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皇后越活越回去了。从前还知道安安静静的不去惹事。
甚至皇帝心里想着,把皇后关禁闭的那三个月,后宫相安无事,没有任何风雨。
还不如一直关着皇后。
要说从前,皇帝还忌讳着几分,要给皇后几分薄面,面上做做戏,免得刘家不支持自己。
可如今,他身后这把皇位,已经坐得稳如泰山。且皇后那性子,他早摸的一清二楚,是个受了委屈自己往肚子里吞的。
说好听点叫贤惠,说难听点,便是迂腐懦弱。她是绝不会把自己在宫中的经历和刘家去说的。
这样也好。省得他再虚与委蛇。这么些年了,演戏演的皇帝自个儿都累了。
为了登上皇位,从他那些兄弟中脱颖而出。当年他只能硬着头皮,曲线救国,去迎娶刘家的女儿。甚至把天子的威严和脸皮,亲手从脸上撕下来。
那时候的那种屈辱感觉,即使过去了那么久,依然不能忘记。
刘青本就不是他喜好的女子类型,不过是为了皇位,他才勉强自己去周旋。甚至还要做出一副恩爱模样,好取信于刘家。
而今想起这些,皇帝脸上就疼,天子的尊严更是揪成一团,恨不能立刻废了皇后。
他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去梧桐宫了,今日过来时,甚至觉得这一处宫殿有些陌生。
等太监宫女齐声跪下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依然冷着脸,也不等通传,径自往殿内直去。
他沉着脸,帝王的那点气质倒是有的,一路疾行过去,那些小太监宫女齐刷刷跪了一地,都战战兢兢,知晓陛下心情不佳。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彩蝶,看到皇帝过来,一声不吭的跪在了地上,看似恭顺的喊了声“陛下万岁”。
皇帝压根没多看对方一眼,直接略过去,抬脚跨进门槛。
珠帘卷起了一半,皇后的身影影影绰绰的,似乎正卧在贵妃椅上。屋子里一股药味。
皇帝走进去,终于看到了人。
贵妃椅上的女人,闭着双眸,一头乌黑的发,脸色略有些苍白,瞧着清瘦病弱,是个十足的美人。
柳叶眉弯弯的,许是因为病痛微微蹙着,一副西子捧心的美。
皇帝怔住,本来欲出口的呵斥,卡在了喉间。
他就这么瞪着皇后,像是一时之间完全无法将这个瞧着清瘦的病美人,和过去颇有些雍容华贵的皇后联系在一起。
倒是顺眼了不少。看着不像刘家的女儿了。
皇帝这般想着,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惊艳。
他过去就偏好柔弱又清丽的美人,如今一看皇后瘦下来了,反倒觉得更符合自己审美。
察觉到自己竟然忘了过来要干什么。
他用力咳嗽了一声。
听到声音,贵妃椅上的女人终于幽幽转醒,双眸睁开看到皇帝沉着的脸孔时,怔了怔。
“陛下…”
这么柔弱又依恋的语气,皇帝过去何曾在刘青身上见到过。
他反应不及,本来要说的话,也因为皇后撑着身子坐起来冲到他怀里的动作,弄得没了。
他喜好这种会撒娇又依赖人的病弱美人。
皇后今日如此异常,甚至一转醒,就主动靠到他怀里。
这让他一时之间忘了过来兴师问罪的目的,也少了几分恼怒,反倒生出几分新奇。
皇帝的手,下意识落到怀中女人瘦弱的肩膀上,敷衍的拍了拍。
“陛下,臣妾想您想得好苦。”
皇后声音带着啜泣,断断续续,似乎有泪滚下来,“日也想,夜也想,可见您却只能在梦里。”
这样哭着,她又抱紧了几分皇帝,小鸟依人不胜柔弱的模样。
眼泪甚至打湿了皇帝的衣襟。
这…
皇帝哪见过皇后这样。
他觉得心里痒得厉害:“怎会是在梦里,朕如今不就好好站在你面前么。”
倒是不知刘青还有这样一面,他暗暗想着,动作温柔了几分。手也没那么僵硬了,顺势拍了拍怀中女人的后背,安抚了几下。
若皇后一直都是这样,他又怎会冷待她至此。
他这么想着,顿时觉得,从长春宫出来时候的一腔火气,有些不舍对着皇后发了。
瞧皇后如此憔悴,见到自己时情难自控的扑过来哭。想必这三个月的禁闭,也让皇后很不好受。
罢了。赏花宴便赏花宴罢。皇后又没有坏心思,此事便这样不提了。
“朕知道你心里闷,得空了出来走走。西域新来了一批小玩意,朕回头让福喜给你送来。”
皇帝兴致高了,甚至还哄了几句。
被他揽在怀中的女人,脸上都是泪痕,默默点头,带着哭音道:“陛下待臣妾如此好,臣妾就是死了也甘愿。”她学着丹妃的语气。
皇帝登时心中更舒爽了,甚至主动道。
“你且宽心,太子的事,朕不是没放在心上。一直在动用密探,私下找着他的下落。长鸣那里你也劝劝,朕这段时日不见她,也是想叫她懂事一些。”
皇后轻声应了:“是臣妾过去错了。陛下的苦心,如今臣妾都明白了。”
她声音这么柔顺,仿佛完全失去了主心骨,从而一门心思的依赖着皇帝,让后者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然而她垂下的眸子里,却闪过几丝讥笑。
过去她看不上丹妃那副做派,觉得烟视媚行。更恨陛下为何偏偏喜欢那样。
如今却觉得,既然丹妃可以,那她也可以。
左右哄得陛下开心就好,如此,才好达成目的。
皇后一贯温和的眼眸中,浮现了几丝淡淡的冷意。
如此喜欢谄媚又祸水的女人,陛下真是一副亡国之君的面相。
既然如此昏庸,与其苦苦忍受,不如早些动手,让他上路。
她又窝在皇帝怀里温柔小意了一句,亲自给对方斟了一碗茶。
女子低着头的时候,模样如此柔美。更何况是从前一直不解风情的皇后。
这种反差,令皇帝甚至无暇去多想什么,只觉得如此迷人。
他顺着皇后送来的茶盏,一口把那茶都饮下。
皇后瞧着他喝了下去,这才勾了勾唇。
袖子里的手紧紧掐着掌心。
她下的毒,无色无味,一般的太医根本查不出来。初时并不会有任何症状,等到日后发作就晚了。
待她把皇后应有的权利,重新拿回手中,夺回凤印。
害了荆儿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王答应那里,她且先记着,就让对方再多潇洒一段时日。
*
长春宫里。
丹妃又令人煮了燕窝,一口一口挑剔的喝着,却不时催促宫女再去打听。
“陛下又是如何训斥的中宫?”
她颇有些期待,要是陛下一怒之下,把皇后打入冷宫了才好呢。
皇后被关禁闭的日子里,她虽然代管凤印,却终归只是代管。
丹妃也有野心。
那出去打听消息的宫女却战战兢兢:“陛下…陛下…”
“吞吞吐吐什么,快说。”丹妃把燕窝一扔,厉声催促。
宫女声音底气不足:“陛下赏了皇后西域进贡来的东西,还…还说今夜留宿梧桐宫。”
哐当!
长春宫传出了扔东西的声音和巴掌声,随即传来宫女苦苦哀求的声音:“娘娘息怒…”
*
老太君那里也终于收到了太子令人传来的字条。
她展开看了,把字条扔进了烛火中,看着它被烧成了灰烬。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不破不立,经此一劫,倒是锐气多了几分,像是我刘家儿郎了。”
太子的眼光也比从前要犀利不少,竟然能看出,刺杀事件的背后,藏着陛下的默许。
这等大逆不道的猜想,换成从前,太子那般端方温厚的性子,定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而今不敢想,甚至还敢去筹谋了。
这一次,暗卫青柳站在老太君身侧,一个字多没有多说。
反倒是老太君,忽然撑着龙头拐杖,扭头看她。
“青柳,你此次去替太子送信,有什么发现?”
字条中,太子的那些计划听着是不错。然而这不能掩盖,对方企图拖延回宫进度的念头。
老太君从前也不太喜欢太子的性子,嫌他太过温吞。东宫若是太过仁义良善,放在盛世太平之日,背后若也没什么人夺位,倒也没什么。
然而如今可不比从前。
东宫的位置,多少人盯着虎视眈眈。
太过宽厚了,只会被夜里四处伸来的手撕成碎片。
此次太子是命好,大难不死,反而度过一劫,心性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