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阁中,闻她一言,李燕云一阵尴尬,猛然间眼睛湿润。
遥想昔日,在前金凤凰城的客栈中,与秦芷彤两人衣带渐宽终不悔,可也正是那一夜过后,她便了无踪影。
见好老虎哥哥沉默不言,偏偏还一脸黯然无比,似是默认了,恁地又似想到什么,般若忙忙双手合十,闭上眸子,嘴中念念有词。
“罪过,罪过,身为俗家弟子,我怎能问出这种问题来,愿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切莫怪罪。”
瞧她虔诚的模样,李燕云朗声一笑,安慰道:“这事算个甚?你师傅说的对,你年龄尚小,若让你与青灯古佛面对一辈子,恁地是对你不公平,没经历过世间男子,没经历过又何谈放下尘缘,观世音不会怪你地。”
放下双手合十的手掌,般若点头道:“是哦,好老虎哥哥你说的对,好老虎哥哥没想到你悟性如此之强,若要清修,定是个得道高僧呢。”
得道高僧?我倒,老子若是和尚,怎地也是个酒肉花和尚!
李燕云哈哈笑了几声,道:“和尚你好老虎哥哥我是没那心思去当!对了……曾听你师妹说,你极为聪明,天山玉寒掌练的极好,打一掌让我瞧瞧。”
“不要了吧,出家人随意动武不太好!”般若怯然道。
“嗳?就打一掌瞧瞧,”李燕云笑道:“好老虎哥哥作为前任掌门的相公,查验一下你地武功,有何不妥?”
般若小脸憋的通红:“你,你确定么?”
李燕云疑惑:“确定,这有何不能确……啊唔!”
话说到一半,岂料般若她若玉小手化掌,打在了李燕云的胸口,登时李燕云顿感胸口如大锤砸击一下,身子朝后飞了几步之远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立时,全身一阵寒意流转,这种感觉无比熟悉,与当初曾轻薄秦芷彤,她娇怒之下打自己的那种感觉一模一样,正是天山玉寒掌。
般若朝前疾走几步蹲在李燕云面前:“好老虎哥哥,对不起……你没事吧!”
“嚯——”李燕云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你这般若妹妹,我让你打一掌看看,可没让你打我啊,那不是又凳子和桌子呢嘛,你朝那打就是!”
般若委屈地撅着红唇,愧疚的嘟囔道:“可是你也没说清楚是不是打你,我以为你也会武功,相和我比划几下呢,谁知……而且好老虎哥哥,我只用了三成的功力,并未用全力呢——我说俗家弟子不好随意动武,你偏让我打。”
这还没用尽全力,你若用尽全力,怕朕离驾崩也他娘不远了,李燕云感动涕零,真不知是该谢她好,还是责怪她好。
也难怪当初,在天山脚下,穆红缨中了秦芷彤一记天山玉寒掌,大赞天山玉寒掌果然厉害!
老婆秦芷彤猛,她的传人般若,也是如此之猛啊。
见她一脸无辜,娇美凄凄,泫然欲泣的模样,李燕云实在不好出言斥责她,怪就怪这妮子脑子单纯,没绕过弯,自己这一掌吃的不亏。
阴空无阳,处于盛夏,绵延的群山间,尽管小雨渐渐停息,依旧闷热不已,就连阵阵微风也是温热万分。
跟随在皇上身后,走在山间小路的一众锦衣卫大汗淋漓,周朗抹了抹头上的汗珠,瞧见皇上额头一点汗珠都没,周朗暗惊。
“公子,您就一点都不热么?——还有,公子,你为何捂着胸口?”
热个屁,中了般若小尼姑一记天山玉寒掌,老子现在浑身凉飕飕的!他眼睛一亮,天山玉寒掌,竟然还有这种奇效?
日后若寻到小彤子,许是再也不怕夏天了!
可若去哪寻小彤子呢,小彤子也没告诉般若她去了哪。
瞅见周朗奇怪的眼神,李燕云放下胸前的手,自然不能跟周朗说,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竟被小尼姑一掌打飞几步远,那简直太过丢人。
不过话说回来,那天山玉寒掌的威力,怕是若换一个人,也好不到哪去。
他尴尬地哦了一声:“无碍,本公子许久未见般若,适才与般若抱了一下,本公子在回味胸口被硌一下的滋味呢。至于本公子不流汗,那是因为本公子乃是真龙天子,自然不同反响嘛——”
有道理!
周朗抿了抿嘴,满眼钦佩点了点头,皇上能连小尼姑般若便宜都占,皇上当真是了得,真是我等楷模……咦,不对,那个小尼姑也没那么大,皇上岂会被硌呢?
京城处于大宗的皇城,乃是商贾云集之地,街上车水马龙,来往的商人,小贩、还有逛集市的老少妇孺络绎不绝。
商贩的叫卖声、幼童追逐打闹的嬉笑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端坐于马车内,李燕云惆怅无比,一想起怀着龙嗣的秦芷彤不知现在何处,他就一阵心痛,情绪失落不已。
“公子,您瞧那是谁?”
周朗的声音让李燕云如梦方醒,他好奇地掀开马车窗帘,循声瞧去,蓦然间,一脸愕然,缓而面上浮起了欣慰的微笑。
前方依靠在饭铺前,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妇孺,还有一些岣嵝老人,显然是家境贫寒不已,特在饭铺前等待旁人的残羹剩饭,且还有妇人怀里抱着襁褓中的稚子待在那里。
着民间便衣的鲁秀,手中正提着银袋,将银子一个个递给那些老人和妇孺,不时得到妇人和老人们激动的叩头感谢。
由于锦衣卫们都穿着便衣,鲁秀自然没意识到皇上的马车从身边而过,笑呵呵的跟那些人说不用谢。
一个督察院右检御史,在得到自己恩惠后,竟主动接济百姓,着实大义。
“这小子,圆滑归圆滑,想不到竟然能有此善心!”李燕云叹道:“有些人着实不能从表面去定义他是什么人呐,有些看似是他娘的忠臣,实则背地里比歼臣还歼,谁忠谁歼,谁又能说得准呢。”
皇上这番话,周朗似懂非懂,微微一笑抱拳:“公子所言甚是。”
说话间,李燕云目光被一个铺子上的招牌所吸引:“咦?周朗,那是什么?——花剑坊?是做什么地?”
“这……”周朗瞧了一眼,哦了一声,仰面一笑道:“公子,这里乃是看心病之地,正所谓郎中大夫可医身,杏林花坊可医心——公子,坊间这种铺子多了去了,有杏心坊,玉林坊,据百姓所说,大多是一些招摇撞骗之人,骗银子的,当不得真——”
合着是这个时代的心理医生?
反正来都来了,朕去瞧瞧,这个花剑坊到底是如何招摇撞骗的。
须臾,见皇上走进花剑坊,一干便衣锦衣卫在门前戒严,其中一人皱着眉头,小声的在周朗面前嘀咕。
“周总管,皇上如此英明的人,不会也相信这些招摇撞骗之术吧?”
“你懂个屁,”周朗道:“你没见皇上自尼姑庵下来,就一脸闷闷不乐的!皇上也是有心病啊!再说了,即便没有,皇上日理万机的,去看个新鲜,很过分么?”
“这倒是。”
花剑坊与一般店铺作坊似是有天壤之别。
刚一进去,精心装扮过的铺中弥漫着一些花香的味道,教人心旷神怡,心情惬意无比。
铺中墙上尽是些山水画,摆设的竹制桌椅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环境很是幽雅。
“公子,您是有心绪之扰么?”一个十七八岁,扎着羊角辫,身穿粗布红裙的丫鬟打扮女子面带微笑地自后院走入铺中。
这他娘不废话么?听她一问,李燕云顿感好笑:“姑娘,没有心绪之扰,本公子来这里作甚?”
丫鬟脸蛋绯地一红,低头抿唇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偏偏还偷偷瞧着他剑眉星眸的面孔,心里噗通直跳。
这就脸红了?脸皮实属薄了些,李燕云轻轻一笑,抱拳道:“不知姑娘,心绪之扰,如何医治?”
“心绪之扰,自然是以言医治,由此打开心结,”丫鬟笑道:“而我只略懂皮毛,公子且随我来,我带您去见我们大夫。”
“好说好说。”
原来这个不是大夫,李燕云客套一句之后,跟在丫鬟身后行至后院,眼前不由一亮。
院中花圃五颜六色,争奇斗艳,开的很是喜人,想必富察琳琅若是看到这些,定会喜欢的紧。
怕是适才的花香味,也是从此处飘进前铺。
很快李燕云被带进一个空旷的房间中,说是空旷只因屋中地上只有一卷平铺的草席,和一个布制蒲团。
除此之外,墙上依然是些山水画,还有几把宝剑作为饰品点缀。
一袭薄纱自房梁展下,门被丫鬟自外面关上之后,屋内失去光线显得有些幽暗。
借着微弱的光亮,李燕云依稀可见薄纱后端坐着一个人,他微微一叹,弓腰抱拳:“在下见过大夫兄弟,在下心有忧愁,望大夫兄弟能医治在下。”
一声噗嗤轻笑,笑声绵柔不已:“公子,竟叫我兄弟?”
好听如空谷幽兰的声音,如高山流水,让人听了心情舒畅万分。
“嗯?你是女子?”李燕云圆眸微睁,稍一惊讶后:“抱歉,在下失礼了。”
有轻纱相隔,依稀可见里面的人儿微微起身:“来此医治,有三个规矩,其一,报上姓名,其二勿要打听小女子,其三,你说的话,小女子皆会替你保密,所以,尽管说来就可——公子请坐!”
报上姓名?这个简单,只是龙二一的名字不可再用了,只因这个名字在大宗如今太过响亮。
至于不要打听你,那也无碍,老子和你又不认识!保密的话,那更好,李燕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坐在蒲团上。
霎时,兴许是活动了一下,腹中空气涌动,屁声大震,李燕云大惊,就连轻纱后的女子亦然惊的妙眸圆睁,芳心急颤几下,旋即脸蛋发烫,掩唇无声一笑。
“啊哈,失礼了,在下适才不小心放了个屁,真是太过失礼了,还请姑娘切莫见笑!”李燕云哈哈一笑,尴尬道:“在下姓周名朗……”
“公子言重了,人有三急,此为乃是寻常之事,”薄纱后女子红着脸,袅袅身姿缓缓坐下,插话道:“久闻御前带刀锦衣卫指挥使,就名为周朗,难不成公子正是锦衣卫指挥使?”
周朗抱歉了,朕的身份可不能暴露!李燕云脸不红心不跳道:“姑娘明鉴,正是在下!”
“哦?想不到堂堂的驸马爷兼锦衣卫指挥使,如此尊贵身份,竟有烦忧之事?”女子声若止水道:“既然如此,公子有何烦忧之事?尽管说来,小女子自当为公子打开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