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将马场照的仿若白昼般,李燕云手里提着纳兰飘让官兵送来的包裹,内心惆怅无比,不行,得离开这个地方才是,看样子如若不答应那纳兰飘的借火炮要求,自己压根别想离开此地。
倘若能见到她皇阿玛纳兰隆多也就罢了,那个金国皇帝,定会从两国利益和礼仪出发,将自己送出金国。
可纳兰飘如若瞒着她皇阿玛做这种事,自己又岂能见到纳兰隆多?
他目光朝四周打量,只见近百亩之阔的马场,老远之处皆是似那种高高的木栏而围,那些木栏对他来说翻越过去,简直轻而易举,他心头一喜。
可很快,李燕云当即眉头一皱,不对啊,这点浅显的道理,我都知道,纳兰飘这么聪明,她难道没有防范?
恰在此时,忽听后面有脚步声快步朝自己跑来,他好奇转身,猛然一惊:“咦?四位大哥,你们?”
其中一个腰佩大刀的官兵堆笑道:“是这样的使臣大人,我们依照飘儿格格吩咐,我们四个俩人为一值,轮班形影不离的跟着你,不让你离开我们视线——否则我们性命不保。使臣大人,你不会让我们难做吧?”
“哈哈,自然不会,我做事如此光明磊落,就是丢掉自己的命也不会连累四位大哥的嘛!”李燕云转过身去,笑脸比哭还难看,好吧,这个计划失败!
用餐房中,马场养马的人足足有几十号,有说有笑的用着餐,与他们一样,馒头米粥加咸菜,这便是李燕云的待遇了。
昔日在宫中山珍海味的,即便是来时路上与小彤子,也难得遇见一家客栈,大多数只能以干粮为食,李燕云倒有些怀念昔日在宫内的山珍海味,荤腥之食了。
真是拥有时不知珍惜,没有时方知后悔莫及啊!
旁边完颜林一碗粥喝尽,似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见李燕云看着米粥发呆,脸上还挂着苦笑。
“龙大哥你怎地了?怎地不吃饭呢?是不合胃口?”
“并非没胃口,是不太饿——”李燕云轻叹一声,拿起馒头,将粥碗推至完颜林面前:“好兄弟,你吃吧,我吃个馒头足矣……嗯?你哭个甚?”
完颜林感动涕零,激动道:“龙大哥,我十四岁来此养马,如今十九了,这么些年,你是第一个让吃的给我的人——不过,龙大哥,你还是知足吧,此处除了逢年过节有些鱼肉,平日都是这些。”
“哈哈,一个大男人,哭个什么——知道了,快些吃吧!若有机会,龙大哥我让你吃顿好的,一声龙大哥不会让你白叫地!”
生怕被其他人看见自己哭哭啼啼,完颜林朝四周看了眼,忙忙抹了把泪水,点头:“嗯,谢谢龙大哥。”
见完颜林狼吞虎咽的模样,李燕云心中苦涩摇头一笑,这时代怕是不光金国百姓如此,自己的大宗子民想必也是如此,苗小婉的苗家村那段日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蓦地想起什么,完颜林放下粥碗,奇道:“龙大哥,你究竟怎么得罪了朝廷的人,为何官兵守在门口?”
李燕云嚼着馒头:“吃你的饭,不该问的别问。”
“哦——”
乌云闭月,大雨倾泻而下,寝房中,养马的人排成一排躺在长长的榻上,房中呼噜声一片,见旁边完颜林早已进入梦乡睡的十分香甜,李燕云苦苦一笑,唯有他却怎生也睡不着。
听着外面的哗哗雨声,看着房顶,思绪飘至了大宗,自己的上官皇后、皇贵妃魏灵容、还有民间龙府的苗小婉、林诗音都怀有龙嗣,也不知她们怎样了,眼下自己却在大金国养马,想来也真是实属无奈。
不过归根结底,都中了纳兰飘诡计。
将宫内圣姑、小梦涵她们,宫外的灵儿她们,环肥燕瘦,各有姿色的每一个面容在自己脑海中过了一遍,他不知何时才进入梦乡,梦中一袭白衣,长发飘飘,身形袅娜的神仙姐姐,她玉面柔笑的喊着过儿。
“姑姑……”
“姑姑?哈哈,莫非龙大哥想姑姑了?”
当睁开眼时,发现大雨早已停了,天方大亮,似是个大晴天,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寝房中。其他养马的早已起床,旁边他下正是完颜林的笑脸,这才发现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见他醒了,蹲着的完颜林起身笑道:“龙大哥,我正要告诉你呢,你昨日吩咐我找的工具什么的,我适才都给你准备好了。”
“你这小子,怎地也不叫我,第一天被他人发现我偷懒,多影响我勤劳的作风。”
“龙大哥我见你睡的香,就没好意思喊你起来——”完颜林故作失落道:“只不过,龙大哥,早饭怕是被他们抢光了。”
“哈哈无事,吃不吃无所谓,中午多吃些便是!”
完颜林噗嗤一笑:“龙大哥你瞧,我给你带来俩馒头——”
“好兄弟!”
李燕云深感欣慰,这小子还懂得知恩图报,是个可塑之才。
经历了昨日的春雨,马场中透着一股雨水和泥土的味道,隐隐中还夹杂着马草和马粪之味,可谓是五味杂陈。
那弼马温帖木儿跟个地主似的催李燕云赶紧喂马,在此处他就跟个监工一样,监督马工喂马自然是分内之事。
既来之则安之,李燕云不得不屡起袖子大干,推着装草推车,将马槽里的草装满和清掉下面马粪,平日里一个马工只管两个马厩,而李燕云则是管六个马厩。
不得不说六个马厩让李燕云着实辛苦无比,那些马工忙完手底的活,早已聚在歇息棚里讨论哪个青楼里的女子漂亮,哪个伎院的妞屁股大的时候,李燕云还在热火朝天的干着。
且听着不远处歇息棚内时而的银荡笑声,李燕云也明白了几分,那帮马工每月发工钱,还去寻花问柳,喝花酒。
奶奶地,果然是天下的男人一般黑!
不过说到底,自己这般待遇自然是拜纳兰飘所赐,纳兰飘既然将他置于此处,自然是想让他吃苦头,倘若有人帮,定会连累,李燕云愣是没让完颜林帮忙。
完颜林无奈,只能跟着李燕云,为他讲解一些喂马的细节,喂马草的同时,李燕云轻抚一种一匹短绒毛色发黑的骏马,骏马肌肉发达,体格匀称,依李燕云来看,似乎是平好马。
“嘿嘿,完颜林好兄弟,你可识马?”
完颜林笑道:“那可不,我在此处待了足足五年,哪种马比较好,自然了然于胸。”
“那这匹马呢?”李燕云拍了拍身前的黑马。
完颜林观察一阵道:“这匹马虽说强壮,可是耐力不行,短途速度极快。可保持不了多久便会筋疲力竭,若一旦长途跋涉,耐力有限!——龙大哥,你瞧这匹红马,它不胖不瘦,此马虽说没有那匹黑马强壮,可论到长途跋涉,定比那匹黑马强上几倍不止。”
“你适才说这匹黑马,短途速度很快?”李燕云暗喜,用来逃跑不错。
完颜林点头道:“这些都是汗血宝马,可尽管血统优良,若是它们跟同类比起来,还是有优有劣地。”
嘿嘿,马儿最快时速可跑七十公里,古人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李燕云摸着黑马棕毛,点头赞叹:“四驱动力,马鼻自吸,排放可做肥料,环保动力,百公里只需一撮马草——不愧是马中的法拉利!”
完颜林一头雾水:“嗯?龙大哥,你说什么,我怎听不懂?——不过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哈哈哈——那就叫它法拉利好了!”
若说骑马逃跑,如今还只是个想法,若想逃离此地还得见机行事才是,毕竟不远处那俩官兵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呢,想必马车外还有官兵,想逃跑,谈何容易。
将马槽装满马粪清理后,李燕云无事之时,将昨夜发现的那些废弃帐篷,和破推车全部弄到一片空地上。
昨夜龙大哥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将马工的效率提升好几倍不止,眼下见李燕云时而锯木,时而裁剪帐篷,完颜林更是不解。
一些无聊的马工也前来看热闹,监视李燕云的官兵也不由围拢上来,只要李燕云不逃走,他在马场做什么事,他们自然都不会过问。
“龙大哥,你,你这是在做些物事呢?”完颜林好奇道。
“嘿嘿,待做好,你们便会知道!”李燕云抹着额头上的汗珠,朗声一笑:“不过,名字可以告诉你们,这个叫‘风动力流水线’,我们装马草和清粪便之时,就无须那么辛苦跑来跑去了,可以节省不少人力——完颜林,将锤子递给我!”
“哦,给——龙大哥!”
具体细节,李燕云无法阐述,只能做好让他们瞧瞧便知。
风动力流水线?马工们一听还能节省人力,不由对这个更加感兴趣了,有的马工还情愿帮李燕云一些小忙。
不过这个‘风动力流水线’,做的话一天定做不好,在没做好之前,还要喂马草和清理马粪,故此李燕云只能利用空闲之时去捣鼓一番。
这几天中,李燕云将其中一个试验的马厩尽头挖了一个粪坑,在马工的帮忙下,一台靠风车带动的流水线如此诞生,流水线乃是用几层帐篷缝合而制。
还好马场空旷,全天皆有微风,在风车的带动下,轻轻转动,一些马粪皆是被带入了粪坑之中,马槽同理,在试验的马厩,李燕云重新做了马槽,下方也是流水线,只需在一头将马草放上去,风动力流水线会将马草送至每一匹马的面前。
完颜林看着这物事,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是有真本事的人,如此一来,用此物,一人哪怕干六十个马厩的活,都不在话下。看样子,龙大哥根本没有吹牛。
见风动力流水线成功运行,十几名马工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龙兄弟,你可真是个人才!”
“是啊,让我等大开眼界——”
“龙兄弟,有了此物,我们这些弟兄,以后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李燕云哈哈一笑,抱拳谦虚着:“哪里哪里,这事简直就是小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人群中挤出一个身穿女真黑色官服的人,他捋着下巴的羊胡子,见此,脸上露出了微笑,这几日马场的马工闲事与他捣鼓此事,他也早有耳闻。
“龙二一,这是你弄的?”
“嘿嘿,是的帖尔木大人!”李燕云抱拳道。
如此一事,让帖尔木对李燕云好感大增,帖尔木笑道:“好啊,你小子,我来此二十多年了,一开始也是养马,上头见我勤劳正直,才提拔我做了这么一个马倌。你是第一个让我刮目相看之人,在此处养马,区区几天,你都能做出这般轰天动地的事来,看样子你并非池中之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