,严亦思立马又说:“以后别人要是骂我,你可别动手了哈,你回来告诉我,我骂回去。”
冯竞:“……”
冯竞没说话。
严亦思见冯竞不接话,拉了拉他的衣袖,试探着问:“你还生气呢?”
冯竞不生气了,在他见到严亦思找来的那一刻,他就不生气了。
只是当时在三角巷,严亦思望着他的那种失望的眼神,让他很难受。
好像以后,她都不会再对他抱有希望了。
他的人生,好像也没被谁期待过。
他的亲爸因为杀人而判了死刑,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人叫做杀人犯的儿子。
他的亲妈跟人跑了,他又很长一段时间被人叫做连亲妈都不要的野孩子。
幸好冯耀齐收养了他,不然他可能已经死了。
冯耀齐当初收养他,只希望他能平安快乐的活着。
但是严亦思不同,严亦思似乎对他抱有某种期待,她希望他能变成一个好孩子。
这种期待让他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感。
就在刚才,这份期待差点没了。
冯竞望了望天空,突然说:“我要许生日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