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亦思又望了冯惠一眼,冯惠嘴角上扬,高兴的神情都挂在脸上,与郁峥形成鲜明的对比。
严亦思心里好笑,看来这两个孩子之间还有小秘密呢。
郁峥来家里吃饭,冯竞和冯厉倒是没什么不自在。
郁峥和冯厉是同年,冯厉读初中了,郁峥还在读小学六年级。这是因为城里上学,年龄卡得比较严格的缘故。
在农村里上学,年龄就松得多,就像冯惠,四岁的时候就被送去读小学一年级了。
几个孩子相差不了多少岁,所以一顿饭吃得很和谐。
严亦思看着这一桌越来越热闹的人,心里也很开心。
她收拾碗筷的时候,兰芬在旁边帮她。她趁机交代:“兰芬,咱们明天一起去城里进货哈,这次你可不许再放我鸽子。”
兰芬笑了笑,“好。”
第二天一大早,严亦思就将三轮货车准备好。她原本是想她骑着三轮货车,兰芬骑着自行车一起去县城,这样更快一点。结果一问才知道,兰芬不会骑车。
严亦思哭笑不得,看来还得教教兰芬怎么骑自行车才行。
严亦思载着兰芬,早早地来到批发市场。
刚把三轮车停下,准备带着兰芬进去,严亦思的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是顾长生顾大爷。“哎哟,顾大爷,好巧啊。”严亦思笑着打招呼。
“不巧,我是特意在这里等着的,看能不能碰到你。”顾大爷一脸严肃。
严亦思的心立即提起来,“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顾大爷仿佛有点难以开口,“亦思,我想请你帮个忙。”
顾大爷从来没有找她帮过什么忙,看来这次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事情。
“顾大爷你说,我能帮到的我一定帮。”严亦思的态度很诚恳。
顾大爷望着严亦思,斟酌了一下用词,“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忙去劝劝顾知新。”
“顾知新怎么了?”严亦思心里一惊,莫不是顾知新想不开,要轻生?
顾大爷叹了口气,“前几天有个姑娘要和他相亲,他怎么都不肯见人家,我好说歹说都不管用,我现在是管不了了,隔壁邻居给他做思想工作,他也不听。”
“哦,原来是这个事情。”严亦思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顾知新想不开呢,“这事我之前听你说过啊,那天相亲没相成?顾知新不愿意见人家?”
“唉,是啊,他说什么也不肯见,我只得告诉媒人,说他身体不舒服,改天再约时间,现在重新定下的日子快到了,他还是不肯见,我也没办法了。”
顾大爷说完,看向严亦思,“你读过书,口才好,人也机灵,而且之前和顾知新也认识,你帮我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怎么样?就当顾大爷求你了。”
顾长生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当然也希望儿子能成家,但顾知新是个残疾,人家好姑娘不一定看得上他。好不容易有个条件不错的姑娘,顾知新反倒不愿意起来,这可把他这个老父亲操心坏了。
严亦思也看得出顾大爷的焦急,连忙答应,“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说完,她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人,她把兰芬往身边一拉,“大爷,我多带一个人过去行不?”
顾大爷这时候才注意到钱兰芬,他打量了一下旁边的人,问严亦思:“这位是?”
“这是我自家屋里的一个妹子,目前住在我家,帮我照看小卖部,我今天就是带她来熟悉市场的,以后进货就让她来进货。”
顾大爷想了想,既然是严亦思信得过的人,一起去也无妨,“没事,一起过去吧,不过到时候恐怕只能你一个人进屋,顾知新这几天脾气大得很,不愿见陌生人。”
兰芬连忙说:“没事的,我就在外面等我姐。”
顾大爷默默望了兰芬一眼,没再说话,为两人专心开路。
到了小区,顾大爷指了指自己的屋子,“顾知新就坐在里面,亦思啊,你过去吧。”
严亦思把三轮车交给兰芬,叮嘱她:“我先进去了,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哈。”
兰芬点点头,乖巧地坐在三轮车上守着车。
严亦思看了顾大爷一眼,在顾大爷鼓励的眼神下朝房间走去。
她首先敲了敲门,问:“知新你在家吗?”
顾知新明显在家,家里有轮椅滑动的声响,但他并没有过来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门打开,望着门口的人,语气有些不善:“我爸请你过来的?”
严亦思看见这样不友善的顾知新,一下子愣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搭话。
其实吧,她和顾知新也就见过一面,什么交情也没有啊,和陌生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按道理来讲,顾知新和宁浩比较熟,他俩是同学,顾大爷怎么不请宁浩来开导顾知新呢?
唉,好吧,答都答应了,人都已经站在门口了,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严亦思硬着头皮扯出一个笑,爽快承认:“对,顾大爷请我过来的。”
顾知新见她承认得这么爽快,微微一愣,“那你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答应什么?”严亦思有些莫名其妙,“顾大爷只让我过来陪你聊聊天啊,他说你最近心情不好,老是一个热闷在屋子里,怕你闷坏了,这不刚在批发市场见到我,就把我拉回来,让我跟你聊聊天,解解闷。我先说好了,我就只能聊十分钟哈,我等会儿还要去进货呢。”
严亦思说得跟真的一眼,顾知新疑惑地望了她两眼,没找到什么破绽,让开道,把人请了进来。
严亦思不动声色地走进来,把门合上,装作很自来熟:“知新呐,家里有没有一次性水杯?我有点口渴,一大早出门,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呢。”
顾知新指了指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那里面有。”
说完,滚动轮椅,要过去拿。
“别别别,我自己拿就行。”严亦思说完,赶紧蹲下来,把一次性杯子拿出来,接了一杯水,喝完。
喝完之后,她才走到顾知新的对面,坐下,问他:“怎么了,顾大爷说你不开心,你为啥不开心啊?”
顾知新看她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试探道:“我爸没告诉你?”
严亦思摇摇脑袋,“你爸没告诉我什么事情,不过我猜到了,我之前在批发市场遇见你爸,你爸说你要相亲。然后现在你在家不开心,所以一定是相亲没成功,对方看不上你对不对?”
严亦思继续说:“所以你爸怕你受打击,特意找人来安慰你,我猜得对不对?”
顾知新望着她,没作声。
外面,顾大爷和兰芬坐在一起,紧张地望着自家屋子。
通常进去的人,不到一分钟就被顾知新赶出来了,严亦思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看来有希望啊。
顾大爷一高兴,话匣子打开,问身边的人:“你叫什么名字啊?”
兰芬一愣,小声说:“我叫钱兰芬。”
“我看你年纪不大,今年多少岁了?”
“今年18岁。”兰芬小声说。
才十八岁啊,好小的年纪。
顾大爷望了望眼前这个小姑娘,模样长得不错,就是胆子小了点,说话轻声细语,生怕打扰了地上的蚂蚁似的。
“你说亲了吗?”顾大爷问。
兰芬听完,低下头去,没有接话。
她何止说亲,她结婚都结过两回了。
顾大爷见她不说话,也没追问,只自顾自地说:“知新和你这么大年龄的时候,腿还是好的呢,那时候他带了一个女朋友回来,我不答应。现在想想,真后悔啊,要是那时候答应了,我现在说不定孙子都抱上了。”
兰芬从只字片语中发现,原来顾大爷的儿子,是个残疾人,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
她望向顾大爷的眼神中,顿时多了一份怜悯。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憋得久了,遇到这么个陌生人,顾大爷反而吐露得比较多,“顾知新以前的脾气很少的,从来不发脾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相亲,反而像是要他的命。”
“唉,可是我都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再过两年就奔六了,看不到顾知新成家,我怎么有脸面去见底下见他妈?”
“再说,我要是什么时候两眼一闭、撒手一走,顾知新一个人要怎么办?谁照顾他?我就想让他成个家怎么这么难呢?”
他们家的条件也不差,他之前在监管局工作,人脉很广。而且现在他新开了一个服装厂,营业不错。他准备把服装厂留给顾知新,保障他以后的物质条件。
他就希望能有个姑娘肯嫁给顾知新,肯好好照顾他,只要能好好照顾顾知新,不管姑娘打着什么心思,都不重要。
现在是人家姑娘愿意了,反而是顾知新不愿意,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顾大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再次望向自家屋子。
突然,屋子里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顾大爷一惊,立马朝屋子里跑去。
兰芬怕严亦思出什么事情,也跟在顾大爷身后,朝屋子里跑去。
顾大爷一进门,就瞧见顾知新手里拿着一根长棍,对着面前的严亦思就要打下。
顾大爷心里一急,走上前飞快夺下顾知新手里的长棍,“亦思是我请过来劝你的,你不答应就算了,你怎么还动手打人呢?这事和她没关系,你要撒气,往我身上撒就好了。”
顾大爷一说完,严亦思面如死灰地望着他。
完了,她刚才好不容易让顾知新放下戒备,谈得好好的,正要切入主题呢,顾大爷一来就自爆,完了,顾知新知道她在骗他了。
果然,顾知新的脸色沉下来,冷冷望了严亦思一眼,“你也是来劝我的?你走吧。”
顾大爷一脸茫然地望着这两人,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显然,他把事情搞砸了。
顾大爷拿着手上的长棍,问严亦思:“这是怎么回事?不是知新要打你?”
严亦思哭笑不得,“当然不是啊,只是知新不小心撞倒了这根长棍,他恰巧捡起来而已。”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严亦思对着顾大爷摊摊手,“我也无能为力了。”
顾大爷希望落空,心里很不是滋味,扑在顾知新面前,老泪纵横:“你怎么就不能答应我去见一见人家姑娘呢?去见一面也好啊。”
顾知新看也不看顾大爷,推着轮椅径直往卧室去。
兰芬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内心里百感交集。
顾知新明明是个残疾,坐在轮椅上,需要别人照顾,但顾大爷还是不离不弃,细心为他筹划。可是她呢,有手有脚能干活,但却婆家不要,娘家也不要。
她如果有个顾大爷这样的爹给她筹划,那该多好啊。
可是有些人拥有了也不珍惜。
兰芬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喝住顾知新,“你太自私了!”
“你说什么?”顾知新眼神不善地望着这个陌生女人。
“我说你太自私了!”兰芬大声地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