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哄又道歉,过了会儿道:“这才碰了几下就哭成这样,以后成亲了可怎么办?”
接着自言自语:“你爹回京少说也得两三个月之后,那成亲最快也是四月初了,还要等这么久……不过倒是能在这段时间让你好好适应……”
说完,被子底下传来一声夹着哭腔的含糊怒音。
“阿婵说想尽快成亲?”钟慕期故意这么问。
“谁要和你成亲!”李轻婵抽噎着的气恼声音传出来,“嫁给一只狗也不要嫁给你!”
“没关系,表哥不介意被骂是狗,阿婵高兴就好……”
话没说完,李轻婵扑腾着拉下锦被,手脚并用地推他蹬他,“你出去!不许你进我房间!”
她已经完全忘了外面侍女的存在了,声音一点儿也没控制,然而外间一丝响动也没有。
李轻婵满脸泪痕,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好不容易把人赶了出去,又趴在枕头上哭起来。
而外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钟慕期从容推门出去,对外面守着的飞鸢道:“阿婵做了噩梦在哭,再等一刻钟,让人送热水进去给她洗漱下。”
飞鸢往他脸上飞快瞅一眼,装做先前什么动静都没听见,一板一眼道:“是。”
隔日,府中所有人都知道李轻婵夜晚做了噩梦,哭了许久。
李轻婵双眼红肿,对着镜子用胭脂遮了嘴巴,然后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她心里委屈又没法说,只想找个地方让钟慕期有顾虑不敢乱来,思来想去只有平阳公主那里了。
侍女们还当她真的是做了噩梦吓哭的,每个人都要打趣两句,李轻婵逃难似的到了荣丰堂,眼泪已经在打转了。
结果掀了珠帘一看,昨夜欺负她的人正坐在平阳公主对面与她说着话。
听见动静,钟慕期神色淡然,如星的眼眸朝李轻婵悠悠看来。
李轻婵心头一梗,恼怒地放下珠帘就往回走。
“去哪?一句话不说就走?”
被平阳公主喊住,李轻婵抠着裙子上的薄纱停在珠帘外,脚生了根一样就是不往里去。
外面的侍女看着她的脸色猜测道:“小姐怎么了?腿脚不舒服?还是头又晕了?”
一听“不舒服”几个字,周围人都面露紧张,李轻婵只好开口道:“没有,没有不舒服……”
她脚尖在地上轻踢了一下,低着头小碎步进了里间,谁也不看,闷头闷脑地喊了一声姨母,就往平阳公主身边走过去。
平阳公主坐在软榻上,屋内空着的地方很多,可李轻婵眼睛都不抬一下,直直到了她身旁,挨着她坐下,搂住了她胳膊。
“坐没坐相,你表哥那不是有地方吗?挤我旁边做什么?”平阳公主嫌弃道。
李轻婵不吭声,又往她身上挤了挤。
“听说阿婵昨夜做了噩梦,怕是吓着了。”钟慕期道。
李轻婵抬眼,狠狠瞪过去,罪魁祸首竟然还敢主动提起这事!
钟慕期又道:“胆子可真小,以后可千万不能远嫁了,不然被欺负怕是都不敢找人撑腰。”
李轻婵紧绷着脸,怀疑他又是故意在欺负自己,是在暗指自己不敢跟平阳公主说实话。
这个念头在她心头盘旋着,没等她确认,平阳公主已不悦道:“好端端的,提那做什么。”
她转过头看李轻婵,皱眉道:“看这眼睛肿的……昨夜做了什么梦吓成那样?”
李轻婵说不出来,低下头踢了踢腿。
“你屋里的人呢?没守着你是不是?”平阳公主继续追问。
李轻婵怕她是要罚侍女,忙道:“守着了……我梦见、梦见……”
她正费脑子地编故事,听见钟慕期也催问着:“梦见什么了,这么难以启齿?”
李轻婵听他声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心里生出一股子气恼,想也不想道:“梦见一只狗,张着大嘴追着人咬。”
“你还怕狗?你小时候不是见了路边小狗就走不动路,非要抱回家去养吗?”平阳公主顺着这话提及她小时候的事,“偏偏又喜欢揪东西,你娘怕你逮着小狗揪毛,再咬伤了你,才不准你养的。梦里是梦见了什么狗,还能把你吓哭了?”
李轻婵抿了抿唇,瞧见钟慕期穿着一身黑底暗纹衣,恼声回道:“一只大黑狗,又高又大,不要脸!”
平阳公主眉梢微皱,又看了她一眼,李轻婵未发觉,还嘟囔着:“我才不要养狗,我最讨厌狗了,我要把他赶得远远的……”
她叨叨着,钟慕期又施施然开口:“这么生气,看来梦里真的是被咬惨了。”
李轻婵呼吸一窒,慢慢憋红了脸。
这反应再次让平阳公主疑惑,她看了看李轻婵,再看向钟慕期,总觉得这两人似乎在打什么哑谜,可是她猜不出来。
“行了,梦都是假的,有什么可怕的。”平阳公主还是安慰了李轻婵几句,又道,“今儿个晚上多安排几个守着你,再给你留着灯,不怕了吧?”
李轻婵要点头时察觉一道视线正朝自己看来,她本能地迎上去,看见钟慕期似笑非笑,心中登时又是一梗。
她咬着唇扭开脸,往平阳公主身上靠着,吞吞吐吐道:“我要、我要跟、跟姨母睡……”
平阳公主一愣,李轻婵吸了口气,眼睫扇动着,又对着她大声重复着:“姨母,我要跟你睡。”
她声音太大,说完似乎还有回信飘荡,李轻婵听着自己也觉得羞臊,但还是坚持,“我就要睡在这边……”
“多大的人了……”平阳公主回神,状似不满地抱怨了一声,下一句吩咐侍女道,“把被褥理好,晚上再把阿婵的药送过来。”
李轻婵如了愿,也不搭理钟慕期,之后就一直挨着平阳公主听她与钟慕期说话。
这两人说的尽是些宫中朝中事,她听不懂,见手边有裹着糖霜的果脯,就捏着吃了起来。
一小块下肚觉得有些腻,又饮了两口水,这一下就把她唇上的胭脂蹭掉了。
她还没发觉,过了会儿平阳公主扭头一看,怪异道:“你嘴巴怎么了?”
李轻婵后知后觉地把手捂了上去,“烫、烫着了……喝水烫着了!”
平阳公主觉得不大对,盯着她又要问,忽听一旁的钟慕期“嘶”了一声,扭头一看,见他刚放下茶盏,皱着眉,似乎也是被烫到了。
“我这儿的茶就这么烫?”
“那倒不是。”钟慕期慢悠悠道,“我与阿婵不同,我是不甚咬破了舌尖,喝不得温热的水。”
平阳公主皱眉,“一个两个的,今日是怎么回事……”
第71章 暖阁
平阳公主没多想, 与钟慕期把事情说完了,就赶他回去歇着,又叮嘱他这两日不准出府,以后有事也不准瞒着她。
而李轻婵就这么在荣丰堂住下了, 哪也不去, 就黏着平阳公主, 晚上睡觉也要睡一起。
平阳公主虽然没说,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还是挺高兴的,连带着府里的侍女下人都轻松多了。
就是李轻婵不大高兴, 钟慕期不出府了,就时常过来平阳公主这,每回都要意有所指地刺她几句,又偏不明说,让她憋着气不敢骂, 也骂不回去。
近年关,这一日平阳公主在听管事太监汇报府中和宫中事物,李轻婵在暖阁隔间里窝着,一会儿看看书, 一会儿捣鼓几下未完成的荷包。
不多久, 听见外面传来钟慕期的声音。
她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气鼓鼓地装做不知道他来了, 继续趴在榻上翻动着书页。
这两日闲来无事, 平阳公主考校了她的学问, 给她找了几本书看。她得好好学,不然回头答不上平阳公主的问题, 那也太丢人了。
李轻婵打定主意要好好看书, 可这时候耳朵老是向外偏, 模糊听见钟慕期说了一句“我找阿婵问问”,赶紧枕着手臂合上了眼,假装睡着了。
帘帐被掀动的声音传来,李轻婵屏住呼吸,耳边一丁点儿动静都被放大了。
外面管事太监还在跟平阳公主公主说着话,声音清晰地传进来,同时,李轻婵听见细微的脚步声,是钟慕期走近了她。
现在她是不怕的,她就不信大白天,外面还有人,这时候钟慕期还敢乱来?
李轻婵悄悄装睡,外侧软榻略微凹陷,是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能闻见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认出是钟慕期,她把呼吸放得更浅。
下一瞬,一只手掌覆在了她腰背上,李轻婵触感正敏锐,身上一酥,差点儿控制不住弹跳起来,堪堪绷紧了腰继续装睡。
暖阁里热得很,她穿着单单薄的两层衣裳,无比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手在她背脊处反复捏按。
李轻婵忍着叫出声的冲动,死死咬着牙没动弹,枕在下巴处的手指用力,攥得发白。
“……宫中拟初三邀群臣和家眷进宫赴宴,太后精力不济,想让静妃与端妃负责这事……”外面的管事太监仍说着。
李轻婵跟人犟气似的就是不肯动,她背上那只手不急不缓地又沿着脊柱沟往上,在她背上停留了会儿,灼热的气息扑在耳尖上,“阿婵?”
李轻婵充耳不闻,又听见钟慕期在她耳边低声问:“真睡着了?那表哥可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他说着,手贴着薄背往李轻婵腋下滑去,李轻婵如遭雷劈,猛然翻过身来想去推他,刚看清了他,就被抓着手腕压了下来。
“怎么不装了?”钟慕期与她脸贴脸,笑着低声问道。
李轻婵快要被气死了,气急败坏道:“不要脸!”
这声音稍大了些,惊着了外面的人,平阳公主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了阿婵?”
李轻婵被压得紧紧的,紧张地看向帘帐处,一声也不敢再出。
钟慕期看她这样又笑,在她唇上浅磨了下,高声答道:“阿婵说那药太苦了,问能不能不要加黄连。”
“苦也得喝,又不是小孩子……”平阳公主在外面念叨了一句,继续与管事太监说话。
李轻婵面红耳赤,推搡着钟慕期用气音道:“快起来!”
“已在这住了两日,该回听月斋去了。”
李轻婵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没打好主意,瞪着他道:“我就不回!”
钟慕期面不改色,“也可以,那就在这里亲热,反正我不怕被看见。”
李轻婵立马捂住了嘴,耳边响起低沉的笑声,钟慕期胸膛的震动传到李轻婵身上,让她羞臊地想藏起来。
她不自在地弓着脚偏过头,然后感觉领口被扯动了,还没反应过来,肩头又是一痛。
还是同样的位置,先前被咬出来的印子才消掉,重新再加深。
李轻婵要气死了,因为这个印子,这几日她处处小心,就怕被平阳公主和侍女看到了,放松了没一天,现在又被弄出来了。
她颓丧又无力地去推钟慕期,又气又想哭,低声呜呜着,“你是狗吗!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阿婵注意点,就不会被看到了。”
要不是怕弄出动静,李轻婵真是恨不得动手打他,气道:“表哥你现在跟变了个人一样,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