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自己都不知道。霍尧挑眉:拉进校里的几车东西,你都没看一眼吧真是少爷。
几车东西拉到国子监后,还是宝阑领着伯府的人给他布置的,至于贺之漾,连柜门朝哪边儿开不晓得。
贺之漾随意扔了几双衾袜过去:一清,你拿去穿用吧,都是新的也不必嫌弃。
许一清低头,贺小少爷丢给他的衾袜是绸绢洒花的,隐隐有股清冽味道,精致又漂亮。
京城富贵人家的少爷,都是这么穿戴。
许一清攥紧衾袜,轻声道谢,再三保证自己今后会还。
贺之漾摆弄着手中的牌九,连头都没抬:都舍友了不用客气,没事。
霍尧此时插话道:你方才是去打的井水么?我看上面还漂有浮冰?
春夏之时,国子监的学生们也喜欢成群结伴去外面挑井水,但现在寒冬腊月,国子监里面有专门的热水,自然不会有人去打井水。
想来是许一清没交水费,不方便用国子监的热水。
贺之漾想起此事,忙放下牌九热心道:你之前又把我钱袋还回来了,是不是还没交水费?我钱袋在屉子里,你快交上吧,或者用我的热水也成。
许一清支吾着答应一声,迅速换好衾袜,没多久又打了个招呼说要去课室背书,头也不抬便匆匆走出宿舍。
贺之漾直男脑筋,一脸懵逼:这是生气了?
这人,出寝屋的速度跟身后有人追杀似的。
霍尧挑眉道:还不是你小少爷这张嘴惹的事儿?他家里艰难,你是好心帮他,落在他眼里,也许以为你是显弄体面这种人我也见多了。
贺之漾一怔。
在现代,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从小接触的圈子也都是非富即贵。
穿越到大鸣朝之后,他也是养在伯府被疼宠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脑子一热竟然弄巧成拙了?
贺之漾只要存了想和谁亲近的心思,就没有不成的。他看舍友单薄乖巧,本来想好好护着呢,结果把人越推越远。
他面上又和霍尧冯境接着谈笑,心里却一直想着这件事儿。
一放课就拉着霍尧冯境去找小乙,想商量个帮舍友的法子。
这事儿比锦衣卫好搞定多了,小乙用一盏茶的时间已经打探出了许一清的家底:他住安定门附近,老娘支了个摊子卖包子,每日挣个一两五分的,学费都吃紧。
贺之漾皱皱眉,这年头,还真有砸锅卖铁来上学的。
他母亲怎么不来国子监门口卖?冯境笑了声,戏谑道:我看校门口停着不少生意担子,五个包子也要一两银子了。
小乙笑了:少爷,你以为谁都能来国子监门口卖吃食?你们出手大方,京城的小摊小贩都知道,只是国子监角门旁的一个摊位要二十两银子,这还是一个月的价,好多人都出不起的。
冯境和贺之漾是一类人,觉得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大事:这容易,我们给他出一年的,你让他母亲过来。
贺之漾脑海中浮现出许一清离开的身影,难得谨慎:先不要声张,我问过我舍友再说。
谁知许一清听罢后,清秀的眸子倏然亮起:我愿意。
贺之漾有些意外:你不好好想想。
他以为像许一清这般敏感的人,肯定会在意母亲在同窗面前抛头露面,谁知答应得挺爽快。
贺之漾自然不晓得,对于许一清来说,虚无缥缈的尊严和谋生相比,简直轻飘飘不值一提。
再说这亦是自食其力,没有什么不可以见人的。
能让母亲在国子监角门摆摊子,收益倍增的同时还能常看到他以解思子之苦,许一清很是知足,连声感激道:漾哥,真的多谢你。
他闷头学习,和贺之漾等人并无交集,如今他们几个这般用心帮他,许一清真心实意的感恩。
贺之漾没想到他反应强烈,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事,你是我舍友嘛。
许一清趴在桌上认真的写好欠条,郑重道:这是我写下的欠条,等我从国子监毕业,一定会还你的。
贺之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碍于他面子,只得顺手接过那欠条道:成吧,不过你也别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
转眼又到了假日休沐,贺之漾本打算在国子监过,顺便和小乙好好聊个计谋,让自己这条地头蛇全方位碾压隔壁。
谁知刚下课,伯府的长随便等在门外,朝他毕恭毕敬的作了个揖:小爷,大少爷今日回京,让你今晚立刻从国子监归家。
贺之漾登时头皮一紧,急中生智:今日怕是不成,我和霍尧商量好了,一会儿要去房里商量功课,是吧霍尧?
霍尧接到了贺之漾杀鸡抹脖子的信号,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啊,旬考快到了,课业也紧要是家里无紧急之事,还是住在校里方便些。
那人对霍尧笑笑,看向贺之漾道:大少爷归家,特传小爷去书房等候,小爷若是不到,怕是不好交代。
第10章 忍痛出钱 以后只要是出国子监的活动,
贺之漾抬眸看了眼那长随,低声道:知道了,你在外头等我,我和朋友说几句话就去。
那人恭敬又冷漠道:还请小爷看着时辰,大少爷七点一刻准时到侯府。
贺之漾:
这步步紧逼的模样真令人不适。
霍尧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呼出一口长气,同情的望向好友:你这哥当的真有排场,比爹都气派。
贺之漾撇撇嘴:我爹哪儿能比啊,我哥就是祖宗,他一来,全府上下连鸟儿都缩着翅膀不敢飞了。
任安伯传他,贺之漾能直接无视,他哥传他,简直一分钟也不敢怠慢。
霍尧摇头:你哥哥不是一直训练边军呢?回京城两日还要特意把你传家去,怎么,憋着劲儿上演训弟大戏呢?
贺之漾一脸破罐破摔的神色:左不过挨一顿好打呗,倒是替锦衣卫出气了。
进了伯府,贺之漾蹑手蹑脚走到主厅,悄声问管家道:我哥回来了?
管家把茶盘递过去:大少爷在书房等您。
贺之漾俊朗的脸庞登时一垮。
穿越前,他也有个异母哥哥,哥哥一心想全盘继承家业,防他跟防贼似的,贺之漾不愿和他哥扯皮,主动避嫌去国外读书。
穿越后,贺之漾还是抱着互不干涉,各自快乐的态度面对这段兄弟情,结果他这位异母哥哥贺之济却不是走这条路的人。
去年一回家,贺之济就办了件大事。
说起来此事还和乔岳有关。
乔家贵为锦衣卫指挥使,自然炙手可热,一到夜里,府中一阵一阵的戏声伴着三弦锣鼓响彻大半个胡同,门庭若市,苦的都是邻居。
任安伯府和乔家皆是高门大户,住在离宫城很近的胡同,两家只是一街之隔,乔家的戏,伯府从开场到结束能听得一字不落,有时到了半夜都被扰得睡不着,但没人敢吱一声。
管家说的好,乔家别说是夜夜唱戏,即便是夜夜杀人,整条胡同又有谁敢说个不字呢。
那时候贺之漾刚从现代穿过来,对陌生的世界充满恐惧,行事还远没有现在的嚣张。
他没有冒然出头怼人,却把乔家暗暗记在了心里。
天天夜里唱戏也没人管,真绝。
天天夜里都能让戏班子唱戏,真阔。
到最后,一条街上的人都能忍,可贺家却实在忍无可忍了。
因为贺之漾要考国子监。
对于要走仕途的京城子弟来说,考国子监是仅次于进士考的大试,全伯府都凝神贯注,以贺漾之考试为重。
但乔家却无丝毫收敛。
这时,一直远在京城之外训练边军的贺之济回到了伯府,他先是雷厉风行的检查了贺之漾的功课,二话不说赏了在书房伺候的小厮一顿结结实实的板子。
听闻乔家之事后,第二日,贺之济便携人带着厚礼,敲响了乔家的大门。
也不知道贺之济和指挥使如何聊的,只是从那之后,乔家的戏收敛了不少,再也没在夜间唱过。
胡同里的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暗暗对伯府家的大公子竖大拇指。肯定是和锦衣卫谈了交易。
毕竟,能说服锦衣卫,和锦衣卫谈交易的,都不是一般人。
贺之漾也对哥哥敬佩,努着劲儿学习,不愿辜负兄长的心意。
他考的成绩还算能看,在他爹的走动帮衬之下,顺利走后门进入国子监。
贺之漾特意把成绩拿到哥哥面前炫耀。
满心以为能得到夸赞,结果贺之济只轻飘飘说了句:努力。
轻飘飘的两个字,贺之漾霎那觉得自己的努力也轻飘飘的。
连带着对哥哥的感激,也如轻烟般消散。
但从此之后,他对露面不多的哥哥总有种惧怕,和说不清的依赖。
贺之漾接过管家手里的茶盘,恭敬的敲敲门:大哥,是我。
门内,传来贺之济沉稳的声音:进来。
贺之漾推门进入,贺之济坐在桌案后,双目沉沉的看着贺之漾。
贺之漾端着茶盘,双眸看着脚尖,毕恭毕敬的递过去。
奉茶是名门大族的规矩,只是他爹和祖母都是宽容的,或心疼贺之漾身子骨,或操心他成绩,总之从没用此事拿捏过他。
只有他大哥事儿多,只要在家里一天,就要喝贺之漾敬的茶。
以往贺之漾躬身递过去,贺之济不会刁难,立即接过。
今日却半晌没动静,贺之漾心里暗暗觉得要完,咬咬牙,捧着茶盘屈膝跪在了地上。
贺之济垂眸,缓缓接过茶,声音很沉:你去学里住了?
贺之漾半点花花肠子都不敢在大哥面前施展,毕恭毕敬道:嗯,禀告过父亲和祖母,上周搬学里的。
上周。大哥审视着跪在地上,貌似乖顺的弟弟:不过七天,有本事啊,听说还和锦衣卫交上朋友了?
贺之漾很谦虚的摆摆手:哥,我们不过是奉旨罢了。
奉旨?大哥轻笑一声:全国子监除了你还有谁奉旨交朋友了,只有你与虎谋皮。
哥,能不能让我站起来,你再问话啊?贺之漾知道贺之济定要责问他,忙小可怜的低下头:我我腰疼。
贺之济眉心一皱,探究的眼神望向他。
就是你说的锦衣卫。贺之漾没提逃课,长话短说,自己俨然成了受害者:虚晃一招,害我从墙上摔下去,现在腰还疼呢。
贺之漾撅着嘴,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本来对亲情不抱期待的他,在和贺之济的相处中,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被人呵护的娇憨。
贺之济眼神示意他站起身,唇角轻勾:嗯,要是能摔出记性,也是好事。
贺之漾哀怨的看着他:你比锦衣卫心都毒。
不过看到贺之济面色稍缓,不像是要继续为难的样子,贺之漾总算透了口气。
谁知他大哥头也不抬,淡然道:你的事儿,爹都给我说了。你如今住校里,用膳和住宿都在国子监,府里已替你交清了银子,既不在家住,月例银子也省去吧。
贺之漾呆若木鸡,震惊的石化在原地。
不得不说,贺之济这一手挺绝,直接切断贺之漾经济命脉,让他怎么折腾都翻不了天。
贺之漾一脸苦相:哥哥哥,我住在校里背家离亲的,更应该有月例银子吧,学校的伙食不好,你弟弟也想出门打个牙祭。
我不会克扣你伙食费。大哥淡笑道:你不是爱吃小厨房的饭么?我已知会了厨房,派两个厨子跟你去国子监,食材由伯府直接供给校里,免得你再去锦衣卫处混饭!
不是贺之漾已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在大哥手腕处蹭蹭:你弟弟已经十六了,你不觉得他手里,应该多少有点能支配的银子。
贺之济亦笑道:我不觉得。
贺之漾:
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经历过没钱的日子,当时他被他上一世的哥哥发配到国外念寄宿学校,卡里的钱也按时发放,一个月少说四五万。
穿越过来之后,更是金尊玉贵,他爹左边给他递钱袋子,祖母右边给他补给,过得很是肆意。
这次事涉锦衣卫,贺之济又有了严令,全府上下都不再对贺之漾伸出援手。
一向宠他的祖母也忍痛道:你一向是没笼头的马,我管不了你,就交给你哥哥要约束吧,你也要听话,总之他也给祖母保证过,绝不会短了你吃食。
贺之漾悻悻然的空手离开伯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没月例银子的事实。
钱没了,债还要照付,前一段他们给舍友预定摊位,许一清连欠条都写好,总要把答应的忙帮到底,贺之漾忍痛拿出钱,和霍尧冯境一同填上窟窿,身上彻底真干净了。
贺之漾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道:以后只要是出国子监的活动,都别叫我,多谢。
钱是人的胆,贺之济在国子监为他打理好了一切,他在校里吃喝不愁,只要不出校,照样可以当大少爷。
贺之漾觉得自己像是被画了圈的唐僧,寸步不敢离国子监,一想到自己空空的钱袋子,出门时心都发慌。
这次你肯定想去。霍尧道:小乙把乔岳的事儿都打听好了,在国子监门口等我们呢。
贺之漾立刻垂死病中惊坐起,迈开长腿走出门去。
第11章 可怕念头 男人都喜欢这种事儿
他们一出国子监,小乙立即从路旁走过来,笑嘻嘻朝他们打招呼。
贺之漾迈开长腿走过去,挑眉看他:说说吧,怎么整锦衣卫那小子?
这几天接触下来,贺之漾觉得锦衣卫宛如铜墙铁壁,很难招惹,也很难从外面儿给他们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