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啊,薛信。”
第26章 .我赢来的·?
薛信瞳孔几欲裂血:“世子,您怎会在此?”
“嘣!”
一柄弯如月钩的长剑突然从中间压断,薛信看着面前端坐于马车中央的男人,二指携着剑尖,周身散发着比利刃还冷的气息。
“我教过你的,剑不能这么用。”
赵赫延的语气永远这么冷,薛信从未见他有过暴怒时刻,为什么他总是能如此从容,从容地把人逼疯。
薛信执着剑柄的手心渗汗,浑身僵硬地轻轻发抖,最后半跪在赵赫延之前,残剑落地发出了轻微的冷声,他棱角硬朗的下颚咬出紧绷的线条,最后落出一句平静的声音:“末将,参见世子。”
赵赫延右手手肘撑在膝上,目光倾下看他,“原来,你用的就是这副袖箭啊?”
薛信猛地抬起头:“世子……”
眼前忽然落下两副铜袖,他瞳孔一睁,骨节分明的手攥成拳,因为强迫自己冷静而身上血脉膨胀:“属下本是匠人出身,在军营里也是弓.弩手,这套袖箭原是我今日在射箭场上练习之用,谁料……”
”谁料,”赵赫延接了他的话,嗓音低沉如暗流:“你输不起。”
薛信咽喉滚过烙铁,他今日派人去截定远侯府的马车,结果一个回来复命的都没有,山间地头里要拿回一对铜袖罢了,又有何难,他抬眼看向赵赫延:“那是我的贴身衣物,世子夫人……”
忽然,薛信胸口被一道硬物戳下,他冷汗瞬间渗透皮肤,借着昏暗夜色低眸,是他的那一副铜袖!
“方才,我用剩了最后一支。”
赵赫延声音携着一抹笑意:“其实,那日过汉谷狭道时,暗算我的不是山壁上埋伏的敌军吧。”
薛信猛地抓住袖箭,仰头朝赵赫延道:“世子!那日敌军乱箭穿林,是我挡在你的前面——”
“吧嗒。”
浑浊的空气中响起机括拨动的声音,赵赫延轻笑道:“方才试了好几回,原来按着不松手,箭也不会出口。”
薛信猛地打开抵在心口的袖箭,心里冷笑了声,不过是一个残废将军罢了,于是执起断剑,就在瞳孔被狠戾覆盖的刹那,抬手扎向赵赫延的左手——
“咻!”
黑暗中,一道凛光穿破窒息的车厢朝另一道光刺去,只听“嘣”的一声——
“啊!”
赵赫延靠在椅垫上,手肘支着扶手上的软枕,仿佛在欣赏一副名画。
薛信执剑的右手腕此刻被一道暗箭贯穿,钉在了车壁上,赵赫延颇是满意:“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呢?”
薛信下肢奋起,左手正欲拔箭,赵赫延无奈地叹了声,只这轻轻一声,薛信看他,眼前突然滑过一道利光——
“啊!我的手!”
薛信的左手被钉在了地上,瞳仁睁睁渗血:“不是说最后一支——”
赵赫延手里握着那副铜袖,笑道:“薛将军倒是信任在下。”
薛信脸色惨白,他恍惚中想起从前,他还是赵世子身边的一员副将,因为有人逃军,世子领着不足五十人的骑兵队搜寻,最后发现,那不是逃兵,而是叛军。
叛军被三万敌军护卫,与世子对峙,那一刻,莫说捉回叛军,就是他们骑兵都生死未卜,所有人想着誓死也要保护世子。
而那时的赵赫延却敢说:“交出叛军,我保证不伤你们分毫。”
敌军以为在听笑话,只是三声倒数,骑兵跟随世子穿破三万包围,活捉了叛军,而他的剑始终没有出鞘。事后才知道,因为世子这句话,敌军没有再追上来。
所以,相信赵赫延,不止是薛信下意识的习惯,还包括敌人,有的人天生就注定是,朗朗乾坤的。
此刻薛信双手被钉在车上,笑了声,带着苍凉:“世子怎么也变了。”
“你左手那支暗箭,是从我膝盖上取下来的。”
赵赫延话音一落,薛信整张脸因震恐而扭曲,“世子……”
“你说,敌人是怎么知道我要过汉谷狭道的?我让你守在军营,你为何突然赶来支援?”
薛信看着赵赫延手里的铜袖,脑子里还嗡嗡地响着他方才说的话:从我膝盖上取下来……
铜袖套里的暗箭都是特制的,而赵赫延居然能想到放进当初暗算自己的冷箭,所以——
“世子什么都知道。”
他脸色灰败,和死了的人一样。
赵赫延看过尸山堆积的战场,却没见过一个人被戳穿后还能像一个受害者,忽然觉得可笑。
“谁做的。”
有一刹那,薛信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张了张嘴:“世子,我没想要杀你。只是我死了,还会有第二个薛信,第三个……”
“闭嘴!”
赵赫延脸上陡然蔓延起阴骛杀气:“你知道叛军的下场么?”
薛信手腕上渗落汨汨的血柱,他知道自己的这双手是废了,忽而扯唇笑了笑,布满红血丝的瞳孔里映着赵赫延的脸:“世子,我不是叛军,我是……忠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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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暗的云雾遮蔽了月光,就连碎亮的星都不曾闪现。
扶苏院里枯落的枝干上,托着厚厚的积雪,远远望去像一道伫立的暗影,落在了雕花窗牖上。
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混沌疲惫的身体似乎抗拒这种清醒,可脑中刹那划过的刺杀与窗牖上落着的暗影重叠——
黎洛栖瞳孔睁开的瞬间,整个人大口大口地喘气,连带着肺也在抖,手也是,浑身都是……
她用力抓着被衾,指节泛白,仿佛再次进入了一场梦魇……
“洛栖。”
忽然,头顶落下一道轻声,她猛地抬头,就见一道长影挡住了窗牖,朝她倾身看了下来。
她还在抖,说不出话来,清亮的瞳孔上蓄着泪水,是这暗夜里唯一的光。
赵赫延的手悬在她的肩上,却见她忽然低头检查自己的手腕,“不见了?怎么不见了?铜袖呢?”
她着急地掀被子,忽然,肩膀一阵疼意漫了上来,“啊……”
她轻轻地抽了口冷气,赵赫延的手猛地收了回去,“不用找了。”
“不行!”
黎洛栖跪坐起身,她的脑子已经不容她去问自己晕倒后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在昏迷之前,有一群刺客要抢铜袖套。
“你没见过那副铜袖,是戴在前臂上的,再没有力气的人都可以用,我试过了,”她一边找一边说:“为什么不见了,我赢回来的,那些人都来要抢……”
她的声音渐渐被酸涩的水气笼罩,哽着喉咙,最后生气道:“他们欺负我……”
刚扭头,就看到眼前忽然落下一对熟悉的铜袖,刚才气急败坏的脸蛋顿时亮了起来,“是这个!”
她忙拿了过来,翻了翻,又看了眼赵赫延的手,比划了下,就低头给他戴了起来。
赵赫延看着她被泪水打湿的长睫毛,根根分明地坠着水珠,看得他心头也像被这水汽弥漫着,暖暖湿湿的。
“好啦!”
黎洛栖给他戴好了铜袖,满意道:“你试试抬手看看,一点都不重,而且可以支撑你前臂的力量,这样你动的时候呢,上臂的伤口就不会拉伤了。”
她认真地说着,脑袋几乎埋进赵赫延的怀里,“还有,这副铜袖是有一个机括的,就在这里,你千万别碰到了,会射箭的!”
坐在轮椅上的赵赫延,托腮看着她一直说话的嘴巴,轻声道:“是吗?”
女孩点头:“我本来想看它硌不硌手,就试戴了一下,结果不小心……”
说到这,她小脸忽然僵了下,怔怔地看着赵赫延。
男人凝眉看着她一点点泛白的小脸,正要开口,就见她猛地转身钻进了被子里,拱起的小山包发着抖。
“洛栖。”
他又低声唤她,黎洛栖用力摇头,牙齿死死咬着还是在打颤,整个人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不出来我就把铜袖扔了。”
她还是不动。
赵赫延果然就去拆铜袖,忽然,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压着他的动作,他沉了沉气,把铜袖扔到地上,掀开被子看她。
一张鹅蛋脸上全是眼泪。
“怎么回事,东西不是找到了吗?”
沙哑的声音落在她耳畔上,黎洛栖哭得更厉害了。
赵赫延想她应该是刚经历了一场刺杀,被吓坏了,“你被人拍晕的时候,月微已经带人赶到了,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黎洛栖还是摇头,只是这次,她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赵赫延,咽了好几口水才敢出声:“我、我不能给你冲喜了。”
赵赫延眸光沉沉地看着她:“这种话,做梦都不能说。”
纤细的身子还在抖着,“我在被拍晕之前,好像、杀了人……”
赵赫延方才紧紧攥拳的手蓦地一松,耐下心看她:“好像而已,又不是真的。”
黎洛栖水眸怔怔地看她:“那月微他们赶到的时候,那个黑衣人是死是活?”
赵赫延看着她的脸,想说那些人都提着剑动手了,他家这位居然还担心把人杀了,很生气,但还是得压着声音说:“你扎他哪里了?”
黎洛栖痛苦地回忆,目光就落在赵赫延的胸膛上,他的明显要宽大一些,她伸出指尖刚想比,忽然顿住了,指尖转向了自己的胸口,戳了下去,“左边,这里。”
赵赫延沉沉的眸光看着她的指尖,“怎么不戳我的?”
黎洛栖抿着嘴唇,赵赫延身上都被扎了两个洞了……
“不、不吉利……”
头顶落下他轻轻的笑意,“小迷信。”
黎洛栖板着脸,“我说认真的!”
赵赫延看着她纤细素白的指尖:“我怎么知道你戳的是哪里?”
黎洛栖“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