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他对视的干净眸子里只藏着真心要学会的执拗,倒让人真怕她待会摔了。
他身直如青松,由她握着手腕没开口回复,淡淡的目光像拒绝了。
虞翎慢慢垂下眸,咬唇轻轻收回了手,看他身影走到前边解开马绳,只过片刻,男人就扶着一旁,健壮的身子突然坐到她身后,握她手边缰绳,和她后背保持着距离,沉声道:“我只教你一次。”
此地僻静,林子里偶尔传来虫鸣鸟叫,她骑来的小马在一旁吃草,她愣然,笑起来说:“多谢姐夫,我会好好学的。”
谢沉珣双手护着她两旁,让她两只手给他试一遍怎么握住缰绳,虞翎照他刚才教的照做了,又微抬头问:“可以吗?”
她的手背都像是用奶汤养出来的,细腻光滑,只一眼过去就知道要是今天在这条马绳上用力气,明天一定会起泡,太过嫩。
他颔首没说她,总归是跑不起来,学个样子。
这里不比平地,谢沉珣本也只是带她出来转一圈,都不打算让她策马,但她好像有他在身后护着,就真的没刚才那么怕,只温顺又好奇听他的话。
他带着她慢慢往前走,马蹄踩地发出响声,那匹小马驯养得听话,跟在他们身后。
颠簸让她温热柔软的身子不知不觉贴到他胸膛,自上往下看她,便越会觉得她身形曼妙,普通的女子骑装款式被她撑得颤挺挺,腰纤似柳,白皙的颈部就这样暴露的男人眼中,搭几缕青丝,谢沉珣只转过视线。
他给她控着方向,让她处在他双臂之间,声音稳得没有什么变化,告诉她不可急躁,要看路。
她倒十分听他的话,笑说:“原来我果真只是怕,姐夫在这里,我倒没有半点会摔的想法。”
谢沉珣给她挑的小马所用马鞍多塞着比寻常马鞍要软的棉料,他自己挑的只是普通皮鞍,虞翎身娇体弱,不常受这种苦,慢慢适应后又似乎开始觉得被马鞍硌得不舒服。
她靠住他,身子挪来挪去找一个适合的位置,谢沉珣突然就紧按住她腰部,沉声严厉道:“不要乱动。”
虞翎微有惊吓,她抬眸看向到他下巴,看不到他是什么神情,像是不懂他为什么动气,睫毛打颤,只轻道:“怪我不聪明,没想到身子会有不适,姐夫不用管我,我忍着的。”
她言语里有歉疚,但要是真强忍不舒服,最后吃到苦果的反而是她自己,谢沉珣放轻按住她纤瘦腰身的力气,道:“待会就到了。”
他的待会着实是还有些距离,虞翎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身子不适,又不敢动腰,只悄悄地挪着身子,蹭到他自己的玉佩也没有忌讳,挑舒服的位置,谢沉珣手只掐着她的腰,力气慢慢变大,又在强迫自己压制般,没再说她什么。
她性情文静贤淑,只有自己真不舒服才会这般。
天色越来越阴沉,有些像要下雨,但虞翎不想走快,这一路都不急不缓,几滴雨落在她脸上,她讶了一声。
虞翎身子是淋不得雨的。
谢沉珣忽地揽她,拽过缰绳,驾马道:“去前面避避。”
虞翎陡然撞他后背,紧紧靠他,腰身被他手扣紧得动弹不得,摔不了马,却又被速度吓得脸色白。谢沉珣按住她,手掌听她心跳速度越来越快,等到了前边用于歇脚的亭子后,谢沉珣才吁马停下。
他把吓得无力的虞翎从马背抱下来,大步走上台阶,让她坐在雕栏上,从怀里拿了一颗药让她吃。
噼里啪啦的大雨霎时就下了起来,这间小亭是修来中途供人歇息的,往里有间挡风的小屋子,供着香火,每隔三日都会有人来换。
虞翎倒是怕得紧,喘着气,藕臂一直抱他脖颈颤喊姐夫,谢沉珣给她拍背顺气,再次道:“侯府给你撑腰,姜家不敢冒犯到你身上,不许再学。”
她吃了药,心跳的速度依旧很快,只会呆呆在他耳边喊姐夫,谢沉珣顿了顿,只安抚着,抱她进避风小室,顺手捡些干柴丢墙角烧暖和,勾来一张木凳。
虞翎底子差,不适合坐冷椅子,只坐在谢沉珣腿上,她的披风解下盖在头顶上,柴火暖意让她背脊暖烘烘,终是带回点血色,她一时心有愧疚,轻趴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微动了动,嗫嚅道:“我对不住姐夫,又让姐夫为我担心。”
“尝到教训便要记下,”谢沉珣顺她的背,开口道,“你身份特殊,不会就不会,只有出了事才会让人看笑话。”
倘若她是府里那两个姑娘公子,谢沉珣声音都会多几分严厉,但她身子惯是这样,应下她的人是他。
阴沉天色落下的雨水落在屋瓦间,密密麻麻,里边光线微暗,她也知自己身子到底怎么样,只搂住他修长脖颈,小声应下来,有些虚弱,懂事说:“姐夫不要生气。”
谢沉珣的手慢慢抚摸她发顶,大掌温度透过披风传到她耳边,道:“没气。”
“我刚刚一直压着姐夫玉佩,觉得质地有些怪,不知道避雨路上有没有压坏,”虞翎找着话题试图和他聊话,“若我弄坏了会赔姐夫,我那也有几块硬玉。”
虞翎得过皇贵妃几次赏赐,虞家的嫁妆她姐姐全留给她,纵没了侯府,身边一堆好东西,养活自己不难。
“不用,”他沉默片刻,“好好休息,会有人来接。”
她头轻轻埋在他颈间,浓密睫毛慢慢合上,呼吸温热,好像是有些困了,可她声音里的柔媚却好像是从骨子里就散出来的样,道:“我从前和姐姐在山上时,也遇到突然下雨,不知她在侯府过得好不好,姐夫会替她撑伞吗?”
谢沉珣没说话,手掌只慢慢放在她纤细玉背上,让她呼吸顺畅些,稳重端正,没有过多越距。
柴火烧燃的响声在寂静小室里避不开,虞翎眼眸轻闭,她肌肤如剔透白玉,好似才想起府里传他和她姐姐感情深厚,他不愿触及伤心事,亦不常提起,只柔婉轻开玩笑道:“姐夫耳后有颗小痣,我身上也有颗出生就带的红痣,但现在已经看不见,姐夫猜猜在哪?猜到了我跟你对答案。”
虞翎对他依赖多,因为她姐姐留过信要听他的话,她便把他当成是亲生的亲人,不仅是不设防,甚至不会质疑他任何的动作,太过单纯的姑娘家,出门迟早有一天要被欺负。
谢沉珣只让她好好睡觉,他什么都不打算说,她亦安静下来,不再问,在他怀中慢慢睡了过去。
等虞翎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在半山腰的酒楼,窗外透进来昏暗的光亮,现在是傍晚,守在一旁的丫鬟见到虞翎醒来,连忙说厨房熬了粥,她这就去端上来。
她问:“姐夫呢?”
“侯爷在和人谈事情,”丫鬟道,“他说天色晚了,姑娘也不适合赶路,先歇着一晚。”
虞翎慢慢撑坐在床榻被单上,手背轻搭额头,摆手让丫鬟下去,今天过后,想必她能做的不少事都要被谢沉珣给禁了。
她身子不至于骑个马便脸色苍白,可她这位姐夫,委实坐怀不乱。
他从小亭送她上马车一路,到抱她上酒楼,一直都没让她露过脸,但也没对她做过什么,若日后娶了妻,怕是要和未来侯夫人长相厮守一辈子,她姐姐倒成最不受关注那个。
虞翎只伸手去放下半边幔帐,轻解系带看腰侧,发现淡淡的指印子。
刚才学东西的时候他力气大,握红了。
作者有话说:
妹妹天真:姐夫,这是什么
来了来了
作息不稳定,身子出毛病
第21章
虞翎受惊睡过去一回,厨房里给她熬来碗肉粥,白瓷碗碟里精致的印花枣泥饼咸甜适中,旁边还有个装药的白玉瓶。
她要吃的丸药不少,自从那次药里被人做手脚后,大夫每隔几天就会给她换上新的,谢沉珣会带上是为以防万一。
他做事周到至极。
酒楼建在半山腰,常日里是供人在山中游玩晚了歇息的,马场昨天清了场子,住在酒楼的客人也不剩多少,护院在外巡逻,偶尔传来间隙的交谈声。
谢沉珣不知道又约见谁,在雅间里谈了半个时辰,虞翎在床榻歇着,等来人被侍卫领下去休息后,她才去和谢沉珣道一声多谢。
朦胧夜色静悄悄,楼间走廊宽敞,守着几个侍卫,挂灯驱散淡淡昏暗。
侍卫知道她才刚刚惊吓过一场,也没让她多等,只去和谢沉珣禀报一句虞姑娘来了,得到一句让她进来。
雕花木槅门被推开,虞翎捏绢帕慢慢走进去,雅间右侧垂挂卷长竹帘,拂开后通去里间,支起窗牖能瞧见外边漆黑夜色下的树影,影影绰绰。
谢沉珣穿一身竹青长衫,颀长身形高大,站在铜盆前用干净巾帕擦手,他手指骨节突出,十分修长,沉声开口问:“怎么不好好休息?”
虞翎轻走到他身后,歉疚回道:“我身子素是拖累人,今日实在是给姐夫添麻烦了,想来向姐夫道谢。”
“我没做什么。”
“姐夫愿意教我,带我避雨,还哄了我,我姐姐就是这样待我好,”她细眉轻敛,微有斟酌,“我也不知如何谢姐夫,姐夫喜欢喝鹿血汤吗?我回去再给你做一次。”
谢沉珣不知道是由那碗鹿血汤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说不用。
他手里巾帕擦着手背,腰背挺直,侯府教养规矩极严,到他身上,更自省自律,一举一动都是贵族子弟的气质修养。
虞翎看他灯下的宽厚背影,轻应了声好,她细指捏帕子绣梅花一角,似乎是怕他觉得她做得不好,给自己辩解了一句,道:“我厨艺还是好的,虽然那天我喝完后有些头晕,但第二天感觉身子很暖和,姐夫底子好,应当只会觉得身体暖。”
屋内已经有小厮来收拾过,四处整洁干净,都换上一趟新的。
谢沉珣没反驳她的那一句身体暖,安静把帕子搭回红木架子上,让她找位置坐,又去关透风窗子,道:“男子身体补得太多不好,你体虚,亦不可多吃,按大夫的吩咐做。”
屋里凉快,但虞翎身子吹不了什么风,他走到窗边的步伐扎实稳健,健壮硬实的身体藏在袍衫之下,在男子里也算是高的那一个,泛出文人特有的清俊,又不失英伟。
“我倒觉姐夫劳累,身体确实是该补补,”虞翎纤身玉立,笑了笑,“说来也奇怪,往常我怕的东西总是多,可姐夫一在,就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以后要是再学新东西,能找姐夫吗?”
谢沉珣手微顿,关好窗子后去倒杯茶,他宽肩窄腰,腿直而有劲力,清冷似谪仙的面庞让人不敢亲近,只说出一句看你学什么。
她似乎知道自己身子差成什么样,来学骑马前备过干净衣衫,现在换下极衬曼妙身形的骑装后,倒才让人敢仔细看她脸色,比最开始的惨白好上许多,却依旧是惹人怜。
姑娘家是不适合有太大动静,动一动就蹙眉喊胸口疼,连骑马也不能颠着,得扶稳。
虞翎只轻步到他旁边,从怀里拿枚有些老旧干净的平安符出来,道:“我虽不太信神佛,可又有些怕鬼怪,不知姐夫那块玉佩从何而来,硌得我有些不安,我倒不是想说什么,这平安符是我放香囊里戴了十多年,庇护身子安康,姐夫能否收下?”
谢沉珣抬眸看她,她眼眸干净,是真不懂才说得出这种话。
“日后要有男子说教你,不可答应跟着学,”他开了口,“平安符既是你用来护身子的,那便自己好好收着,我用不着。”
“若四皇子要教我怎么办?”她疑惑问,“娘娘好像喜欢会文又会武的女子。”
皇贵妃若是吩咐,即便四皇子再不想,也会牵着马来教她。
谢沉珣开口淡道:“不可,要拒了。”
虞翎微微愣住,倒没想过他是这种反应,她想了想,只轻上前,抱住他垂下的劲实手臂,低头把平安符塞到他手里,小手合住他的手指,让他大手握起。
她又抬头笑道:“拒了便拒了,他也不一定愿意教我,不过我身子已是这样,再平安也平安不到哪去,若是一直忧心姐夫,恐怕更不好,不如让姐夫拿好平安符。”
寂静朦胧烛光让她整个人都多两分楚楚可人的媚意,软和娇媚的曲线贴着他手臂,嵌他于怀中。
虞翎的一切都似挑逗,似暗昧,像纯洁好动的女妖,但在她眉眼弯弯的视线下,仿佛人只要想歪,就会有种罪恶感。
他手臂是肌肉结实的,抱起她是件极其简单的事。
虞翎只和他深黑眸色对视一眼,眉眼弯起,又适时松开慢慢退了一步,纯真抿笑道:“姐夫接下就是姐夫的,我要回去了。”
谢沉珣手里握着那枚平安符,对她终是偏爱些,娇娇弱弱的姑娘家听话,没京中那些姑娘们懂得杂,道:“以后再去多求一枚。”
虞翎笑应好。
她所能接触的东西不多,去的道观只有女道士,住的地方还在道观后山,把姐夫当成了姐姐一样的存在,需要纠正。
……
侯府的先平阳侯是凭军功封侯,谢氏嫁的是又是将军,她听到虞翎外出一趟学骑马就被闹得差点犯病,还得在府外养一天才回得来,都有些稀奇了,让人寻来要回院子的虞翎,问怎么回事。
谢氏院子宽敞,这时已经不晚,下人都被派出去干活,人少下来又有些清幽,虞翎拢着披风,轻跨过门槛,看到谢氏坐正厅里在算账。
她手里有算盘,看到虞翎来了,先笑了笑,只收起放一边,坐在椅子上朝虞翎招手。
虞翎轻步曼妙,看得出谢氏是暂时闲了,只坐在扶手椅旁,轻道:“若姑母是为了昨天的事寻我,那便算了,我怕姑母笑话我。”
屋里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谢氏这次回侯府,是替已逝的谢大夫人暂代掌家之权,没带回东西,也没准备带走太多。
她只坐在旁笑道:“我笑你做什么?虽说是没想到,但你身子一直如此,也不是意外,没事就好。”
厅堂正屋摆椅方桌,花几上的青瓷花瓶换上新的松柏盆景,丫鬟端茶进门,给她们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