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陈霖淮突然开口叫住他,面上的笑容明媚。
“您早些回来,儿子等着您送我进武举考场呢。”
陈员外只愣了一下,随即便笑着点头。“好!爹答应你。”
送走了陈员外,明蓁和陈霖淮的日子还是和从前一样。
这大半年,陈霖淮一直勤于练武,对武举并没有什么惧怕的,只是哨兵营那里的事务多了起来。
年后,运河漕运恢复,哨兵也正式开始在河面巡逻。陈霖淮上任之后,苦抓哨兵营的训练,如今也终于见了成效。
哨兵巡河第三日,陈霖淮便带人抓住了两名水贼。
这二人撑一艘小船,往来于台县水域,经常趁着商船夜间休息时上船偷窃,也是惯犯了。
将这二人扭送去参将府,袁将军大为赞赏,专门表彰了台县哨兵营。
陈霖淮却不以为意,不过是两名小毛贼而已,他觉得并不是什么大功劳。
明蓁却不同意:“夫君不要过谦,这两人虽是小贼,可是这两年也偷了不少商船。对于被偷的人家的来说,那些银子可能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他们对这些贼人可谓是恨之入骨。夫君抓获这些贼人,他们定是感激的。而且也能避免以后再有商家受害。”
听她这么一说,陈霖淮顿时便有些不好意思。但明蓁开口夸他,他心中更多的是得意。他也不敢懈怠,忙着去书房继续研读兵书,准备武举考试。
年后明蓁铺子里的生意更忙了,有李娘子和桂香在,她也不需太过操心。倒是何夫人专程将明蓁请去,特意问起袁锦云的事情。
何修之已经向父母禀告了想娶袁锦云一事,何大人虽意外,考虑了一下也就答应下来。
何家在京中是世家大户,家中子弟都是走科举正途,从武之人并不多。何修之诗书不精,即便是逼着他读书,这辈子也不知道能否科举得中,倒还不如从武,还能搏个功名。
既然如此,和武将世家袁家结亲也是一门好亲事。
何夫人那里不免多想一些,她更在意袁锦云的品性。
“袁夫人早逝,袁家也没有女主人,我想要上门拜访都不得门路。听婉儿说起,上元节的时候,袁小姐还曾来台县找你。”
明蓁笑着点头,“正是如此,我与锦云一见如故,甚是亲近。夫人也知她家中情况,她母亲已逝,家中弟弟还年幼,也没有亲近的姐妹,便喜欢来找我相陪。”
何夫人听她说起这些,不免多了几分心疼。到底是个小姑娘,没了亲娘,府中还是姨娘当家,确实可怜。来找亲近的姐妹玩耍也没什么,倒也不能说她不守闺训。
“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和你直说了。修之对袁小姐有意,想要求娶她为妻。别的我不担心,只是修之本就不是稳重之人,我怕他和袁小姐脾气不和,万一成婚后小两口多有口角,这于两家面上都不好看。”
她这也是一片爱子之心,明蓁岂能不知。
“夫人,锦云是袁将军独女,自小受尽宠爱。但她并不骄纵,性子很是直爽,没有什么心机,也不是个会使小性之人。但凡和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喜爱她的。”
这下,何夫人的心便放下了大半,对这桩婚事也就乐见其成,如今便等着何修之考中武生了。
进了二月,最先开考的是文科童生试。今年姚明谦和姚明举都要参加考试,姚明谦是第一次下场,明蓁和母亲不免担心了一些。她们还特意起早去南隐寺上头香,为弟弟讨个好彩头。
童生试要考三场,第一场是在台县县衙由本县的知县和学政主考,第二场的府试和第三场院试都要去济州府考,分别由州府和省城的学政主考。
县试考罢,不几日便张榜公布,明谦得中案首,姚明举也榜上有名。
明蓁很是替弟弟高兴,明谦虽年幼,但却很是沉稳。
“大姐,不过是县试第一名,不算什么的。当年二姐夫参加童生试可是连中“小三元”的。”
孟玉堂的才学是众人皆认可的,但明蓁觉得自己的弟弟也不会差了。
因着姚家两兄弟都过了县试,虽不准备大肆张扬,但姚家还是摆了两桌宴席,自家人聚在一起热闹了一番。
明蓁和明珠都回了娘家,分别送来了贺礼。
男子那桌,孟玉堂将自己参加童生试的一些经验讲给明谦兄弟二人听,席间倒也其乐融融。
女子这桌,气氛却有些不佳。如今明举的娘子刘巧娘身怀有孕,曹氏心里心里欢喜。
更不要说明举前两年考县试总是落选,今年却一举得中,她便认定刘巧娘腹中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对她的态度也大变,处处照顾。
明珠看着心中有气,“娘,你也不要太过欢喜,万一大嫂怀的是个丫头呢?”
曹氏气得恨不得打她几下,“你都是要当姑姑的人了,能不能说几句好话。你大嫂肚中的侄儿今后还能给你撑腰呢!”
明珠很是不屑,什么侄儿,明明就是个丫头。
明蓁和母亲说着话不理会二婶这边,“娘,夫君原先在济州买下了一处宅子。等到明谦和大哥去济州考试时,住在那里便可。家中还有几名下人在,也能照顾好了。”
曹氏一听,脸上笑开了花。
“还是明蓁想得周到,那你可要帮你大哥打理好了,衣食住行都要考虑齐全。你大哥可是要去考秀才的,万不能有一点错漏。”
“二婶这么说,我可不敢担责。济州毕竟离着台县一二百里,我家夫君也是要参加武举考试。明谦和大哥那里我怕是照顾不周全了,若是二婶担心,不若给大哥另寻住处。”
明蓁面上虽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丝毫不留情面。她关照娘家兄弟自是会尽心尽力,可听二婶的意思,怕是将大哥能否得中都归结到她身上。若是大哥考不过秀才,难不成还是她照顾不周的缘故吗?
周氏也是一样气愤,“明蓁说得对,二弟妹,不若你还是另外为明举找个住处,寻可靠之人照料为好。”
曹氏哪里有本事去济州给儿子找更好的住处,她面上有些尴尬,忙赔笑道:“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明举住在明蓁那里就很好,都是一家子兄妹,明蓁肯定会尽心的……”
刘巧娘也忙替婆婆赔罪,“妹妹莫怪,如今我身怀有孕不能亲去济州照顾夫君,有劳妹妹操心了,我这里先谢过了。”
说着话,刘巧娘还要起身施礼。她是个孕妇,明蓁那里敢让她乱动,忙阻止她。
“大嫂,快坐。,你若是放心大哥住在我家中,我自是不会拒绝的。”
她一直知道二婶的为人,但刘巧娘自从嫁到姚家从未和她有什么冲突,看在她的面子上,明蓁也便不计较了。
明珠一直愣愣坐在那里,她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盯着明蓁仔细打量几眼,她忽然开口问道:“大姐,你公爹去京城还未归来吧?”
明蓁不免有些惊讶,公爹外出经商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也无需隐瞒。但她和明珠没有什么往来,更不曾谈起过家中的事,明珠她怎么知道公爹去京城的?
“妹妹怎么问起此事,我公爹去京城谈生意,确实还未曾归来。”
明珠的笑容有些诡异,“大姐,你夫君不是最孝顺不过吗?怎么没有去路上迎一迎他爹呀?”
明蓁的脸色冷了下来,“此事就不劳妹妹操心了。”
“不对,你夫君一心只想着考功名了是吧。为了考功名连爹都不要了,他应该前去迎接才对。大姐不是最是贤淑吗,你应该劝着他去呀!”
明珠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一番话,她想到前世,心中很是惶恐不安。
前世,陈员外年后便进京去做生意,陈霖淮和她不睦,从不进她院中。她都是从丫鬟那里打听他的消息。
她记得二月县试开考之时,陈霖淮便已经动身前往京城一路去迎他爹。后来就传来他父子二人被水匪截杀的消息,便是连尸首都沉了水底。
如今,县试都已张榜,怎么陈霖淮还在台县?甚至还要去考武举。
这样的话,他还怎么会死,明蓁还怎么当寡妇?
这样的结果明珠绝对不想看到,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陈霖淮必须死,只有他死了,明蓁的后半生才会凄惨度日。
明珠面上的神情有些扭曲,“明蓁,你不要缠着你夫君不放,让他进京去找他爹呀。快些让他去,他爹肯定会出事的。”
“你闭嘴!”明蓁怒极,听她诅咒自己的家人,明蓁怎么能忍。她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在明珠脸上。
“你若再胡说八道,休要怪我不客气。”
这边的声响惊动了男子那桌,众人都忙奔过来。
见明珠被打了,孟玉堂愣了一下,随即便冷下脸来。
“不知我娘子因何事触怒了大姐,长辈俱在,若明珠有错,也该由她们教训才是。大姐亲自动手伤人,难免要有个说法才是。”
陈霖淮也快步奔到明蓁身边,先拉过她的手查看,心疼道:“都红了!”
听到孟玉堂的指责,他的脸色更黑。
“我说二妹夫,护短也不是你这个护法。谁不知我娘子最是温柔和气,从不与人置气。今日被你娘子气成这般模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吵着要说法?就算是要说法,也是我找你们,你们若将我娘子气坏了,我和你们没完。”
孟玉堂被他的这一番歪理气得说不话来,只用力甩了甩衣袖道:“胡搅蛮缠!”
明珠那里被打了一巴掌已经有些回神,但她心中此时满是恨意,还有一种不安。为什么事情没有按照前世一样进行,她绝不敢相信。
明珠扭头看着陈霖淮,笑容有些诡异。
“陈霖淮,你要赶紧去京城,去找你爹,你爹要死了。”
眼前的明珠就像是疯了一样,她的话在所有人听来都是胡言乱语。众人也都明白了明蓁生气的缘由,陈霖淮更是按捺不住火气。他的眼神冰冷,如同藏着冰一样。
“你居然敢咒我爹,若不是看你是个女子,我也要打你一顿的。”
姚老爷子更是觉得丢脸至极,他冷着脸吩咐。
“老二媳妇,明珠是不是中了邪了,你还不带她出去清醒清醒。”
曹氏原本一心都在儿媳和未出生的孙子身上,此时也回过神来,忙上前来拉明珠。
“你这死丫头,快跟我先回房。”
明珠不想走,她还没有说动陈霖淮,没有看到他去送死,怎么可以就这样算了呢?
就在她和曹氏推搡之际,明珠看到孟玉堂就那么冷冷地站在一旁盯着她,明珠顿时便萎了。
她如今最大的指望便是孟玉堂了,若是被他嫌弃,她将来的风光体面要靠谁来给。
明珠被曹氏拉走了,姚老爷子直接将她的异常举动归咎为受了邪。
明蓁却不这么想,实在是明珠刚才的神情太过诡异了。明蓁甚至都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说的话是真的一般,陈员外和陈霖淮都会出事。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明蓁就心慌不已。
“夫君,你可知爹如今在哪里?”
这个陈霖淮还真不知道,往常陈员外出门做生意,若是在外耽搁久了会送一封信回来报平安。若是一两月便回,就不会给家中来信。
“算算日子,爹早就应该到了京城,若是生意谈成的话,此时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虽然陈霖淮也将明珠的话当做疯言疯语,但他心中也难免不安起来。唯恐会吓到明蓁,陈霖淮忙先安慰她:“无事的,我爹出门带了好几名护院,他们武功高强,跟在我爹身边好几年了,有他们护着,我爹不会出事的。”
明蓁心中稍安,更是不愿影响到陈霖淮的心情。
“是我被明珠的话乱了心智,才会胡思乱想的。我祖父说得对,她定是中邪了,她的话不能当真的。”
两人互相安慰彼此,都想要忘记明珠说的话。隔了一日,周氏也跑来安慰明蓁。
“昨日,你二婶请了道长上门。说是明珠被邪气冲撞了,才会胡言乱语的。道长做了法倒还有些用处,明珠已经清醒回家去了。”
“这便好!”明蓁也希望如此。
周氏嗤笑,有些不信:“我倒是觉得,她大概是这些日子在孟家过得不顺,所以迷了心智,也想诅咒你日子不如意罢了。”
这么说也未尝不对,明蓁想到明珠每次见到她的神情,便觉得累得慌,两人各过各的日子不好吗?她不明白明珠非要同她比什么。
即便是这样,明珠的这一番话还是在明蓁和陈霖淮的心里埋下了不安的种子。陈霖淮甚至真的想出门去寻陈员外。
明蓁不知该不该阻止他,倒不是因为武举开考在即,而是怕他也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