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夜,外头一片安静,值班的护卫见冯婉这屋里早早就熄了灯火,半晌没有了声音,还道她早已经睡熟,便也就稍微合了眼,想着有什么动静再起来。
就在这个当口儿,一个黑影如同猫儿一样轻盈灵巧地滑入了冯婉的窗子。
冯婉轻轻翻了个身,借着翻身的机会,拉着他滚在了床上,甚至还盖上了被子。
整套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自然得就像是睡眠中普普通通地翻了个身。
窗外的护卫猛然惊醒,看着床榻上那一团人形物体仍旧一动不动,不免放下心来。
就说这姑娘是睡着了吧,不过是翻个身而已,没事没事,接着打盹儿便是。
窗外恢复了平静,床榻之上却有些焦灼。
冯婉一手拉着被子,一手拉着黑衣人的衣角,有些焦急地问道:“项兄,消息探听得如何,我阿娘她现下在何处?”
?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是废物!我又没赶上!躺平。
第46章 [v]
骤然被冯婉拉住,项锐在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自幼习武、常年行伍生活早就让他练就了非同一般的反应能力。以至于他在第一时间差点儿动手。
当然,最后关头他还是停了下来。
如果对手无寸铁的姑娘动手,那真是一世英名都毁于一旦了。
也亏得他的反应能力还不错,在那一个瞬间,完成了准备动手到硬生生停下手的全过程,实在是有点儿刺激。
也是因着这么一折腾,他错过了挣脱的时间,居然就这么被冯婉拉着一起倒在了床榻之上,甚至还蒙上了被子……
自从懂事以来,他从未同任何人这么近过。
更加不要说是这么一个妙龄的姑娘。
一时间他窘迫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在这种尴尬根本就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冯婉的问话给打破了。
“项兄,消息探听得如何,我阿娘她现下在何处?”
听得冯婉问出这么一句话来,项锐也立刻恢复了清醒。
人命关天,现在可不是讲究这些世俗虚礼的时候,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心念转动之间,他强行压制住心中那点儿奇怪的感觉,沉声道:“冯姑娘不必担忧,冯家伯母并无什么危险,她现下同凤家那位夫人在一起。”
“什么?你是说那位凤家大太太?”
冯婉十分吃惊,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的。
项锐却苦笑道:“这是表兄亲自出马打探回来的消息——别看他平日里是那个样子,但是这打探消息的能力,就算是十个我都比不上他的。”
听了他这话,冯婉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不错。八哥一看便就是个能干的……回头我必定要当面多谢他。”
听得冯婉这么说,项锐先是感觉与有荣焉,甚至还想着谦虚两句。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为何感觉心中有些微妙的不舒服之意。
这倒是前所未有过的情况,让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含混道:“这倒不必,也并不费什么事。”
冯婉笑道:“对于你们二位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是于我,便就是不亚于救命之恩的大事儿了。”
她一边儿说,一边儿又对着项锐郑重道了谢:“自然,此事更加要多些项兄——若不是项兄机敏,同薛八哥声东击西、配合默契,将消息传递了出去,我至今恐怕还蒙在鼓里呢。”
项锐正色道:“冯姑娘这么说便就是见外了。大家既然是邻居,自然是要守望相助的……只是,那凤家,为何要对你们母女下次狠手。”
冯婉冷笑道:“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虽然已经决定放下一切,重新开始,但想到前世种种,再想到最近的这些遭遇,冯婉还是觉得有些意难平。
明明都已经躲到这里,几乎已经是避世的状态了,还要遭逢这种磨难,也真是无话可说了。
既然非得要我参与进来,那就只能不客气了。
若是别的还好说,但是现下都已经把手伸到了冯大娘的身上,那就绝对不能忍了。
冯婉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这才发现自己出神的时间有点儿长了。
她身上盖着的这床棉被是冯大娘亲手缝制的,棉花细密厚实,保暖效果十分好。
平时这自然是个优点,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有点儿显得太热了些。
她方才精神紧绷,担忧紧张到手脚发凉,尚且还不觉得热,但是项锐乃是正当少壮之年的年轻男子,火力正旺,不过闷在这被子里片刻,就已经面色潮红,额头上沁出了些薄汗来。
冯婉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当即就想要把被子掀开。
但她正想着动作,却不料又被项锐按住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却见项锐抬起手指在嘴边悄悄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才明白,外头的凤家护卫还没走呢。
看起来,他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刚刚一时情急,居然就这么把人给拽了过来,实在是有些唐突了。
现在搞得有点儿骑虎难下,不好收场,也算是始料未及的事儿。不得不说忙中出错,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样的。
即便是自诩脑子清楚、从不发昏的冯婉也是一样。
但是这种脑子一时发昏的事儿做都做了,现在再说什么也都没有什么用处了。
冯婉十分抱歉地看了项锐一眼,一边儿小心地同他拉开了些距离,一边儿用唇语小声对他致以歉意,理所当然地又被他用摇头示意了无事。
虽然如此,冯婉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大家其实并不算熟悉,现在阴错阳差居然要被困在同一张床榻之上,还是挺尴尬的,多少算是委屈人家项兄了。
拿她自己来说,虽然已经算是在这个古代架空世界二次游了,但是骨子里却还是个现代人的灵魂。故此对于这种异性友人偶尔同床共枕,单纯盖着被子聊天的事儿,虽然也觉得别扭了点儿,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无法接受。
可是再看纯土著项锐那边儿,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几乎是从被她强行拉上床榻说话开始,项锐的身体就十分僵直,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副故作平静但偏偏惊恐万分的模样。
冯婉想着可能过一会儿就会好了,却发现他的脸色愈发绯红了起来。
而且靠近她的位置也逐渐有些热气蒸腾,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火炉一样,实在是热得很。
冯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即便按照这个架空朝代堪称宽松的“男女大防”的标准,她跟项锐现在这情况也算是逾距了。
而她跟项锐现在这姿势,也的确太尴尬了点儿。
她自己固然是思无邪,但是这么近距离地跟一个不算太熟悉的年轻男子面对面躺着,也有点儿别扭。
特别是,为了迷惑外面那些盯着她的凤家护卫,她没有点灯。
但是因着今夜恰逢望日,月色明亮,即便在室内,不必点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也是她之前为何着急把项锐拉上床榻用被子盖上的原因。
这么明亮的月光,这位邻居大哥穿得黑漆漆的,那简直不要太打眼。
项锐竖着耳朵倾听了片刻后,悄悄松了口气,见到冯婉同他拉开了些距离,他微微一怔,心里不知道为何又涌上了一股莫名的酸涩。
好在他还记得正事儿。
薛峦今日出去了半天,带回来的消息可不止有关于冯大娘的,还有更加令人吃惊的消息。
只是这事儿,也不知道这位冯姑娘可承不承受的住。
不过犹豫了片刻之后,项锐还是决定坦白。他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稍微跟冯婉拉近了些距离,这才小声道:
“表兄还得了个消息……凤家此番从京城出行,是为了给凤家大姑娘选一个伴读来的,那位老太太看中的人选,就是冯姑娘你。”
冯婉一听这话,虽然有些吃惊,倒也并不觉得太过意外。
因着这本来就是她猜测的凤家人来找她的原因。
只不过,之前没有这么直白地定位而已。
见到项锐说完这话之后,就一脸担忧地盯着她的模样,冯婉叹了口气,也悄悄对他道:“多谢项兄。项兄不必替我担忧,这事儿说来,也是怪我……”
“这事儿明明是凤家不对,如何会怪冯姑娘自己头上?”
项锐有些疑惑,冯婉却苦笑着道:“项兄可还记得上次咱们去潘家镇,我帮他们祈雨的事儿?”
这话一说,项锐有些恍然:“当然记得。莫非……”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冯婉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那次,被那位白衣服的大婶看到了,想来是真有什么关系,才引来这家子人过来寻我罢。”
说到这个,项锐倒是好似又想起了什么。他冷哼道:“原来是她……不过是跳梁小丑,竟如此作妖,早知道……”
他说到这里,便就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其中的意思,冯婉又怎么听不出来?
看起来,这位项兄还真的身负许多秘密啊——感觉凤家相关的这些人,都没有哪个他不知道的。
还有那位薛家表兄也是。
这样出色的人物,肯定不可能是什么江湖草莽了。
而若真是什么精英人物,怎么偏偏上辈子她又没有半点儿印象——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么凑巧地跟她选择了同一个地方蹲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能跟她一样,是为了隐居吧。
若是如此,那应该跟她一样咸鱼,万事都不想理会才是。怎么会没事儿就跳出来“拔刀相助”,这也实在太不低调了。
冯婉心中百转千回,多少有些纠结。但是眼下却也不是个主动询问对方底细的好时机。
一来,是他们根本没有熟悉到那个地步。
二来,还是感觉,好麻烦。
所以还是别问的好。
不过眨眼的时间,冯婉已经成功将这么一点儿好奇的冲动压制了下去。
她跟项锐又聊了几句明天去“赴约”的计划,就再也支撑不住,朦胧睡去了。
只留项锐一个人无奈地看着她的睡颜,渐渐局促,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他自觉这样看着她很是逾距,却偏偏挪不开眼睛——这姑娘连在睡梦中都如此恬静安宁,好似一切事情都能解决,这份从容淡定让他莫名的安心,也莫名心跳有些加快。
夜渐渐深了,身边儿的姑娘沉沉睡去,他却独自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自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愈发清醒,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