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旗招展的有太监和锦衣卫组成的千人仪仗,在正阳门大街簇拥着龙辇,声势浩大不已,沿街百姓规避路两边,皆跪。
前有皇帝千人仪仗队伍,后有几百名官兵,那两名女子倒也聪明,她们朝前跑时,见到这龙驾仪仗,恁地收起宝剑,在龙辇不远处钻进小巷子中。
没弄明白怎生回事锦衣卫们,见那女子生那些个官兵提刀杀来,一个个登时心提了起来,那还了得?龙辇中可是乘坐着皇上,有个闪失,他们自是担当不起。
他们职责本就是保护皇帝的,管你是官兵还是什么,万一你们是刺杀皇帝的,那就不妙了。
登时,密密麻麻护驾的锦衣卫们抽刀戒严,抽刀之声不绝于耳。
龙辇外面,完颜林和富察尔琮俩人争先恐后,将外面的情况详细与皇上禀报,李燕云听得点了点头,凝眉思考着。
身旁的富察琳琅也是一头雾水,软玉温香的小手,紧紧抓着皇上的胳膊,显得有几分不安,大风大浪都见过的李燕云一脸淡然,则是微微一笑,示意她别怕。
外面一身锦衣卫衣袍的完颜林,手中绣春刀指着正朝此处跑来的官兵,怒吼道:“呔!皇上在此,汝等竟敢御前动刀戈?!”
几百余名锦衣卫,一个个手中拿着长刀,忌惮地看向那些官兵,那些官兵似是听见完颜林这一嗓子,一个领头的手一扬,官兵们跟随他停下脚步,旋即接连跪下。
领头的官兵跪着抱拳朝龙辇道:“小的惊扰圣驾还望皇上恕罪,小的禀奏皇上,小的们乃是受礼部尚书指派,迎接沐王的,只是突遇两名女刺客,故追寻中不慎扰了圣驾——”
原来这竟是护送沐王的队伍,而且还是俩个女刺客,难道……
龙辇中搂着富察琳妃小腰的皇上,嗯了一声:“——沐王可曾受伤?”
人数众多的此时,皇上声音虽是不大,却在此时寂静无比的街道极具穿透力,自龙辇中传出了,近前沿街的跪着百姓们还是首次听见皇上的声音。
官兵头领恭敬道:“回禀皇上,沐王胸口中了飞镖,锦衣卫们为了保护皇上,误以为小的们……小的们被锦衣卫们挡住去路,女刺客没抓到,不过女刺客在打斗中,砍伤我们几个弟兄,且女刺客左臂受了伤。”
官兵一席话说来,龙辇中沉默了一会,良久龙辇中才传来皇上的声音:“朕知道了,好生去寻,找到之后抓捕至刑部严审,还有,定要好生保护沐王的安全。”
在这一刻,即便是做样子,也要做给别人看,毕竟藩王是前来为自己庆贺皇子满月宴的。
官兵叩首应了一声:“是!小的遵旨。”
很快,官兵们给龙辇仪仗让开一条道,千人仪仗队沿着正阳门大街,缓缓地继续前行,朝前方而去,更是有锦衣卫骑马为皇上在前方开道:“皇上驾到尔等规避行礼——”
不过皇上金口都开了亲自下令寻找女刺客,官兵们定是全力搜捕,而且女刺客有个很明显的特征,那便是左臂有刀伤。
一路上与富察琳琅说着话,朝紫禁城而去,进了宫没多久,周朗前来复命,禀报李燕云,那些曾经鞭笞皇后娘娘的锦衣卫都殒命了,且抚恤银子,也都已发放下去。
坐在弘德殿龙椅上的李燕云,将手中茶盏放在案桌上,瞧着一身飞鱼服,跪着的周朗,李燕云淡淡道:“抬起头来!”
当见周朗似是难过的表情,李燕云微微一笑,起身一叹:“很难受?”
那些锦衣卫乃是周朗当大内侍卫之时的兄弟,他怎能不难过,他哽咽一声:“回禀皇上,臣……”
“周朗——”李燕云打断他的话,起身缓缓走近他身前:“朕与你说句推心置腹的话,朕知你心里不好受!或者换一种说法,你乃是朕的妹夫,也是朕的亲戚了,朕不希望你怨朕!”
“臣不敢!”周朗哭道。
“男子汉大丈夫哭个什么劲!”李燕云扶起他:“来,站起来!——你知道么,朕对你寄予厚望,你就甘心做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不,即便你甘心,朕也不甘心,日后朕要你指挥千军万马,做一个将军,若那时,你的属下不听军令该当如何?身为人主,护短偏袒是好事,可不能由之。”
纠结许久的周朗心里一暖:“皇上——”
“朕要你做一个为国杀敌,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李燕云眼眶微红,拍了拍他的肩膀,言真意切道:“你知道么,男人就该顶天立地,做一番事业,而不是感情用事,可流血不可流泪!”
是啊,自己怎能如此,周朗拱手抱拳:“臣,臣遵旨!臣定不让皇上失望!”
“嘿嘿,笑一个!”
见李燕云咧嘴而笑,周朗忍不住腼腆一笑,登时李燕云哈哈大笑:“哈哈哈,这他娘的才对嘛!——去吧!”
今日各地藩王又来了好些个,若说最为与众不同的自然是沐王,还没在京城落脚,竟被行刺。
殿内皇上与锦衣卫指挥使说话之际,乾清门一个胸口缠着绷带,一身绸缎袍子的公子哥,在殿外等候多时。
弘德殿门前,小张子看着周朗的身影自殿内而出,这才进来通报,说是沐王李恒前来给皇上请安,说是请安,李燕云岂能不知道这厮是来诉苦来的。
既然来都来了,当即吩咐小张子宣,没多会沐王捂着缠着绷带的胸口,胸口前隐隐殷红。
他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在弘德殿内朝一身龙袍的皇上跪下,一番行礼之后,寒暄一阵,当即看得出,沐王受伤实则并不严重,可他嘴上确是说,让皇上看在皇爷爷的份上替他做主。
沐王俊脸尽是痛苦之色,怕是三分疼七分演。
喜怒不形于色的李燕云,则是装作关怀备至的模样,扬言定不会放过刺客,让他尽管把心装回肚子里。
从他口中也得知,自己与这个皇亲国戚的三十多的李恒乃是一个爷爷,子承父云南大理沐王之头衔,若论辈分,和年龄,李恒乃是自己的兄长。
“起来吧,你身上有伤就别跪着了!”李燕云笑问:“对了,云南向来可好?”
“谢皇上!”起身的李恒满脸堆笑:“回禀皇上,在云南总督赵呈赵大人不辞辛劳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一切相安无事。”
之前那些群臣弹劾李恒,说是他与云南总督互相勾结,李燕云本来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且深感与此事有关的童清湫也没与自己说实话。
当下李燕云一听,心中暗笑,真不知他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他嗯了一声后,微微一笑,坐在龙椅上,看着伫立在殿内的沐王。
“如此甚好!朕问你,你可认识一个叫童清湫的人?”说罢,李燕云星眸中的目光,直直盯着李恒,观察他的表情。
他笑脸一僵,眼神中惊慌一闪而过,旋即急道:“皇上,无量山樱花谷的童家,乃是云南一个收徒教武的,臣自是认识!而童家,明面上如此,暗地里却行鸡鸣狗盗之事,盗了官府的银子,童家父子已被正法,那童清湫乃是童父之女,也不见了踪影……皇上怎会忽地提及这陈年旧事?莫非皇上知道那女子的下落?”
他后面的问话的语气略显急促,御前反问皇上本就是失礼,他意识到之后,他脸色一变,忙忙跪下:“皇上恕罪。”
按那些大臣的说法,其中有个罪例乃是逼死一对父子,莫不是就是这事?
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李燕云微微一笑:“你有没有想过,刺客为何要杀你?”
“臣不知啊!”李恒一脸无辜:“臣向来老实巴交从不与人结怨,不知是何故竟有人要刺杀臣……臣斗胆,莫非皇上怀疑那刺杀臣的,乃是那曾失踪的童清湫之为?”
老实巴交?朕真他娘没看出来,李燕云笑道:“嘿嘿,朕不知!朕已经让人好生搜查了——”
“皇上,依臣看还是莫要查了。”
他一个大转弯,李燕云颇为诧异,当问起原因,李恒则是说,大张旗鼓的搜查,会扰到百姓,因为他而惊扰百姓他心里甚是不安。
这话说的甚是好听,看在李燕云眼里,却觉得他心里有鬼,当即李燕云一句‘朕自有主张’便搪塞过去。
待李恒离开,李燕云吩咐小张子取一套锦衣卫的衣袍前来,在完颜林和富察尔琮的陪同下,带着一些锦衣卫来到民间。
几十名锦衣卫队伍,李燕云骑马走在最前头,手中拿着绣春刀,看着集市上来往的百姓,他心里则是暗叹,自己真他娘的与那童清湫有不解之缘了。
本来自发誓不会再去花剑坊,可后来要么是为了取枪,要么是为了调查弹劾沐王的事,要么为刺杀一事。
花剑坊中躺在小榻上的身子盖着锦绣薄被的女子,她如云的黑发垂于绣花枕头上,冰肌雪肤的她,精雕玉琢的玉面,犹若一潭清水般,淡若镜面。
她柳叶黛眉下,眸子微醺瞧着床帐,走神间,一旁坐在小榻前扎着羊角辫的丫鬟,苦笑安慰。
“小姐,你醒了——”
童清湫嫩唇轻张,瞧着妙儿道:“此地不宜久留,官府定来追查,妙儿,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