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康是个心软念旧的,时常出钱救济前女友母子,但也仅限于此,从未越过雷池一步。
而严菊的眼里,自然容不得沙子,程父程母无休止的冷战和争吵,也就从那时开始。
程殊墨小时候,受母亲的影响,对父亲的感情也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生分,慢慢地就变成了今天这样。
“其实我也知道,我爸没做过对不起我妈的事,顶多有些风言风语,老两口的感情也时好时坏。但我爸的心,好像总有一块儿是分给别人的,不完整的。”
程殊墨继续道,“当年 ,我不能去兵团当兵,是因为跟雷彪打架,我不怪我爸。可他转头,就把推荐名额给了那个女人的儿子……”
程殊墨说不下去。
叶龄仙心疼死了。她紧紧抱着他,劝慰他,“殊墨哥,父母那辈都有特定的时代经历,咱们理解不了,不如就往前看。你想啊,如果你没有来老树湾,或者我没有再唱戏,我们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成为夫妻,走在一起……”
“没有那种可能,不准再胡思乱想!”程殊墨惩罚地咬她。
怎么会没有这种可能呢,叶龄仙根本不敢想起,他们的上辈子的事。
这个并不美好的小秘密,就让她一个人咽着,慢慢淡忘在记忆里吧。
到了后半夜,叶龄仙迷迷糊糊地睡着,却听见耳边似乎有人叫她的名字,“龄仙”、“仙儿”……声音急促不安。
叶龄仙打开灯。只见枕边的男人,眉头紧蹙,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叶龄仙急忙唤醒他,“殊墨哥,我在!”
程殊墨终于清醒,眼睛里一片血红。
“殊墨哥,你刚刚做噩梦了吗……”
叶龄仙话音未落,就被程殊墨紧紧地抱住了。
他的力气很大 ,像要把她镶嵌在自己的怀里,永远不放开。
“仙儿,我刚刚梦见……”程殊墨的声音沙哑,晦涩,“我梦见你,在另一个世界,嫁给了别的男人……”
叶龄仙心中一惊,难道说他也“看见”了什么?
她故作轻松,“怎么可能啊,殊墨哥,除了你,我还能嫁给谁?”
程殊墨摇摇头。
梦里的画面,大都已经记不清了,包括“那个男人”的脸。
他只知道,在那个梦境里,叶龄仙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回城。
而他自己,也是在十年之后,才知道,他当初在老树湾大队,唯一暗恋的那个、唱戏时救过他女孩子,是叶龄仙。
他立即动用关系,从京市赶过去,要把叶龄仙带回城里,但是这个女孩子,已经被十年的辛劳、磋磨,带走了健康,最终消逝在去医院的路上。
梦境的最后,程殊墨被滔天的愤怒和嫉妒席卷,面对挑衅一时冲动,失手打死了那个欺负过她的男人,自己也付出了牢狱的代价,孤独终生。
太痛苦了,一回想就肝肠寸断。
“仙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也许在某个世界,某些时候……我并没有好好保护你。”程殊墨还在自责梦里的自己。
叶龄仙哽咽了,“殊墨哥,那只是梦,不是真的。现在,我好好的,我们都……”
剩下的话,都被程殊墨吻进了肚子里。
像是后怕,像是不安,也像是发泄着什么。程殊墨疯狂地亲吻带着叶龄仙,他想要确定,她是真实的,属于他的。
叶龄仙被动地感受着他的温热与温柔,渐渐地,也忍不住动情地回吻着他。
或许是因为今夜,他们都坦诚了“往事”,都敞开了自己的心扉,所以才能放下一切包袱,把彼此当做此彼,尽情拥吻着,感受着心神合一的每一分、每一秒……
直到身体传来异样,叶龄仙抓住一丝理智,“殊墨哥,我们没有……”
“我们有。”程殊墨从床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纸袋。
叶龄仙的脑子,轰得一声炸了。
她又一次失去理智,再也无法掌控自己。
“仙儿,别怕,交给我……”
程殊墨再次附上她的身体……
第42章 族谱
第二天早上, 叶龄仙是被某人的深吻弄醒的。
或许因为那个逼真的梦,再加上充足的“准备”,这一夜, 程殊墨好像得了肌肤饥渴症,紧紧贴着她,甚至还压着她的腰和背,从后面狠狠要了一回。
叶龄仙从小练功, 就算身体再柔韧,也受不了这种频率的折腾啊,她求饶地喊了半夜“殊墨哥哥”,殊墨哥哥快到天亮,才想起来要疼媳妇, 排山倒海地释放出来。
“仙儿,你怎么这么好……”程殊墨觉得, 哪怕世间最美的词汇,都不足以来形容他的妻子
叶龄仙看着满地的“小雨伞”,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她用力推他, “程殊墨, 你到底什么时候买的……这些玩意!”那三个字实在羞于其耻。
“避孕套吗,上次, 我去县城供销社买录音机,在医院旁边看到有卖这个的, 所以就想着买回来,先备着。”
程殊墨打开柜子, “其实不止这个, 里面有个小药箱, 我还备了些治疗感冒、跌打损伤的常规药, 也有一些急救的药……”
备什么备啊,她以为他们是情不自禁,原来是有人早就算计着呢。
叶龄仙气得咬他肩膀。
程殊墨身体一僵,又要缠上来,叶龄仙却轻巧地躲开,坚决地跳下床,软软糯糯地撒娇:“不要了,公鸡都打鸣了,今天大年初一,等下有人来串门的!”
程殊墨心里有些酥,只好放开她,认命地起床,打扫起了屋子。
过年最开心的还是小孩子,因为可以放鞭炮,挨家挨户地串门拜年,还能领到压岁钱。
叶龄仙当了半年小学老师,每个孩子都特别爱戴她。叶老师的家里,自然是拜年的必去之地,太阳刚爬起来,她家里就多了一群小朋友 。
叶龄仙赶紧把剩下的小雨伞收起来,全都锁进柜子里,就怕被小孩子拿出去,当气球当吹着玩儿。万一被人看到,她这一辈子的老脸估计都丢尽了。
程殊墨则忙着给小朋友们发红包、发糖果。
看着小媳妇不太自然的走路姿势,程殊心里有些自责,又有一点无耻的甜蜜。
到了晚上,叶龄仙再不准他碰自己。其实也是担心小雨伞的质量问题,她可不想半年后,大着肚子去学校上课。
程殊墨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再弄伤了媳妇,只紧紧贴着她,爱怜地科普着书里的计生知识。
听到一半,叶龄仙很是抓狂:“什么安全期、危险期的,外国人研究的也不一定对!总之,大学毕业前,没有……那个的话,你别想再碰我!”
程殊墨却笑,“好,只要有那个,我们就可以做。”
叶龄仙:“……”她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到了大年初二,叶龄仙也少不得出去拜年。
她和程殊墨计划着,先去王支书王大婶家,再去东山看秦奶奶和丫丫,这样,下午能在东山待的时间更长一些。
可他们刚出门,丫丫就从村口匆匆跑过来,声音呜咽着,脸上全是焦急的泪水,“老师,不好了,我奶奶她……”
叶龄仙一惊:“秦奶奶怎么了?”
因为跑得太快,再加上哭得不行,丫丫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断断续续解释,“奶奶早上,心口疼,摔倒了……”
老人身子骨脆弱,一旦摔倒,都可能引发致命的危险。
程殊墨冷静分析:“秦奶奶可能是心梗,家里的药箱有救心丸,你先拿过去。王大婶学过中医,我去找她,马上就到。”
叶龄仙不是医生,再急也没有用。幸亏家里备了药箱,在这一刻是多么珍贵。
她取了药,牵住丫丫的手,飞快向东山跑去。
秦奶奶的病比想象中严重。
叶龄仙赶到时,老人半昏迷躺在床上,意识模糊,气息也非常微弱。叶龄仙急忙掏出救心丸,让秦奶奶服下,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脸色才缓和一些。
“老师!”叶龄仙忍住哽咽,担心地唤着。
秦奶奶双目半垂,眼珠仿佛动了一下,又变得毫无生机。
叶龄仙心底一沉,只怕秦奶奶这次是凶多吉少。
王大婶很快赶到,王知书也跟着来了。
王大婶给秦奶奶号了一下脉,又扒开秦奶奶的眼皮,看看她的瞳孔,叹息走出了小木屋。
王大婶:“是突发心梗。秦姑这次怕是大限到了,好在及时吃了救心丸,用汤药最多再吊三天,还是准备准备后事吧。”
叶龄仙呆住,难以相信,她急得流泪:“怎么会这样,秦奶奶过年前还好好的。她现在还活着,公社治不了,咱们快送她去县城治啊!”
王大婶摇头:“心脏病不能随便移动,更何况,秦姑这么大年龄了,身上还有其它病。如果现在把她抬下山,根本经受不住颠簸,估计还没到县城,人就没了!”
叶龄仙还想坚持。
王大婶又劝:“龄仙,我知道你心疼秦姑。但是人斗不过天,村里的老人,到这个年纪都这样,救不活的。最后几天,倒不如问问秦姑,看她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吧。”
听了这话,旁边的丫丫,就是再懵懂,也明白了什么,哇得一声哭了出来,喊着闹着,要奶奶醒醒。
在场的人无不心疼,可怜。
叶龄仙忍住泪水,把丫丫抱给王大婶哄,自己半跪在秦奶奶的床头,小心地问:“老师,您心里还有什么事儿,或者想做什么,可以跟我说说,我都给您办好!”
秦奶奶听到这句话,浑浊的双眼再次动了动,流下了悲鸣般的泪。
叶龄仙凑近耳朵,听见老太太似乎喊了一声,“娘——”
老人的声音虚弱,呜咽,也是她返璞归真,内心深处的牵挂和夙愿。
叶龄仙明白了,秦奶奶还是想认祖归宗,想和山脚下的母亲葬在一起。
王支书显然是料到的,因为秦奶奶以前腿脚方便的时候,就多次找他们反应过这件事。
“可是这件事,秦家那边,恐怕不太好办啊……”王支书语气为难。
叶龄仙:“支书,就算再难,咱也得想办法,圆了秦奶奶的心愿。不然,老人家不会瞑目的。”
上辈子,叶龄仙或许还有回城、落叶归根的执念。而这辈子,她早已看破了生死,觉得身体和灵魂是两种可以切割的概念。人的身体死后葬在哪里,哪怕化骨成灰,都不该影响灵魂的纯净和独立。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叶龄仙这么幸运才,能重活一次。她非常理解秦奶奶最后的愿望。老人漂泊了一辈子,生前唯一的温暖,大概就是来自母亲的关爱吧。
所以,叶龄仙必须帮秦奶奶如愿。
王支书无奈,只好把秦家目前辈分最高的秦金贵、高玉梅夫妻俩,请到大队办,商量秦奶奶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