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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姝梨 折姝梨 第25节

好像又被他看透,越发站立难安的若梨索性转身回房,和春枝一同收拾。

二人出来后,裴屿舟自然地将在掌心玩了半天,已有褶皱的帕子揣进衣袖中的暗袋。

若梨与春枝面面相觑,唇瓣微动,想说他此举不妥,将帕子要回,但最终还是默默合上。

不过是块帕子,说不定他过几天就厌烦扔掉了。

同张翠一家道别后,三人便往村路口去,路上坑洼不平,裴屿舟走的比往常慢些,若梨跟着他并不吃力。

阳光强烈得刺眼,少年锦衣上金色的绣线流转着贵气自然的光华,张扬耀眼。

有一瞬间,与他仅三步之遥的少女觉得他很遥远。

哪怕身处乡间,也像在天边,无法企及。

一路无言,直到若梨看见那个负手立在马车旁,侧对他们的高大健硕的身影。

国公爷竟也来了。

少女清澈的眸中一片茫然错愕。

她统共只见过裴行慎三次,但他一直是她见过的最为巍峨的男子,不怒自威,还有着让人胆颤的杀伐之气。

所以不见容颜,仅凭身形气势,若梨便能认出。

“父亲。”

“国公爷。”

男子转过身来,黑沉沉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略过,最后停留在若梨白皙的小脸上。

尽管冷厉锋芒有所收敛,他的眼神依旧颇具压迫感,被他盯着少女不自觉地咬紧唇瓣,神色变得有些不安。

负在身后的指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继而又舒展开,英国公移开视线,嗓音低沉:“嗯,上车。”

话毕,他侧过身,空出马车前的位置。

若梨有些茫然,下意识地看向裴屿舟,却见少年正半侧过脸看她,催促之意明显。

反应过来后,她小小地咽了咽喉咙,顶着莫大的压力,在父子二人的注视下乖乖地提起裙摆,登上马车。

父子俩进来后,英国公坐在正对门的位置,裴屿舟则与若梨面对面。

马车驶入通往京城的官道不久,裴行慎再次看向若梨,眼神谈不上慈爱,却也比刚刚更为平和,大抵也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若梨。”

男人微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被他叫到的,规规矩矩坐着,目不敢斜视的少女下意识地应下,抬头看来。

英国公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眼眸,神色有些微怔忪,但转瞬即逝,两个孩子都不曾察觉。

他又道:“过些时日将有围猎,你可愿去?”

鲜少有人会这般询问若梨的意愿,一直以来她能做的也只有服从。

眼帘轻颤,她心口泛起酸楚,不曾回答。

裴行慎只道是她胆怯,便又耐着性子,略显生硬地劝:“屿舟说你尚不会骑马,那猎场驯养了不少马驹,有几匹温驯的,你可尝试一二。”

“若喜小动物,那里也有不少。总闷在深闺于你身子无益。”

他观若梨眉眼之间总有几分挥之不去的郁色,心下难免担忧。

上一次回来是四年前,她重病之际,那时的若梨虽羸弱,却仍能寻着孩童的活泼与那份熟悉的坚韧。

临走前他见两个孩子感情甚笃,心也算放下不少。

可现在看来,屿舟似乎没有做到当时信心满满地给他的承诺。

想着,英国公又看向儿子,眉眼间多了凌厉之色。

他重视承诺,也几乎有诺必践,身为他的儿子便不该与之相悖。

被父亲这般盯着,向来桀骜,无所畏惧的裴屿舟难免有点不自在,他喉结微微滚了滚,却不曾说什么。

毕竟父亲为何生气他能猜到,也确实有些理亏。

“国公爷,我想去。”

在气氛变得压抑,甚至凝固之际,若梨柔柔的声音像阵温软的风,化开了车厢内的冷意。

“好。”

男人眼底的厉色迅速退了下去,答应的很是温和。

马车内便又陷入静谧。

当他们通过盘查,驶进繁华热闹的城内后,威严的男子深沉的思虑之意终是淡开,他看向若梨,甚是平静地问:“若梨,你可愿与屿舟成亲?”

这句话却像是落入风平浪静的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花。

但裴行慎轻描淡写,似乎于他而言无足轻重。

“结亲一事本是我先提出,不曾亲自过问你二人的意见,如今你也无需顾忌许多,如实回答便可。”

若梨十四岁生日那晚他做了梦,醒来便写信给了家中,让长公主合二人的生辰八字,并先征询若梨的意见。

可如今他却觉得,这桩婚事未必合适。

亦或许长公主根本没有询问过她。

不管是若梨还是裴屿舟,都根本不会想到英国公会有此一问,他们几乎是同时抬起头,看向对方。

少年的凤眸异常深邃,若梨看不透他的心思,但他的眼神是有几分犀利和急迫的。

唇角微微动了动,少女垂下眼帘,避开了裴屿舟强烈的目光。

再看向英国公时,她的眸中氤氲着浅浅的,惹人心怜的水色,可她的眼尾温柔地扬起来,笑得乖巧。

她用极绵软平静的声音,说了两个字。

第24章 困芳华

闻言, 裴行慎在心底沉沉叹了口气,但他神色依旧平和,尽可能不让若梨紧张。

“无事, 你既不愿,那婚约之事我会再做考量。”

“你年纪尚小, 确不该拘泥于一处。”

说这话时裴行慎看也未看裴屿舟,不曾指名道姓, 可也很是直白,不留情面。

放在腿上,除了厚茧还有疤痕的大手渐渐收拢,男人没再开口。

视线似是随意地落在马车紧闭的,雕刻着精致纹案的木门上, 眸色却沉得厉害。

原以为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情谊应该深厚,所以屿舟选择从文他也认可,这样若梨便不用受忧思之苦, 能与他相守一处。

此番看来却是他想错了。

感情之事不可勉强将就,否则苦的只有若梨。

他还得在京中多留些时日,为她寻得良人, 保她后半生安乐无忧。

绝不辜负他们临终所托。

三人进入国公府后, 裴行慎直接去皓月院, 两个孩子在路口向他道别,一同穿过后花园,往各自的院里去。

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裴行慎方才沉着脸,负手往不远处幽静奢雅的院子去。

“程若梨!”

行至岔路口, 在若梨即将拐弯与裴屿舟分道扬镳之际, 他突然停下, 半侧过身,几乎是吼出了她的名字。

尽管他已努力克制,却还是没能收住心底不明缘由的怒火。

少女回过头来看他,美眸中只有让人骤然无言的澄净平和,与裴屿舟的情绪对比鲜明。

“世子,你还有何事吗?”

她和往常一样,柔声回问,默默接受着他对自己所有的态度。

裴屿舟半掩在袖中,前一刻还攥得微微发抖的手猝然松了下来,他不曾言语,转身离开。

背影依旧挺拔,却又好像有了一丝违和的冷清。

收回视线,若梨没再多想,也迈开脚步往自己的院子去。

婚约既已不是彼此所愿,解除便是解脱。

-

下人通报过,出来回复后,裴行慎方才抬脚走进姜锦芝的房间。

虽是夫妻,可他们这十几年来未曾见过几回面,相敬如宾用在二人身上都甚是勉强。

榻上女子的容颜似乎并无变化,依旧优雅绝艳,但那目光随意落下,却也有着让人臣服的压迫感。

只不过此刻面对她的是裴行慎。

她的风情万种男人恍若未见,他走到对面的圆桌前落座,单手抬起,无声拒绝苏绣的伺候,自己动手倒了杯刚沏好的热茶。

茶香清冽甘醇,是极为珍贵的大红袍。

仅抿了一口,裴行慎便又将杯子搁下。

“不合口味?”

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涂着鲜红豆蔻,圆润饱满的指甲,姜锦芝慵懒抬眸,声音有着几分甚少出现的软意。

“我一向粗茶淡饭,喝不惯,不必浪费。”

裴行慎面无表情地看向榻上女子,却见她不知何时坐起了身,两个婢女正跪在她脚边,捧着她白皙玲珑的脚,为她套鞋袜。

浓眉有过片刻难以察觉的隆起,裴行慎冷漠地移开视线。

长公主轻轻笑了起来,眉眼间有着她这年纪独具的娇妩风韵,却并不媚俗,她悠然起身,走下台阶,嗓音柔哑,缠着丝勾人心魂的诱引:“你用什么,本宫都不觉浪费。”

“在军中怎么喝,在本宫面前也怎么喝便是。”

在她婀娜多姿地往裴行慎去时,伺候在房里的婢女也纷纷退出去,将门窗关上。

纤柔若无骨的手先是覆上男人的肩,继而指尖一点点摩挲着,有意无意地往前,盘绕过他脉动均匀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