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静秋干脆找来经理,让他把供销社所有人,不管是歇班的还是休产假的,全都找来,大着肚子的员工,兰静秋都跟着经理专门去了一趟家里。
结果无一例外都没见过阳阳跟他妈,兰静秋就奇了怪了,为什么她要留这个地址呢?
忙活了一天也没个结果,兰静秋把小跟班打发走了,饿着肚子去了医院,买了两份病号饭,跟苏玲一起吃。
苏玲听她说了孟东鹏的事,皱眉道:“其实这不算是疑点吧,我要一个人住,也肯定会防备着有人进来,捕兽夹越厉害越好,我为什么要考虑偷跑来我家的人会不会受伤?这事其实不怪人家,是我太莽撞了,一看没人就往里闯。”
兰静秋好奇地问:“你确定你一个人住,会在门口放捕兽夹?”
苏玲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好吧,我不会放,但我觉得人家放了也正常,就跟觉得家里有老鼠就放个老鼠夹子一样,怕家里来小偷,就放个捉人的夹子,这都能算疑点?还有你说的那个心智不全的李阳阳,他跟他妈妈能做下这种大案?”
“大部分连环杀手都是生活里很没有存在感的人,被抓到时,大家都会觉得怎么会是他,李阳阳母子就像是这样的人,而且如果他们没问题的话,为什么要给我留个假地址呢?”
苏玲无奈摇头:“谁知道呢?我现在算是废了,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下床,也帮不了你。”
兰静秋陪她吃完饭,见医院有护工照顾,就打算回去,路上她又想起那个地址,总觉得阳阳妈留的这个地址不是随便留的,跟他们一定有过关系。
于是她又回了那条街道,找二百七十五号那户人家问了问,认不认识阳阳妈跟阳阳!人家不认识,她不死心,又往前找了好几家,都没人对阳阳母子有印象。
兰静秋简直要被自己气死了,当时为什么要放他们走呢!一看就觉得有问题的人,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该留下来,或是直接跟着送回家,这叫什么事啊!
她一脸丧气地回了省厅宿舍,刚到门口就见洛生海跟个门神一样在那儿靠着墙,一脸的忧郁。
“怎么样,孟东鹏到底为什么放捕兽夹?”
洛生海没回答她,反而怒道:“又跑哪儿去了?我说你怎么回事?上次说你是领导,你还真当自己是领导了?办什么事之前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你不是说今天就在省厅调查,画像再去医院看看苏玲吗?又跑哪儿去了?锁队长还在外边找你呢!简直无组织无纪律!”
兰静秋无奈道:“我真没单独行动,李队长给我派了个小跟班,我去医院时就没带,从医院出来我还不死心,又去问了问附近的居民,肯定是跟你们走岔了,锁队长去哪儿找我了?孟东鹏招了没有,你们有没有去找哪个用圣水的神医?”
她一边解释一边转移话题。
洛生海刚找了一圈回来,本是一肚子火,可看她一脸疲惫,也不忍再说她,“吃饭没有?”
兰静秋想说吃了,可她一天就早上吃了点,然后是医院那顿病号饭,还没等开口呢,肚子就叫起来。
洛生海叹口气:“走吧,办公室都架起锅了,就等你呢,一直不回来。”
两人下楼时正好碰上老锁回来,兰静秋又被训了一顿,两人都比她大,都比她级别高,再说她也确实回来晚了,只能乖乖听训。
等到了办公室,兰静秋闻见火锅味,不由道:“都这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吃火锅?多麻烦啊。”
“李主任送过来的,说是要劳逸结合,吃好才能干好嘛!”老锁说。
这顿火锅看着还挺丰盛,有肉片有午餐肉跟土豆片冬瓜片还有泡发的香菇,然后一大包挂面,旁边还放着两大瓶子橙汁。
洛生海说:“我怀疑他们已经有眉目了,不然不会有心情吃火锅。”
老锁炸了:“什么?查到了也不说跟我们说一声,过分了啊,咱们可是什么信息都跟他们共享,省厅不会是又想让咱们帮忙,又怕咱们抢了他们的功劳吧。”
“那倒不会,也许就像李主任一直说的,怕咱们先入为主,都去查一个方向。”洛生海道,“咱们就按自己的思路来,不要乱了阵脚。”
老锁呵呵两声,自嘲道:“咱们哪有什么阵脚,白跑半天!”
兰静秋一边往火锅里下肉片,一边问:“孟东鹏怎么说啊?”
老锁说:“还能怎么说,就是怕小偷,怕被他偷过的来报复他。正好下午他爸妈一起被押解到了,分局可能会安排他们见面,剩下的审讯就交给他们吧,这一家子跟二七案的关系咱们已经查清楚了。还有那个庸医,人家说是他的圣水用的心理疗法,还很见效,他那里也没有重病患者,更没有绝症病人,他说他也不敢耽误人,能治的治,碰见重病的就赶紧让去医院。”
兰静秋叹口气,所以他们也是白跑了一天?
洛生海就问她:“你确定阳阳母子有问题?”
兰静秋认真地点点头。
洛生海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笑了起来:“那就相信你的直觉吧!”
兰静秋诧异地看着他,想起他曾经说过警察不能相信直觉。
洛生海显然也想起来了,“我是说不能只相信直觉,如果有别的证据和方向可查,当然不能靠着直觉就去查两个看似无关的人,可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咱们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自然要查了。”
老锁说:“其实咱们都没有把这几个案子的案发现场还有受害人家都转一遍,自然没什么线索。”
兰静秋说:“他们倒是都转了,查到线索了吗?不说别的组就玲姐他们那组,比咱们早来一天,当时还是八件案子,他们一件件分析一件件重走案发现场,也没找到线索啊。不过我倒是想去蒸死人的饭馆看看。”
洛生海说:“原来的地方早拆了,发现尸体的人也不知道被问了多少次了,这案子再有特殊性,也查不到什么。还是说说你对阳阳母子的判断吧。”
兰静秋刚才肚子叫,结果吃了两口肉就饱了,她倒了杯橙汁,慢慢喝着,“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们很可疑,但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觉得这个阳阳不像看起来那么傻,但又确实脑子有问题,怎么说呢,他不同于我见过的其他心智不全的人。本来只是怀疑,可现在他妈妈居然给我个假地址,两人的名字和相貌所有人都说不熟,这就更可疑了啊。”
老锁说:“既然知道名字和长相,找个人还不容易吗?你自己找肯定难,只咱们三个也不够用,还是得跟上边说,让他们帮着找,哪怕这母子两个都是黑户也肯定要吃饭的吧,要吃饭就得赚钱,就得买米买面,再说她不是带着儿子骑着三轮跑到孟东鹏家门口了吗?还不是第一次去,那肯定有人见过她。”
兰静秋点点头:“是啊,我只顾着去这个地址找了,也许该在公园附近找找,她不只经常带儿子去孟东鹏家,还去过公园,跟孟东鹏就是在公园认识的。”
于是洛生海干脆把李主任请来,李主任看了看画像,皱眉问兰静秋:“你确定这两个人跟案子有关系?”
兰静秋只是觉得他们有问题,但跟二七案有没有关系,她还真不敢打包票,于是摇摇头:“目前我们查到的就是这两个了,而且他们给我假地址,一定有问题,不管怎样也得把人先找出来吧。”
“省厅可以帮着找人,但找人也不是你们想的这么简单,省城八一年就确立了工业化城市的发展路线,从那以后外来务工人员一直络绎不绝,而且流动性很大,如果这两母子骑着三轮车去了郊外或是临近的村镇,这个找人的难度可不小。”
兰静秋当然明白找人的难度,现在的身份证是手工填写的,上边是黑白的照片,简单易仿造,她听户籍科的人说,有一次因为印的不够了,有个填错了年龄的直接在身份证上改了。
身份证明上都能勾勾划划的年代,人员流动很难控制。
老锁说:“其实该跟南边学学,我听说特区人太多太乱了,外地人必须有身份证暂住证用工证,三证齐全才行,没有的就是三无人员,直接送返回乡。”
李主任叹口气:“那是他们那儿治安已经失控才用这种方式,简单粗暴,咱们省城不可能复制。明天我安排人去找这母子俩个,不过你们也不要只坐着等消息。你们这组从一开始就围绕着第三起案子转悠,现在孟东鹏被抓了,他的小女朋友也被抓了,父母也已经押解回了省城,你们是不是该把目光移一移了?”
兰静秋说:“这么多人呢,不差我们这一组吧,我就觉得孟东鹏家可能是二七案的突破点。”
李主任无话可说:“行吧,反正你们这组我们省厅是寄于厚望的,多努努力,离二月初七没几天了。”?
第142章 洋葱
李主任倒是没有食言, 第二天就开始安排部署帮着找李阳阳。
兰静秋他们也没闲着,既然说要从孟家的案子入手,那就得认真查啊。
洛生海跟老锁也没意见, 于是三人再次去了公安分局, 孟东鹏的父母已经押解回来了,分开审问后, 跟之前的并没有什么出入。
就是因手表的事产生误会, 孟东鹏的父母觉得许姓受害者说的曾经打过架一定是他打了他们儿子,于是两边吵了起来,最后开骂。
受害者也是口上无德,捎带上了死去的孟东鸥,说他死了活该,再加上一样的手表, 孟东鹏的父母就问是不是他杀了孟东鸥, 结果最后造成了悲剧。
孟母早就组建了家庭又有了孩子, 她再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又被抓回来, 路上就崩溃了, 到这儿更是问什么答什么。
她说自己当时就说了, 那块表只是像,并不是孟东鸥的,但当时孟父已经失去了理智。
兰静秋把阳阳跟阳阳妈的画像拿出来给她看:“见过吗?”
孟母仔细端详着, 最后无奈地摇摇头:“没见过,是他们杀了我儿子吗?”
“暂时只是嫌疑人!”
兰静秋又给孟父看了画像, 他也不记得见过这样的一对母子, “我平时见得人多了, 再说我这都走了六七年了, 哪儿还记得以前见过的人。”
孟父大概是在路上就接受了现实,倒是比孟母显得淡定,还说:“我杀了人,我认,可杀我儿子的凶手还没抓住,警察同志,我虽然又结婚了还生了女儿,但我经常梦见小鸥,求求你们,赶紧帮我们找到凶手,要不然我就算死也不能瞑目啊。”
兰静秋苦笑:“奇怪了,你们居然没一个人问一声大儿子?死了的比活着的重要对吧?你们把责任推给大儿子,一走了之,想过他吗?”
孟父愣住:“我没把责任推给他啊,我还劝他一定要好好念书。我说小鸥想考首都大学,你可以替他去上啊,他一定希望咱们好好的。小鸥去世后小鹏确实很消沉,我不只鼓励他,还特意去学校跟他老师同学都见面叮嘱了一番,请他们不要在他面前提小鸥。”
兰静秋跟洛生海都愣住了,洛生海问:“你从没跟他说过类似于‘你要是早起跟小鸥一起去,他就不会出事。’这类的话?”
孟父摇摇头,有些莫名其妙:“我心里确实这么想过,可绝对不会说出来啊,小鸥已经走了,我们只剩下小鹏,怎么会把小鸥遇害的责任推到他身上?我们肯定想着好好开解他啊!”
兰静秋想到老锁对孟东鹏的评价,突然觉得非常准确,这人还真是像洋葱一样,一层层的,让人看不到根底!
她又去问了孟母,也是同样的回答,孟父孟母都没有责怪大儿子,兰静秋奇怪极了,“那你们为什么要把他抛下自己走了?”
孟父道:“我跟孩子妈把木架推到水里时真的吓坏了,虽然警察没发现我们,可我们心虚啊,那时候我们俩也过不下去了,干脆就打算离婚,我是想带着小鹏的,他妈也说要带着他,可他不肯走,他说这里才是家,让我们不要管他,我也给他寄过钱,但他收了钱一封回信一个电话都没有,我后来又有了孩子,老婆管得严,也觉得小鹏已经是大人了,就没再管过他。”
孟父说着擦了把泪:“我确实对不起他,不该把他一个人扔下,可我看见他就想起小鸥,心想不见也好,他平时就不听我的话,现在更是管不了了,不过我偷着给他攒了结婚的钱,本来也打算这一两年回来看看他。”
孟母也是这么说的,想带着他,他不肯,说自己大了,要一个人过,后来给寄过钱物,但孟东鹏没再搭理过她。
洛生海问:“你们叫错过他的名字吗?”
孟父想了想,“有一次他妈叫错过一次吧,小鸥爱学习,小鹏不爱学习,只看杂书,那天他妈进屋见他坐在桌子前边乖乖写作业,像极了小鸥,就叫了一声,我从来没叫错过。”
兰静秋又去问了孟母,她也说就那一次恍惚了下,叫错了。
“在小鸥死前,他们两兄弟,你更喜欢谁呢?”
孟母愣了下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更?都是我儿子,我哪个不喜欢啊?”
“小鸥勤奋好学,小鹏懒惰不听话,你是不是经常夸小鸥,还让小鹏跟着弟弟学一学!”
孟母皱眉:“你怎么知道的?小鹏是不如小鸥听话,我有时候确实会这么说,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不是不喜欢小鹏,我是希望他跟小鸥一样听话啊,老师每次叫家长都是因为小鹏,小鸥考第一,小鹏考倒数,我肯定要叫小鹏跟弟弟学,难不成还让小鸥跟他学吗?”
“孩子父亲也跟你一样吗?”
“差不多吧,小鸥是真的很听话,你说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这句话你也说过?”
孟母愣了下,然后摇摇头。
兰静秋觉得她应该是记不太清了,或者不愿意说,而不是没说过这话。
她叹口气,大概明白了这四口之家的相处方式。
等审完了孟父孟母,三人碰了个头,老锁说:“这孟东鹏还真是满嘴谎言啊,咱们先入为主把他爸妈当成了不负责的父母,结果人家不是不管,是他不让管。”
兰静秋说:“确实不负责任啊,孟东鹏也不一定是撒谎,不同人对一件事的感受是不同的,孟东鹏应该是把父母对他的不好无限放大了。在孟东鸥去世前,他父母应该是把希望寄托在孟东鸥身上,还不停让孟东鹏跟他弟弟学,希望他能像他弟弟一样懂事听话,成绩好。孟东鹏对他弟弟的感情可能是真的,但这里边也夹杂了别的。”
洛生海说:“没错,孟东鹏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他一直在塑造一个因为弟弟去世崩溃堕落,还被父母抛弃的形象,甚至听到父母回来了,还要求要见父母,好像很想念他们,但我觉得他不一定想见父母,他对他死去的弟弟,还有父母的感情很复杂。”
老锁说:“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就像静秋说的,每个人的立场角度不同,在孟父孟母眼里是孩子不跟着走,在孟东鹏眼里可能就是父母抛弃了他。”
兰静秋说:“是啊,孟父说他只是在心里想过小儿子遇害是大儿子的错,但从来没说出来过,他自己觉得隐藏得很好,还说他一直鼓励大儿子,但也许在不经意间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会让孟东鹏感觉到父亲在怪他。”
刘队长在一边听了半天:“你们分析这些跟案情还有什么关系?他们都认罪了,孟父孟母的案子是定性为故意杀人还是过失杀人,这就得看法官了,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还有孟东鹏,他就是个小偷,碰巧遇上那几个孩子帮着埋了回尸体,又偷了骨灰坛,这些罪名也跟二七案没什么关系吧,你们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兰静秋道:“我在找跟他有关系的李阳阳,自然得先把他查清楚。”
洛生海说:“刘队长说这话的意思是嫌我们烦了?要不然我去请李主任重新给我们安排个地方审讯。”
刘队长赶紧摆手:“怎么会,我就是想来跟着你们学习学习,不是说请来的都是精英嘛,呵呵,我就想着看看你们怎么查案的,结果听了一堆没用的。算了,我先去忙了,你们随意,有什么需要就叫人,把这里当你们自己单位就行了。”
说完他走了,老锁呵了一声,十分不满:“什么叫听了一堆没用的?会不会说话!按他的意思,直接告诉他二七案的凶手是谁才算有用的?不查怎么知道?我们要有别的直接线索,谁会在他们这儿浪费时间。”
洛生海说:“不用跟他们置气,估计都急着呢,可能他们也想专心查二七案,可又一直有其他事要忙,见咱们这些被请来帮忙的总在这一家人上浪费时间,就觉得咱们在磨洋工吧。”
“谁磨洋工了,磨刀不误砍柴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