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真的让他去坐牢,也就只能一如既往地帮他收拾烂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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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阮阮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乳白色的蚊帐顶,侧头一看,自己竟然在一间很陌生的屋子里。
这间屋子的墙壁是刷了石灰的,床对面摆着一个红漆的立柜和方柜,除此之外就没别的陈设了,可以说是十分简洁。
宋阮阮试图坐起身来一探究竟,刚要起身却又跌了回去,身体有些酸软乏力。她又努力了一次,这才勉强坐了起来。
架子床因为她的动作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正想下床,便有一个十四五岁的陌生女孩子凑了过来,穿着斜对襟的蓝色小花上衣,粗布裤子,布鞋,到肩膀高度的短发分扎成两个,像两把小扫帚。
“咦,你醒了!我去跟我妈说一声!”
撂下这话她就跑了。
宋阮阮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先前穿的那一件,几乎要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但当看到床前那双熟悉的玛丽珍鞋,便知道自己想多了。
没多久,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短发中年妇女走了进来,浑身气质干练。
宋阮阮觉得她有些眼熟,稍微一想,便记起这是江海的妈妈。
对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
“宋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点乏力,其他都还好。”
江海的妈妈便立刻道:
“那你肯定是饿了,小河,你快去把灶上温着的两个荷包蛋给宋姐姐端来!”
“好咧!”
江小河欢快地答应着,没多久就端来一个粗瓷碗。
宋阮阮一看,里面是两个荷包蛋和红糖水。
见她没什么力气的样子,江海妈妈便接过碗给宋阮阮喂。
宋阮阮确实提不起劲来,便就着她的手慢慢吃完了一个荷包蛋。
“不要蛋了,还要喝水。”
周凤英便又给她喂了几勺子红糖水,待水喝完了,宋阮阮便摇头:“谢谢阿姨,我不吃了。”
声音细细柔柔的,吃得也跟小猫饮食一样,真是斯文哦。
周凤英心里感叹。
见宋阮阮闭目养神,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话。
宋阮阮吃了个荷包蛋喝了红糖水,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些力气了。
于是开口问道:
“江海呢?”
不管怎么样,都是江海救了她,回去知青点之前,她总得当面道个谢吧。
周凤英感觉是有好久没看到小儿子了,转头问江小河:
“你三哥呢?”
江小河道:
“出去了。他说去找人算账,可凶了,我没拉住。”
宋阮阮想起江海先前把那个流浪汉往死里打的样子,有些心惊。
“你们快去把他找回来,不然我怕出事!他应该去找一个头上有皮肤病,大概四十多岁的男的去了。”
“你说的是不是刘二癞子?”
宋阮阮想了想,那人头上的皮肤病确实像是传说中的癞子癣,于是点头:“应该是他。”
周凤英不知道为什么儿子要找刘二癞子算账,听宋阮阮这样说,也立刻让江川去找江海。
正说着,江海就从外面推门进来。带着一身的暑热,脸色沉沉的。
第14章 江海和其他男孩子没什么……
“江海,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宋阮阮第一时间问道。
那个刘二癞子虽然试图对她不轨,却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罪不至死。
江海之前就已经把他打到吐血,要是再找过去打一顿,她担心会出人命。
这个落后的年代,其他罪名都未必会被追究,但杀人是绝对要偿命的。她可不希望江海因为她做下这种无法挽回的事。
江海看她紧张的样子,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
“你是担心他还是担心我?”
宋阮阮无语,她难道还能担心那个恶心的流浪汉。当然是担心江海因为她杀人坐牢甚至被枪毙。
一抬头,便对上江海炙热的目光,宋阮阮微微一怔。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让人感觉有些痞坏,但那双总是含着轻慢不驯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星星点点的碎光,仿佛只要她一句肯定,就会如烟花般炸裂开来。
宋阮阮第一次认真去思量和审视江海。
她想起自己晕倒前,依稀看到的倒在他身边的那个样式熟悉的竹篓。里面的黄鳝倒了出来,满地蠕动。
当时她被自己突然发病吓到,根本无心关注这些,如今仔细想想,答案很明显。
一直悄悄送黄鳝来的那个人,就是江海。
“当然是担心你。”
她用理所当然的口吻道。
然后便见江海眼中的亮光爆发,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平时看起来很凶悍的五官,在这一刻带上了几分傻气。
宋阮阮紧接着便冷下脸道:
“换了什么人都一样,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我坐牢。”
江海当即就愣住了。
黑眸重新变得晦暗冰冷,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脸上恢复了先前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样子。
“放心好了,我刚才没找到他,不至于因为你坐牢。”
宋阮阮全程观察着他的反应,此时内心已经笃定。
她先前把江海视为洪水猛兽,觉得这种社会青年招惹上就是麻烦。现在看来,即使是江海这种逞凶斗狠的社会青年,和其他男孩子也没什么不同。
他同样会因为她的一句话欣喜,一句话又情绪沉入谷底。
“那就不要再去找他了。我不喜欢老是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她说这话时,对江海的态度依然称不上温柔,却平和了许多。
“至少要封住他的嘴,不能让他乱说话。”
江海不是傻子,虽然在发现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恨不得把刘二癞子当场打死。但经过宋阮阮发病,他已经冷静多了。
杀人偿命,他要是因为刘二癞子这种人死了,那宋阮阮就肯定只能便宜了别人,他才不做这种蠢事。
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生在农村,他深知姑娘家的名声的重要性。今天这件事,虽然他去得及时,宋阮阮没受到实质性伤害,只是被撕了衣服,但如果刘二癞子说出去,也依然会招来流言蜚语。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再去教训刘二癞子一顿,彻底封住他的嘴,结果不管是知青点还是刘二癞子家都没找到人。
大约是躲出去了。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是会回来的。
宋阮阮对此倒是无所谓。
“我不怕他说。”
这件事虽然当时确实很恶心也很害怕,但那人其实没怎么接触到她,只是扯她衣服的时候勒痛她了,手腕上留下的淤青勒痕之类估计要好几天才能消。
而且,就算是真的有什么,她也只当被狗咬了一口。
对方要真的敢说,她就直接报警,让他以强|奸未遂罪去坐牢。
至于村里这些人的议论,只当没听到便是,反正她也不会在这里长久待下去。
周凤英和江小河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阿海,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宋阮阮没有解释,虽然她不怕人议论,但也没必要主动将这件事说给外人听。
江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听不懂就听不懂,瞎打听什么。”
他不希望这件事外传对宋阮阮造成伤害,就连母亲,他也不想透露。
不过,他在男女之事上毫无经验,到底是想得简单了。
先前江海交待完让他们好好照顾宋阮阮,没多久就出门去了,周凤英根本没来得及问他那件事。
两个人的对话,让周凤英不禁浮想联翩。
这事听起来好像不是她先前想的那样,但宋阮阮又确实对自家儿子没什么好脸色。
她觉得这事必须得问个清楚,如果江海真的欺负了宋阮阮,那就是原则性问题,必须得好好教育。
“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见母亲一脸严肃,而且似乎不想让宋阮阮听到,江海便依言跟了出去。
周凤英直把他拉到了院墙外,这才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