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惠望了望自己身上土灰色的上衣和深蓝色的裤子,一脸苦相。
早知道她也买漂亮的连衣裙了。
入学考试离学校开学还有半个月,所以学校里的那些人和冯惠一样,都是因为转学问题来参加入学考试的。
冯惠的考场在二楼,她走进考场的时候,全考场的人都望向她,而后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哪里来的人啊,怎么这么黑?”
“而且她穿得好土哦,是不是乡下人?”
“我看八成是,乡下人怎么要来城里上学?乡下人就待在乡下不好吗?”
说这话的人是一个长得很白净的女孩子,女孩子头上扎着两个漂亮的红色蝴蝶结,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短袖,下面是翠绿色的格子半裙。
女孩子还长着一对甜甜的酒窝,笑起来纯洁无辜,但嘴里却说着令人厌恶的话。
冯惠抬头,淡淡地瞟她一眼,冷静地坐了下来。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严亦思给她交代过,让她一定考上一中,这时候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很可能影响考试心态。
冯惠深吸一口气,不去理会旁边明目张胆的窃窃私语,静下心来,回想这几天复习的内容。
第一门考试是考语文,考试时间为两节课。
考试结束之后,冯惠交了卷,准备去另一个稍远的考场找两个哥哥,刚出教室,她就被一群女孩子围了起来。
为首的就是那个扎着两个红色蝴蝶结的女孩子,她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向冯惠:“喂,你是不是乡下来的?”
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轻蔑的笑声。
城里的女孩子笑起来和农村里的女孩子不一样,农村里的女孩子笑的时候就张着嘴、露出牙齿,大大咧咧地笑。城里的女孩子,笑起来会用手掌挡住嘴巴,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态。
但明明她们更该为她们说出的话而感到羞耻。
冯惠拽紧手中的笔,心里在想,要是还没进学校就和人起冲突打了一架,会不会被学校直接放弃啊?
想起之前在乡下,学校里因为斗殴事件而开除了好几个学生,冯惠终究还是冷静下来。
算了,农村里的学校都不能容忍学生打架,城里的肯定更不能容忍。
冯惠瞪着她们,哼了一声:“关你们什么事?”
说完扒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个女孩子在后面呲笑起来。
“哎哟,乡下人脾气都这么大吗?”
“果然是乡下人,一点礼貌都不懂。”
“喂,乡下人,你要去哪里呀。”
……
冯惠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后面嘲笑的声音渐渐远了,远到逐渐听不清。
刚到城里学校的第一天,冯惠不仅看到了各种各样新奇的东西,还收获了一群人不明所以的恶意。
冯惠心想,城里也没有以前想得那么好嘛。
起码以前在农村里,大家不会随便嘲笑别人,看不起别人。
冯惠回家的时候,严亦思问她考得怎么样,她只昂着头问:“妈,我不是真的长得挺黑?”
严亦思一愣,问她:“发生什么了?”
冯惠“哦”了一声,装作自然地说:“没什么,就是刚才照镜子的时候,发现自己长得还挺黑,都快赶上冯小黑了。”
冯惠以前从来问过这种问题,严亦思猜想,大概是在学校里看到一些城里女孩之后,冯惠心里上有点不适应。
她摸摸冯惠的脸蛋,“你长得并不黑,你是天天在阳光底下,晒黑的。”
“真的吗?那我还能长白吗?”冯惠探着脑袋问。
严亦思望着冯惠充满期待的眼神,心里一动,说:“当然了,以前在农村里你天天晒在太阳底下,肯定会晒黑啊,你想想你身边的小伙伴,是不是都不白?”
冯惠想了想,好像也是,以前在农村,就没见过长得特别白的女孩子。
“所以啊,以后你少晒点太阳,会慢慢养白的。”严亦思安慰她。
冯惠完全信了严亦思的话,点点头,决定以后少晒一点太阳。
第二天,冯惠接着去学校参加考试。
那天太阳正盛,冯惠特意打了一把伞,惹得考场的同学全都望向她,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今天又没下雨,她打什么伞啊?”
“不知道啊,乡下人就是奇奇怪怪的。”
“可能她是遮阳?不过长得这么黑,就不必遮了吧哈哈哈哈哈。”
冯惠冷眼望过去,说话的又是那个扎着两只红色蝴蝶结的女孩子。
女孩子今天换了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圆领荷叶边,裙子下摆印还着白色的小花,在太阳下稍稍摆动,仿佛蓝色的海面泛起白色的浪花,很是漂亮。
冯惠没理她,把伞放在教室外面。
等到两场考试都考完,入学测试算是正式结束。
冯惠收拾东西,拿起教室外面的伞,二话不说就走了。
她原本是想找两个哥哥,结果去他们考场看了一下,人早都走了。她只得一个人走回家。
回家的时候正是下午,太阳虽然不如正午那么灼人,但还是很烈,冯惠把手中的雨伞撑起来,不顾四周的眼光,旁若无人地往家的方向走。
学校外面很多小商贩在吆喝,冯惠一眼瞧见人群中那个卖糖葫芦的老奶奶。
她掏出零钱,买了一支,边吃边往家里走。
啃完一根糖葫芦,冯惠正准备把竹签随手扔到地下,突然想起严亦思平常叮嘱她的话,在外面扔垃圾要扔到垃圾桶。
可是,这里哪有垃圾桶啊!
冯惠四处找了一圈,终于在一条十字路口看见一个垃圾箱。
她走过去,把竹签扔完,拍拍手,又撑起伞,正要往回家的路上走,突然听见前方隐蔽的巷子里有动静。
冯惠悄悄走到巷子口,探出两只眼睛往里面瞧。
只见两个女孩子乖巧地靠墙站着,其中一个女孩穿着一身蓝色连衣裙,头上扎着两根红色蝴蝶结。
原来是她啊!
冯惠一下子就认出来,这两人之前在教室里嘲笑过她。
两个女孩面前站着一个染着一头黄发的高个子女生,黄发女生歪着头,指着面前两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威逼道:“把手里的钱都拿出来!”
两个女孩被逼迫,不得不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零花钱。
哟嚯,原来是收保护费。
这种事情,冯惠以前在农村里见过不少,没想到城里也有这种事情。
冯惠偷偷看着,内心毫无波澜。
谁让这两人之前嘲笑过她呢,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冯惠看着两个女孩掏出自己的零花钱上交,撇开眼,转身准备往回走。
突然听到那个黄发女生开口:“你这身蓝色裙子蛮漂亮的,脱下来给我。”
冯惠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巷子里传来呜咽的求饶声:“我里面没穿衣服,我脱了我怎么回家啊。”
“我管你怎么回家,别废话,快脱了。”
“可是……”
“别可是了,快脱!”
过了一会儿,巷子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响声。
黄发女生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你到底脱不脱?磨磨蹭蹭的,想找打吗?”
“喂,差不多得了。”
黄发女生正要拧起拳头,突然瞧见巷子口走来一个撑着伞的人,她仔细一看,发现对方比她还矮一个脑袋,原本慌了一下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你是哪儿冒出来的,关你什么事?”
冯惠把伞慢慢收起来,走过去,说:“你收了人家的钱,还想扒人家的衣服,这可缺大德了。”
“呵,这关你屁事,”黄发女生凶狠狠地盯着冯惠,“你是不是也想讨打?”
“我看想讨打的人是你吧?”冯惠似乎不怕她,甚至走过去一把夺过黄发女生手中的钱,“这一带你的钱你也敢收,你不知道这一带都是竞哥的地盘吗?”
“什么竞哥?”黄发女生一脸疑惑。
“你竟然连竞哥都不知道?”冯惠轻蔑地哼了一声:“你难道不清楚收保护费都有地域划分的吗?”
黄发女生见她态度完全不怯,有点怀疑,“我在这一带收了一年,怎么不见有什么竞哥?”
“好哇,原来你在这里白收了一年,难道这里的学生都压榨不出什么钱,原来都被你收了。行,我这就去告诉竞哥。”冯惠说完就走。
黄发女生一看,这人居然把她的钱给抢了,这能忍?
她当即薅住冯惠的胳膊,表情凶狠:“你当我傻啊?把钱拿过来!”
冯惠一脸无畏,“我不,你有本事就把我打一顿,只要没打死我,这事明天传到竞哥耳朵里,你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说完,冯惠把手中的钱举起来,眼神不屑:“钱就在我手上,你要抢就抢吧,不过我可要事先告诉你,竞哥最恨别人抢他地盘,这一带都是他的小弟,我劝你不要惹他。”
冯惠摆出十二分轻蔑的神情,倒是让黄发女生犹疑了。这一带最近似乎确实好像来了个厉害角色,她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好像很多人跟着他混。
那人据说打架特别凶狠,前几天还把人脑袋给开瓢了。
难道这人就是竞哥?
趁她犹疑之际,冯惠很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这就对了,明天我到竞哥面前给你美言两句,让他不要为难你。”
说完,冯惠收起钱,对一旁吓得呆呆的两个女孩吼道:“你俩还站在这里干嘛呢?等着挨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