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宁一边哭唧唧的咬着拉嗓子的苞米面,一边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小玉,老乡们都好淳朴,孩子们好天真,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为啥极品都叫我们遇到了。”
比如说在医院作威作福的薛人渣,还好遭报应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谢小玉哈哈大笑起来,“我有吸引极品的体质,但是,我遇到的好人也更多啊。”
花嫂子人就特别好。
她今天带了一小包花嫂子送她的腌制酸白菜,
花嫂子跟她说,大鱼大肉别带,容易招惹来闲言碎语,酸菜不是啥稀罕东西,豆腐大家也吃得起,村里都有卖豆腐的,滚一锅酸菜豆腐,又开胃又不让人说闲话。
谢小玉在村口那里买了四块豆腐,花椒、干辣椒爆香过后,下酸菜炒制,加水没过酸菜,再把石磨豆腐切小块下到沸腾的酸菜汤里,不过五六分钟,一过酸菜滚豆腐就做好了。
柴火抽掉,只剩下一点炭火煨着,让锅里一直冒着小气泡,再撒一点地里的野葱,那香味,勾的人忍不住咽口水。
老乡的孩子们都换了城里来的医生护士的细粮了,哪里好意思再去吃她们那一口酸菜豆腐,所以这锅酸菜保下来了。
谢小玉用饭盒盛了一碗给周副院长,周副院长深深吸了一口香气,“咸菜滚豆腐,我就好这一口!”
酸辣开胃的酸菜,豆腐都滚出了气孔,吸饱了酸菜的汤汁,一口豆腐咬下去又香又滑,谢小玉的手艺配上这么搭的食材,怎么会有人不爱呢。
哪怕手里拿的是苞米面窝头,用酸菜豆腐汤汁泡过之后,也美味无比,周副院长一口气吃了两个窝头、一碗酸菜豆腐汤,意犹未尽。
难怪季老说这样的女孩宜家宜室。
上次在医院她跑去给牺牲的小干警整理遗容,他老父亲对谢小玉大加赞赏,一边夸谢小玉,一边叫他把周成风那臭小子抽一顿。
说小姑娘有对象了,成风还盯着她看,老周家没有这样不道德的子孙。
周言儒还替儿子担保了人品,说儿子不是那样下流的人,没想到马上打脸,臭小子归队之后打来电话,叫妹妹寄张跟谢小玉的合照过去。
下流胚子,周言儒恨恨的想,等他下趟回来,狠狠的抽他一顿鞭子!
……
谢小玉招呼其他来义诊的同事围着锅吃酸菜滚豆腐,唯独没招呼恭岚。
恭岚跟谢小玉有不合,不好意思凑到土灶跟前,只能喝着白开水配窝窝头,更加咽不下去。
她在心里默念着,只要谢小玉叫她去吃酸菜豆腐,她就勉强原谅谢小玉顶撞她养母的事,可是锅里的咸菜豆腐都吃光,连汤汁都没剩下,都没人招呼她。
恭岚拍了拍手上的苞米面碎屑,拿出一包计生用品,手指点点点,指派了两男两女。
“你们四个人过来,每人领一包,小赵小刘去跟村里男同志科普,谢小玉和尤小宁,你们去跟女同志科普,这是任务,必须完成。”
周言儒说:“恭副主任,你怎么让四个未婚的小年轻去科普,他们哪张得开嘴,还是你去吧。”
恭岚呵呵一笑,“是医务工作者就不要分什么已婚未婚,咱们每次来下乡义诊,科普计生知识,凭啥都是已婚的去科普。”
说实话,谁张得开嘴呀,尤其是那些大老爷们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女人们更是不好意思,好像她们手里拿的是洪水猛兽一样。
就要谢小玉去,看她好不好意思张开嘴,不行就滚回去。
……
尤小宁苦哈哈的抱着一包计生用品,害羞的不知道怎么办,早知道义诊要被摊派“科普”任务,她说什么都不来。
谢小玉给她打气,“我们是医务工作者,怕啥,你这幸亏在儿科,要在普通科室,轮到给男同志打针,你怎么办呢,这是工作,多练几次就不害羞了。”
谢小玉用糖把小孩都哄回家,叫他们把自家妈妈们、婶婶们都叫过来,女人们一开始也放不开,谢小玉跟他们讲解了卫生知识,大部分生过孩子的都有妇科小毛病。
谢小玉说:“大家认认真真听完,每人领几个回家,我再把治疗妇科炎症的中药方子给你们,分两种,一种熬药坐洗的,一张是内调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中药,花不了几个钱,但是健康是钱买不来的,女同志一定要在乎个人的健康问题。”
一听还有这样的好事,免费得个方子,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已婚的女同志。
还有一些大娘也来了,是为了给家里的儿媳、出嫁了的闺女要方子,以防万一,反正得个方子又不是什么坏事。
谢小玉科普后,嫂子们都说:“那男的要死不肯配合怎么办?”
谢小玉脸红了,她哪知道该怎么办?
尤小宁想起来了一个事,有次她嫂子拿板砖把她哥拍出了房间,她说:“那就拿块板砖,不配合就拍出去,谁急谁配合呗。”
谢小玉转头看看尤小宁,“你懂得还挺多。”
尤小宁:“我嫂子拍过我哥。”
嫂子们哈哈大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和谐多了,聊开了,大家也没觉得计生知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问谢小玉和尤小宁有没有对象。
谢小玉大大方方的说有。
尤小宁说:“我刚跟从小定亲的娃娃亲对象和平解除了婚约。”
“呀,你们城里人可真想得开,咋说分就分呢?”
“这有什么的,互相不喜欢,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我跟他两个都是这意思,互相跟家里一说,两家还吃了顿散伙饭,这不挺好的吗?”
尤小宁看嫂子们脸上表情各异,笑着解释道:“现在都是自由恋爱了,不兴搞包办婚姻,说不定还会酿成惨剧呢。”
其中有个大娘把领到的计生用品又放了回去,还嘀咕一声,“父母之命,打小定下的婚约,怎么能不遵守呢。”
谢小玉看旁边的婶子劝她,“老金,云珍不愿意,你……”
“我们家的事不要你们管!”
谢小玉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大声说:“嫂子们,我还真知道一个强抢的悲剧,一家子都进牢里去了,可见强扭的瓜确实不甜,要不得哦。”
刚才怒气冲冲的金大娘,到底没走,留下来也想听听怎么个不幸。
“咋还坐牢了呢?”
谢小玉想到跟丁红穗分别的时候,丁红穗是这样说的。
她说:“如果我的经历,能够给人一些警醒、能够哪怕挽救一个跟我一样不幸的姑娘,我都觉得有价值。”
谢小玉隐去了丁红穗的名字,毕竟她还有女儿,怕影响到小孩,她改了一个化名,改了一下经历。
她把大致的过程一说:“那女孩眼见着逃不脱强娶她的那家人,忍辱负重收集证据,几年之后把那家人送到了牢里,而她也彻底解脱获得新生了。”
“天哪,竟然还有这般心狠手辣的女人,连丈夫都举报?”
金大娘大惊小怪,觉得谢小玉说的故事里的女人太不贤惠了,简直万恶至极。
谢小玉比她还要大惊小怪。
“金大娘,你是用婆婆的身份和眼光来批判,但是你反过来想一下,现在、此刻,就有个人渣要抢你回去当老婆,你不肯就打断你儿子的腿,送你丈夫去坐牢,你想死就威胁弄死你一家,你说你恨不恨那人?”
金大娘老脸都红了,“我都抱孙子的人了,你少拿我老婆子开玩笑!”
谢小玉不急不躁,“金大娘是养育儿女、辛苦劳作磋磨苍老的,我看您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吧,如果换您年轻的时候,有个人渣弄死了你未婚夫、打断你父兄的腿,你找到机会难道不报仇?”
金大娘不说话了,扭头就走。
旁边的柳嫂子悄悄跟谢小玉说,她们家本来欢天喜地准备娶从小定亲的儿媳妇,那姑娘不愿意,要回家。
但是金大娘为讨这个媳妇,花了不少钱,现在不肯退亲,强逼着姑娘结婚呢。
“这事乡里乡亲的就不劝劝?”谢小玉和尤小宁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都劝过,她不听啊。”
柳嫂子指了指脑袋,压低声音说:“她小儿子小时候烧坏了脑子,不好讨亲,所以拿着打小定的婚事不松口。”
……
金大娘到家后,进屋看了看被关起来的沈云珍,她家就在公社广场旁边,刚才谢小玉说的话,沈云珍都听到了,给她提供了新思路。
沈云珍说:“婶子,我二婶是让我顶替她女儿的名字下乡的,我真不是跟你家定亲的那个,现在我能返城了,你们不让我回去,李代桃僵要我留下来结婚。”
她看了看金大娘身边另外的三个儿媳妇,沈云珍故意做出凶狠无比的样子来。
“我无牵无挂,你们非要逼我,我就暂时答应下来,但是我不信你们能看得住我,只要你们放松警惕,我就跟你们一家老小同归于尽!”
她几个儿媳妇被吓到了,纷纷跟婆婆保证,三兄弟一定会养弟弟一辈子。
“妈,您就让云珍走吧,这缺德事儿真做了,我们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是啊妈,咱们都是女人,您也有孙女,就当是给几个小的积德了。”
“可我花了三百六,老沈家找我要了三百六的彩礼啊!”
沈云珍一看有的谈,忙表示,“婶子,我知道其实您骨子里不是个恶人,这钱我还,我给你写欠条,你放我走,结个善缘比结仇强。”
……
谢小玉他们从小凤村走的时候,车上多带了个人,返程的知青沈云珍。
她真不容易,这都快入冬了,还穿的单薄,谢小玉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沈云珍说:“你给我,你也冷,不用,我冷惯了。”
周言儒看沈云珍也才跟自家女儿一般大,景画蜜罐里长大,这姑娘也是俏丽的花一般,却吃了这么多苦,还好,还懂得谦让和感恩。
旁边的小伙们倒是有脸红想解下外套给她的,又不好意思。
周言儒把自己的中山装给沈云珍,“姑娘,叔叔的外套披上,没人说闲话的。”
沈云珍也不扭捏,低声道了谢,她确实太冷了,但是心里是温暖的。
这一路,她每次在困难的时候,遇到的还是好人居多,就是金大娘一家,她说了放她走就恩怨一笔勾销,她说到做到,她恨的是她二婶一家。
周言儒踢一脚旁边的小赵,“我看你这小伙早就想脱外套,怎么,姑娘的能给,我这老头就不能给了,赶快的,你要嫌燥,外套给我。”
小赵脸上爆红,连忙把外套脱给了周言儒。
谢小玉跟尤小宁笑弯了腰,沈云珍离开了红莲乡心情都好多了,也忍不住笑了。
……
大家被欢快的笑声感染,一路唱起了歌,周言儒觉得这次带谢小玉和尤小宁是对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看这一趟义诊的氛围多好,小伙们干活都卖力。
只有恭岚觉得歌声和笑声吵到她睡觉了,她忍不住尖酸刻薄的嘲讽道:“既然是从小定下来的亲事,就不能反悔,太没有道德了!”
谢小玉道:“恭副主任,那你代入你自己的女儿,如果被强行李代桃僵嫁给不喜欢的人,你到时候就说不出阴阳怪气的话了!”
恭岚:“你少跟我说代入那一套,哈哈哈,我家只有儿子,没有女儿,我永远都感受不到,操不了这份闲心,我连觉得不道德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有的哦。”
谢小玉说:“但是我们不喜欢你,鄙视你唾弃你,我也有这个权利吧。”
“谢小玉,我是你领导!”
周言儒气得要死,刚才氛围多好,这次就不该让恭岚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