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的作用,不仅仅是宫殿用来居住那么简单,其战略位置不言而喻,毕竟长安距离鞑靼国的王庭甚近,日后成为大宗第二都城。
有皇家镇守国门,定能让百姓心中安稳!
后面两个太监扛着卷画,李燕云在前面走着。
没一会,迎面跑来一个小太监,告知李燕云那钱谦益已经在乾清宫等候。
钱谦益这老小子速度倒快。
李燕云吩咐小太监们,暂且将那副大明宫的画卷,送至慈宁宫给齐太后看看,他便朝乾清宫而去:“顺便告诉太后,朕一会便去。”
“是!”小太监躬身应声。
红墙金瓦的乾清门处。
穿着一身蓝色官袍,头戴双翅乌纱帽的钱谦益立于此处,李燕云远远就看见了钱谦益,只见钱谦益皮肤黑了些,古铜色的皮肤,有些消瘦。
面色却刚毅十足。
瞅见十几步处胳膊环在胸前,正朝此走来的皇上,钱谦益忙跪地行礼。
他额头抵着地面,他不光是出使鞑靼国的使者,追究根本,他乃是昔年柳如是的老情人。
因此。
李燕云怎么看他怎么都不顺眼。
他高呼道:“臣,钱谦益,叩见吾皇圣躬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燕云走至他面前,立住身子。
目光幽远的望向别处:“朕记得你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是三伏天,这转眼,就是第二年的开春了,你也瘦了……不怨朕吧?”
说完。
李燕云目光似笑非笑的低头望着他。
怨又能如何?钱谦益内心无奈。
“臣不敢!”钱谦益抱拳道:“回禀皇上,为了大宗,臣这点苦算不得什么——再者出使鞑靼国的事,总得有人去做,臣为大宗赴汤……”
“好了!”李燕云打断他的话后,昂起头道:“场面话就无须说了,起来与朕进殿说话——”
“谨遵圣命。”钱谦益起身。
然后。
恭谨的跟在李燕云的身后。
与皇上一道穿梭过乾清门,走在广场朝乾清宫而去。
身为太监总管的小张子深知圣意,故此对于钱谦益,小张子的眼神中也充满了敌意。
李燕云在前面边走边跟钱谦益打听,譬如鞑靼国国情,和关于赵青儿、以及赵如峰的事。
钱谦益先是苦笑。
旋即抱拳道:“回禀皇上,如今鞑靼国兵强马壮,马哈木在他的牧民眼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臣到了鞑靼国不久,那鞑靼国汗王马哈木,便举行一场阅兵。”
“这场阅兵,表面上是给臣看的,实则是给大宗看的。”
这点无须他说明。
恐怕李燕云也知马哈木的用意。
见李燕云点了点头。
他继续道:“鞑靼国如今,精锐铁骑二十多万,民兵不计其数,且经常演练,视我大宗为假想敌。而互市之策,他们也答应了。”
“只不过,臣觉得他们心不诚!”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若是心诚,又怎会软禁着赵氏父女不放。
听他说话间。
李燕云与他一道进了乾清宫中大殿的暖阁,进了暖阁后,李燕云褪去龙靴,身子歪在龙榻上。
他单手支着脑袋。
锐利的目光,望着榻前几步距离弓腰的钱谦益:“你是说马哈木,还给了契约?”
钱谦益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羊皮布。
他脚步动了动。
双手捧着正要呈递给李燕云。
“不必!”李燕云眯着星目:“你念来就可。”
“是!”钱谦益打开羊皮卷,声音嘹亮道:“马哈木遥拜大宗大皇帝陛下,互市之策关乎两国黎民。”
“马哈木与各位部族首领经过商——打算以十年为试期!”
“十年内,大宗不得进犯鞑靼国一寸土地,为防大宗大皇帝陛下出尔反尔,我等不得不留着中原的赵氏父女和一些人在此做客——”
没等钱谦益念完。
李燕云怒骂出声:“混账!”
钱谦益不得不戛然而止。
李燕云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睛,声音冷道:“让朕十年内不得侵入鞑靼国一寸土地,也不是不是可以,前提是他可曾提不侵犯朕的边民?”
钱谦益抱拳:“这倒没有。”
李燕云咬牙切齿。
他坐起身来,怒笑道:“朕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这就好比只准我打你的脸,而不准你打我的脸,是一样的道理,妈地,好一个马哈木。”
“这契约对朕,对大宗来说,都是不平等的。”
“在朕眼中犹若废纸!”
“朕再问你,那鞑靼国的王庭,可知道朕与赵氏父女之间的关系?”
钱谦益脸色一变。
皱着眉头微叹道:“知道!”
见钱谦益不否认。
李燕云忙站起身来。
走至钱谦益面前,急问:“他是如何得知的?可是一个姓古名啸月的人,告诉的马哈木?”
钱谦益道:“皇上,据青儿姑娘所言,她誓死都没说你与她的关系,在臣去之前,鞑靼国大汗曾要杀了赵氏父女,而是那古啸月,为了护全赵氏父女二人,才对鞑靼国大汗说,赵氏父女对大宗皇帝很重要。”
“于是,这才保住了父女二人的性命。”
“故此——”
李燕云接过他话道:“故此他们大汗认为,有了可以要挟朕的筹码,所以非但没杀赵氏父女,反而很是优待,就是认为手里握着朕的软肋?”
钱谦益抱拳低头。
恭谨道:“皇上英明。”
李燕云穿着白袜的脚,在殿中地砖上踱步走了一会,他负手在后,思虑半晌。
然后深叹一口气。
忍着心痛道:“比起万千黎民来说,赵氏父女的性命不足为虑——”
这胸怀让钱谦益佩服万分。
为帝者自然不能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李燕云坚定如铁道:“给朕回信一封!”
“就说——一旦鞑靼国侵犯朕的边民,扰朕子民,哪怕他们有人质,朕也一定会出兵于鞑靼,雷霆之击,汝不可挡!”
“朕定让鞑靼国血债血偿。”
“互市之策,若是有诚意,就将人质放了,否则因为一些个人质影响两国关系,一切后果由鞑靼国自负。”
他眼眸深邃。
牙齿紧咬。
面色深沉下来,十足的可怕,若论起国事,李燕云是丝毫不会含糊的,帝王之威尽显。
皇上此举说不定就能救了人质,此来彻底能让马哈木知道,软禁人质,非但不能给他带来好处,反而有害无利,也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了。
钱谦益忙抱拳:“臣遵旨。”
说完。
李燕云高吼一声:“小张子,取朕玉玺来,将笔墨纸砚给钱谦益!”
待殿中跪着的钱谦益,将回信写好之后,李燕云命他盖上国玺,当即就吩咐太监将此送给礼部,让其派人,送往鞑靼国王庭。
李燕云坐在龙榻喝了几口茶。
然后将茶盏放在木几上。
揉了揉额头,望着钱谦益。
微微一笑:“旁的不说,此次你功劳虽是不明显,却也有苦劳,回去好生歇息,朕会人将赏银送到你家中!——哦,对了,你好像还没家,这样吧,朕赏一套宅子。”
“回去吧,朕等会安排。”
“臣多谢皇上!”钱谦益叩拜后,忽地欲言又止。
李燕云拿起茶盏。
目光盯着青花瓷杯盏。
他意有所指道:“你想见她,却不敢跟朕开这个口,怕朕生气?”
“皇上!”钱谦益激动的双目流泪,下巴的黑胡子直颤抖。
实在懒的看这个情种这般样子。
李燕云猛地一仰脖。
将杯盏喝尽,将杯盏放在木几上后,穿上龙靴:“不知怎地,朕每次看见你心情都不会好!”
他朝前走了几步。
在钱谦益面前停下脚步:“但追根究底,也是朕夺你所爱,但从名分上来说,她是朕的女人,如今都怀上了朕的骨肉。”
“朕后宫妃嫔们,朕对她们很放心,你知道朕依托的是什么么?——是情!”
“哪怕她哪天说不爱朕了,朕会对外界说她死了,或者秘密成全你俩——与其派人看着,倒不如放手一搏,说到底,朕与你和她之间,总得有个头啊!”
李燕云朝外走去:“去吧!”
“臣谢皇上!”钱谦益脑门顶在地上。
此刻。
耳边却又传来皇上的告诫:“——状元郎,给朕记住,君子小人,总在一念思量!”
“朕也是有底线的!”
“若让朕发现她身为朕嫔妃之时,与你有染,咱就按规矩办——你俩都得死!”
皇上的脚步声愈来愈远。
钱谦益心情很复杂。
最终。
钱谦益在小太监的监视和带领下,他被带入后宫的永和宫。
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豪华的永和宫殿内。
挺着大肚子,穿着一身宫装,雍容大方的柳如是,他被宫女自暖阁中扶出,她娇艳的白嫩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玉手抵在腰后,缓缓行出。
当瞅见殿外阳光下,低头立着的钱谦益。
她唇瓣弯如月牙。
恰到好处得体一笑:“钱大哥,鞑靼国一行可好?”
钱谦益缓缓抬起头来。
当瞅见那张熟悉而又美丽的面孔,他激动的泪花直在眼眶中打转,柳如是将脸撇向一旁,当做没看见。
他笑着点了点头。
抱拳弯腰道:“臣拜见柳妃娘娘!”
一番吩咐后。
柳如是带着宫女和太监,以及钱谦益朝凉亭而去,到了亭中,她被宫女小心扶坐下,这才让宫女和太监都下去。
宫女们是下去了,而有几个太监瞅着亭中的钱谦益,一脸为难不愿退下:“娘娘,这——”
太监欲言又止。
柳如是秀眉一挑。
她素面朝向那几个太监:“怎地?怕本宫与钱卿家,有染不成?”
“奴才不敢如此以为!”小太监谨慎道。
柳如是清丽的面孔一寒。
红唇微启:“若是不愿退去,就在此处听着,反正本宫怀着身孕,皇上不会拿本宫如何,倒是你们——”
她美眸含笑的看向几个小太监。
而几个小太监脸色不由急变,宫内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否则引来杀身之祸可就不值当的了。
当然,柳如是深知这些人的心理。
此言一出。
小太监思虑几分后,忙忙退下,退是退下了,不过依然的远远的盯着凉亭中的柳妃娘娘和钱谦益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