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楼。
二楼酒桌前。
严世高听闻李燕云如此一问。
心里暗道这小子会来事。
他歼诈一笑。
满口酒气道:“杨公子,你这话算是问对人了,看在银子的份上,本官就为你指点一二。”
他凑近李燕云面前道:“这光我给你方便还不行,这阳平县布政使吕正志吕大人,你也要——”
他阴险一笑。
拍了拍李燕云的手背笑道:“如此一来,你才能在这阳平县立下脚跟,稳做生意,发财指日可待——”
说白了。
布政使也并非是严世高的顶头上司,但与知县有一种互相牵制的作用,这下李燕云算是明白了,合着这两个狗官,同流合污,乃是坐一条贼船的。
李燕云身后的尹贞秀玉面赤红,银牙紧咬,不光她,连李燕云心中都怒火燃烧。
他面上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嘿嘿,多谢严大人提醒了。”
严大人瞅着银票。
借着酒劲笑道:“别说提醒了,只要银子到位,提你个小官做都无妨,不知杨公子可有兴趣?”
果然是他娘的狗官啊!李燕云牙关紧咬。
他身后的尹贞秀终于听不下去了。
她上前一步。
柳眉倒竖,杏眼冒火,嫉恶如仇道:“拿着朝廷的银子,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害臊?”
她话颇有气势。
严大人肩膀一颤,咯噔一下。
好奇回过头去一瞧。
见一个鹅黄色纱裙背着宝剑的美丽女子,正瞪着他,看上去,这女子很是年轻。
严大人醉醺醺地望向李燕云道:“杨公子…这是你内人?她,她刚才说甚?”
之所以被认为是李燕云的内人。
实乃是尹贞秀太显年轻。
“不!”李燕云朝尹贞秀暗暗摇头,又跟严大人笑道:“——这是我娘亲,她说如此甚好!娘亲,你说是吧。”
尹贞秀闭口不言。
玉容平静,转过身去。
严大人闻言,乐道:“可不是如此甚好?”
“你们得了好处,本官也有好处!”
“此乃两全其美。”
好一个两全其美。
朕看你还能美多久!
李燕云笑眯眯地起身。
拍了拍严大人的肩膀。
颇有深意道:“严大人呐,先喝着,能多喝,尽量多喝些——”
严大人笑呵呵道:“杨公子去忙便是。”
李燕云微笑点头。
当转过身去之时。
他面色一寒。
大手一挥!
带着般若和尹贞秀离开此地,走到外面,李燕云吩咐两个便衣锦衣卫,二人闻言,抱拳后,速速上马,策马离去。
既然发现这种败类,自然不会让他们得意下去。
马车内。
尹贞秀余怒未消:“太可恨了,怎么能有这种人?拿官职当商品一样的贩卖?除此之外还如此欺民,问那粥棚的小二要那么多租税!”
她玉拳紧握,愤懑无比道:“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才解恨!”
她厉声娇叱。
般若在一旁抿着唇。
对尹太后的话深以为同。
李燕云感动涕零,握住尹贞秀的白嫩素手:“娘亲,你终于明白儿臣在朝中的心情了。”
“别看朝中那些大臣人模狗样的,说不定哪个就是贪官,譬如昔日那个尚书连弘毅,朕是一直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巨贪!”
“——这也是朕一直整治贪官,丝毫不敢放松的缘故!”
尹贞秀玉手轻抚他的脸庞。
奇怪道:“燕云,你就一点不生气么?”
她倒是有些心疼李燕云了,身为皇帝,接触这种事,定然不少,那还不得十分劳心。
“生气?”李燕云长叹一声,面带苦笑:“早就习惯了,再说了——嘿嘿,为这些人,气坏身子多不值当的?”
他冷笑道:“朕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些狗官,如同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等待他们的,将是朕的惩贪之刃!”
说完。
他笑意褪去,星眸一眯。
眼中尽是杀意。
对待贪官,他从来不会拖泥带水,更是在朝堂上说过,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双灭一双。
阳平县的集市倒也热闹。
贩夫走卒时而路过,更有一些摆地摊的小贩。寻访了一番当地百姓,一提及当地的官员,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如躲避瘟神似的躲着李燕云人等。
生怕惹祸上身。
当然。
也有一些收了银子后,胆子变大的百姓,便将此地严世高,和吕正志的恶行告知李燕云,其中不乏欺男霸女的事。
如此一来。
大半天时间已过,天色渐晚,李燕云只得在就近的一家客栈歇脚,常无德更是感叹说,你这个皇帝事真多,李燕云则报以无奈微笑。
朕也想舒坦的锦衣玉食啊,在宫中陪着各个妃嫔睡觉,岂不美哉,可朕那样不能心安呐。
次日天明。
胡乱吃了些早饭,李燕云伸了个懒腰下了楼,却忽闻一阵哭声,蓦然瞧见,客栈前一侧马棚中,周朗和锦衣卫们,围着一男一女说着话,男的看似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
二人衣着谈不上光鲜,却也无补丁。
可见家道殷实。
那女的倒像跟般若一个年龄的。
李燕云好奇之下走上前去,询问究竟,奈何那一男一女只顾着哭,那少女梨花带雨的哽咽着:“你们走吧,我们不会和你说的。”
周朗跟李燕云抱拳道:“公子,据店小二说,这是两兄妹,路过此地的,男的叫卓思远,这小丫头叫卓子瑜。”
小丫头大眼睛中泪水巴巴的,可怜万分,青涩中透着一股灵动,一瞧就是个美人胚子。
李燕云点头蹲在兄妹身旁。
立时身上金牌落在马草上。
李燕云浑然不知,他笑问两兄妹:“遇到什么难事了,与我们说说,没准我们帮的上。”
卓思远抹了下眼泪道:“和你说能有何用?你敢得罪布政使吕正志么?”
“敢!”李燕云笑道。
两兄妹不信,毕竟连李燕云名字都不知,如何信?别是吕正志派人来试探的,那可就糟糕了,还是老师些为妙。
故此。
李燕云的话,在这对兄妹看来,俨然就是在吹牛,李燕云再三追问,二人干脆不理李燕云了。他无奈一笑,反正那些狗官也快完蛋了,而且待会还要去布政司衙门瞧瞧。
他们不说。
也无碍。
李燕云一挥手带着锦衣卫离开。
卓思远跟妹妹卓子瑜,兄妹二人瞅着李燕云一干人的身影,神情颇为忌惮:“妹,这些人靠不住,没准是吕正志那狗官一伙的。”
卓子瑜嗯了一声。
她哭腔道:“可是哥,姐该怎么办?”
“我们自己想办法,从金陵调银子过来,”卓思远摸着妹妹的头:“他们见了银子说不定会将姐给放了。”
卓子瑜急道:“可若是不放呢?”
这话将卓思远给问住了。
他眉头一皱,眼中泪花闪闪:“不放,不放…嗯?”他眼睛被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吸引住了:“妹,你看这是何物?”
卓子瑜一愣。
顺着哥哥的眼神,朝莲足旁瞧去,她弯着蛮腰,捡起来递给哥哥:“哥!”
卓思远拿起打量一番,顿时双目圆睁:“妹!咱姐有救了——你瞧,上面有‘如朕亲临’四个字。”
卓子瑜花容舒展开:“是,是皇帝用的?”
卓思远摇头,一脸严肃道:“对!”他望向李燕云适才走过的方向,皱眉道:“难不成适才的人,是钦差?”
卓子瑜由悲转喜。
一蹦一跳道:“太好了,哥,我们只要跟他们说明,他们定然会帮我们的,我们快走!”
说着。
妹妹拉着卓思远的胳膊,然而卓思远原地不动,这让妹妹卓子瑜很是奇怪的回头:“哥?”
“不可!”卓思远掂量金牌道:“自古以来官官相护,我们如何能保证他们会帮我们?”
卓子瑜急道:“那哥,你的意思是?”
卓思远思虑良久,一咬牙在卓子瑜耳前小声说了几句,卓子瑜一听,嫩唇轻张,本来就大的妙眸,此刻睁的更大更圆。
……
……
客栈二楼。
李燕云听着厢房中潺潺水声,以及尹贞秀与般若的说话声,他好笑道:“娘亲,竟然不知你有早上沐浴的习惯。”
尹贞秀的话自里面传来:“早上洗可以精神一整天…般若,你这按摩的手法跟谁学的,好舒服。”
里面般若道:“以前经常在恩施庵给师傅捏。”
闻娘亲与般若的话,李燕云微微一笑,说是在自己房中等娘亲洗好,便一起出发,他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朝木榻一躺。
下意识地朝怀里摸了摸。
他星眸圆睁:“——咦?朕的金牌哪去了?”金牌乃是为了行事方便,有备无患的带在身边。
可奈何找了一番。
竟然没找到:“娘的,朕明明记得早上起床之时,待在身上了——周朗,周朗!”
李燕云大叫。
很快,李燕云与周朗一起楼上楼下的寻找,早上去过的地方,连茅房都找了一番,更是威胁店小二,若是发现那物不上缴,后果会很严重。
店小二吓的叩头,连称没见到。
但见到那两兄妹适才急匆匆的带着同行的伙计,一起出了客栈。
这下李燕云奇怪了,又前往马棚,在地上的一些乱糟糟的马草中找了一番,忽地他动作一僵,似觉察到了什么。
身后的周朗道:“皇上,莫不是那——”
“没错!”李燕云喘着粗气道:“定被那两兄妹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