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得知李易可能与袁术结盟后,刘表就已经在防着李易跑路了。
李易昨日休息睡的很香,刘表却是戒备非常,命王威将县衙内外的守卫加了一倍,特别是入夜之后的防御更是小心非常,为的就是提防李易连夜逃走。
虽然李易的实力很弱小,手下只有三千来人,但他有着朝廷大义名分在,再加上现在的汉帝号召力还是有一些的,李易真要跑去南阳联手袁术一起折腾,对刘表来说绝对不是头疼那么简单。
所以,刘表隐隐有些期待,期待李易真的偷跑,到时候被他拿住了,说李易居心叵测总没错吧?
借此兴师问罪,就算真对李易做点什么,外人也不能说他刘表不厚道,对吧?
可刘表没想到李易不但没跑,反而主动找上门来,当面跟他说要走,这叫刘表如何处置?
强行软禁?
纸包不住火,一旦传出去影响太过恶略,至于答应,刘表压根就没考虑过。
眼看着刘表的老脸越来越不淡定,嘴角都要开始抽抽了,李易心中暗笑,惊讶道:“咦,州牧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刘表赶忙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道:“看来是这里的下人疏于管教……”
说到这里,刘表心中一动,暗道有了办法,笑道:“新野毕竟是小城,远不能与襄阳比拟,云龙若是觉得新野简陋,日后大可随老夫在襄阳多住一些时日。”
刘表想的很好,明着软禁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他可以叫李易“自愿”的待在襄阳啊。
反正这种情况也不是永久的,只要能确定李易与袁术没有勾结,而且等他将南阳局势彻底掌握就可以了。
不过刘表虽然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但也担心李易太过抵触,毕竟他的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刘表小心的等候着李易的反应,然后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李易脸上的诧异之色,暗道一声不好,觉得自己太过心急,应该循序渐进的。
不想,李易脸上的诧异很快就消失,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种……
只见李易神色复杂的说道:“从李某入洛阳,无一日不是殚精竭虑,无一夜不是心惊胆战,南下荆州后,虽然不用花那许多心思,却也是生活清楚,唉,说来不怕州牧笑话,这半年多来,只有前些日在襄阳的两天过的最为舒心。”
刘表下意识的点点头,李易的话可能稍稍有些夸张,但也不过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就李易干的那些事,他能安稳睡觉才怪呢!
这时,李易又道:“如今纪灵虽然已经口头允诺退兵,但南阳梳理还需相当一段时间,这其中想来麻烦不少,只是……还请州牧赎罪,李易心中劳累,想在襄阳休养一些时日,养精蓄锐,还望州牧应允。”
“啊?”
这话一出,叫刘表着实惊讶,李易居然主动说想要留在襄阳?
“云龙要留在襄阳修养?”
“还请州牧应允!”
再三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刘表忽然回过味来,李易最开始说的话,好像也是这个意思,是他自己错误的理解为李易想跑路。
不过,李易的决定还是让刘表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忍不住再次问道:“云龙当真要在襄阳……常住?”
李易点头笑道:“这要看州牧如何行事了。”
“此话怎讲?”
“只待州牧将南阳诸县官员大概梳理妥当,李易身为南阳太守,自然当返回宛县。”
刘表沉默,李易的表态免去了他的种种算计,但刘表却高兴不起来,反而心中五味陈杂。
之前刘表就担心李易图谋不轨,结果李易很干脆向他表示自己只要一个宛城,其他地方官员任命全交给刘表,这个让步可谓是到了“丧权辱国”的地步,当时让刘表这个既得利益者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李易更是表示愿意入住,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入质襄阳,等刘表将南阳的事情安排妥当再离开。
等那时,李易手中只有一个宛城,就算是想掀风浪也难了。
刘表感觉很惭愧,真的。
他向来待人仁厚,不喜阴谋害人,李易与他无仇无怨,更非大恶之人,反而还有功于国家社稷,可刘表因为种种怀疑,为了自己权势不被挑战,愣是将李易逼迫到这个份上,叫他这个骨子里善良居多的州牧感觉都无言面对李易了。
刘表有心大手一挥,拨给李易一大笔钱,叫他去宛城自己盖豪宅,自己潇洒去。
可是,理智告诉刘表,那样做虽然可以让自己显得很大度,也能减轻心中的负罪感,可李易若是真的搅风搅雨,后悔就晚了。
于是,刘表强忍心中羞愧,道:“如此……如此甚好,啊,对了,云龙来荆州对老夫帮助甚多,老夫也没什么送出手的东西,唯独在襄阳还有一处别院,算是马马虎虎,送给云龙做襄阳落脚之用倒是正好。”
李易没有推辞,笑着谢道:“多谢州牧,实不相瞒,前几日我便想要将暂居的那处院子购下,只是身上钱财羞涩,这才不敢开口啊。”
刘表脸上露出笑容,叹道:“有云龙这样的太守,南阳百姓将来当安宁了。”
李易欠身,低声应道:“有州牧在,荆州百姓安宁。”
刘表稍一错愕,随即明白李易这是说他自己愿意在襄阳老老实实的不搞事情,叫荆州安定。
想到此,刘表越发觉得是自己太过小心,着实委屈了李易。
虽然刘表不会因为心一软就放李易走人,但刘表却暗暗决定从其他方面好好补偿一下李易。
不过此时的李易,倒是没感觉自己有多委屈。
一开始李易对于这种政治上的退让的确是有很大的抵触心理。
不过权衡过后,李易也就选择坦然接受了。
首先想要消除刘表的戒心,他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除此之外,选择留在襄阳,也不是没有好处。
要知道,许多被李易图谋的人物都是住在襄阳的,还有相当的人才,即便不住在襄阳,但也要经常在襄阳走动,李易想要与他们产生交集,在襄阳可比在宛县方便的多。
当然,要说李易住在襄阳的坏处也是有的,那便是拖延他攻略荆州的脚步,以及在宛县的建设计划。
不过权衡之后,整体还是利大于弊的,李易也就乐意如此了。
接下来的两天,不断有消息从南阳传入新野,纪灵的兵马确实是开始退了,但新野却没有贸然出兵收复地盘,一直等纪灵近乎彻底退出南阳,刘表这边才终于有了反应。
不过刘表决定却是叫许多人大跌眼镜。
刘表确定的收复南阳的三军主帅人选,不是众人最为看好的王威,不是军中将士们期望的文聘,不是李易期盼已久的老黄忠,甚至也不是刘表的亲儿子刘琦,而是蔡瑁的族弟,蔡和!
这个决定让许多人大感意外,毕竟如今纪灵退走,这三军主帅就是个捡功劳的活,众人之前都以为会是刘表自己的心腹,没想到最后却落在了蔡家。
不过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便宜太明显了,刘荆州脸皮薄不好意思自己拿,而除了刘表自家之外,荆州最有资格白捡便宜的就剩下蔡家的人了。
这个结果叫无数人对着蔡家羡慕嫉妒恨,李易却是暗暗摇头,觉得蔡瑁做的有些过了,做人应该大方一点,什么好处都想往自家后院里捞,这可是要遭人恨的啊!
之后蔡和带着几千兵马杀向南阳,一路上“所向披靡”,当真是威风了得,而刘表等荆州文武,看到大局已定之后,便一同返回了襄阳,当然,李易也在其中。
值得一提的是,可能是因为李易让步太大,刘表感觉不好意思,王威没有找李易麻烦,反而向李易道了歉,至于王义本人,却是不见了踪影,后来李易找人问了问,才知道王义不但没有被刘表升官,反而被打发到江陵去了,远离李易,算是一种示好。
回到襄阳后,刘表果然送了李易一处好大的宅子,光其中男女仆役不下二百,全部都为伺候李易一人,而且甭管李易在这里怎么挥霍乱造,所有花销全都记州牧府的账,可见刘表是真的够大方。
而且很巧的是,这处宅子隔着一道街,就是蔡瑁的府邸,倒是方便李易找蔡瑁联络感情。
按说,现在的荆州暂时应当是安稳了,可就在刘表回到襄阳的第三天,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直接就叫州牧府衙如遭晴天霹雳一般乱了套。
蔡瑁伤重,可能熬不过去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所有人都震惊了,即便是刘表李易也不例外。
要知道,在新野的最后一场酒宴蔡瑁还参加了,与众人谈笑风生,这才几天过去,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
当即,刘表带上李易,还有几个荆州重臣上门探望,却发现事实比众人想的还要糟糕。
蔡瑁的伤口溃烂,高烧不退,已经昏迷整整一夜……
这年头可没抗生素,再加上蔡瑁是伤在胸口,眼下的情况基本就是死定了。
刘表当即就坐不住了,蔡瑁可是他安定荆州的关键,要是蔡瑁挂了,他这个州牧的命令怕是出了襄阳就不好使了。
刘表很着急,也很生气,唤来蔡瑁的贴身仆从过来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蔡瑁的伤口早在数日前便有了溃烂迹象,只是蔡瑁强撑着没有对外透露罢了。
刘表知道后沉默许久,然后在蔡家借了一间静室,召来李易与蒯越两个心腹。
没错,现在刘表已经将李易当做半个心腹了,除了算计李易的事,其他方面多半都愿叫来李易商议。
蔡瑁倒下的太突然,刘表也没了平日的耐性,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瞒两位,新野兵马统帅我本瞩意黄忠黄汉升,但那天晚上德珪连夜见我,叫我改了主意,这才决定以蔡和为帅。”
“唉,我当时只道,德珪是为其族弟铺路,现在看来,那时德珪怕是已经知道身体有恙,所以,他为的不是蔡和,而是给他蔡家留一道保证。”
刘表说到这里,忽然眼泪落了下来,肩膀微微颤抖,侧着身子一手掩面,很是悲痛,明显不像是装的。
李易低着头没说话,事情来的太过突然,叫他的心也乱了,而刘表的这个状态,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劝什么才好。
蒯越毕竟与刘表打交道多,也更了解刘表,叹息道:“还请州牧体谅德珪,他是州牧之臣,也是蔡家之主啊。”
刘表一挥袖,怆然道:“若无德珪,老夫难入荆州,老夫一直也以德珪为左膀右臂,只道彼此当再无间隙,可德珪病重,安排后事,却不愿对老夫道明白,这是为何!”
“倘若德珪真有个好歹,只要老夫还在荆州,蔡家但有事,老夫有岂会坐视不理?难道老夫会负他不成?”
刘表说罢,又抹了一把眼泪,看上去好不伤心。
“唉!”
李易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他明白刘表情绪反应为何这么激烈,大概就是刘表觉得自己信任了蔡瑁,可蔡瑁却不信任他,甚至于,刘表还认为蔡瑁最后摆了他一道。
李易低声道:“军师对州牧忠心不可置疑,只是此事他若是早早说明,万一日后无恙,岂不是成了诈病胁迫州牧许蔡家高位?”
刘表手一抖,心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等刘表缓了缓情绪,蒯越一拱手,道:“主公,私事还请暂且放下,敢问主公,德珪当真有个闪失,谁人可为荆州军师?”
刘表正拭泪的手顿时一僵,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然后,刘表抬眼看向李易,李易眉头一挑,赶忙摇头道:“李某当不起如此重任!”
刘表差点气笑了,他可不是想叫李易当襄阳军师,且不说李易是南阳太守,即便李易不是,叫他做了这荆州军师,就是将李易架在火上烤,而且下面到处不服,很容易生出乱子,最后对谁都不好。
刘表没好气道:“我是想问你,你觉得谁人可为荆州军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