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通过斥候再三确认没有埋伏之后,李易便带着典韦蒯越等亲信,以及一队亲卫进入了被曹操放弃的大营。
放眼望去,大营里面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被丢弃的,不方便携带的各种物资用具,甚至连帐篷和旌旗都有不少。
帐篷也就罢了,或许是太匆忙因为来不及收拾,但旌旗都能落下,这几乎直接证明了曹操人马撤离时的混乱情况,怕是连兵马建制都被打乱了。
这年头又没无线电,部队建制一乱,士兵失去指挥调度,便是十万大军也很难抵住五千精锐的冲杀。
在靴子踩过一面军旗的时候,李易有种立即下令让大军追上去的冲动,如果曹操大军真的乱了,这一波便是要不了曹操的本人性命,砍他几个大将也是血赚的。
可惜,对手是曹操,让李易脑补了太多的阴谋诡计,而且随着家底越来越厚,李易行事不但没有变得莽撞,反而越发的谨慎了。
在斥候的带领下,李易缓缓走到了原本是曹操中军大帐的位置,这里倒是被清空了,干干净净的,看上去不像是其他地方那么糟糕。
李易注意到旁边不远有一个歪倒的帐篷,看其位置和大小,应当是曹操身边某个心腹的,想了想,李易示意亲卫将帐篷的布幔掀开,就见到里面有着被褥,打碎的茶盏,甚至还有一面裂开的屏风。
“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文书留下。”
随口对亲卫吩咐了一下,然后李易回头问道:“曹操这摆的是什么阵仗?”
众人对视了一眼,蒯越最先说道:“就目前大营中情况来看,曹操确实是匆忙撤离,但是,曹操此时撤兵,实在太过不智,属下觉得,其中可能会有什么蹊跷之处。”
荀攸也道:“适才属下去看了屯粮所在,那里有一处焚烧痕迹,应当是部分粮草被曹操放火烧掉了,但根据之前情报,曹操军中是非常缺粮的,这就奇怪了,曹操再如何匆忙,也不该放弃粮草,而且上万人即便是背负肩抗,也能将粮草带走,可这里的粮草却是偏偏烧了,这是不是有欲盖弥彰之嫌?”
李易皱着眉,他自一开始就认为曹操有诈,但蒯越只是凭空猜测,荀攸也是从粮草推断,都不算是铁证,也看不出曹操究竟诈在何处,这就叫人很不愉快了。
“主公,末将这里有发现!”
李易正自沉思,忽然听见张绣叫喊,李易与众人示意了一下,当即上前,就见张绣将一个灶台给刨开了,而且还往下挖了一个一尺来深的小坑。
众人都是面露讶然之色,显然不知道张绣是在做什么,便是李易也不例外。
蒯越上前看了看,好奇道:“张将军这是在作甚?”
张绣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末将将灶台挖开,试了一下,发现下面还是热乎的,虽然不能确定具体时间,但粗略估计,曹操应该是开灶生火,让士兵饱食之后才撤离的。”
“这就奇怪了,当时还不到用饭的时辰,而曹操大营里面那么混乱,如何能好好做饭?便是做了饭,怕是也要抢成一片,散落不知多少,但营中地面虽然有些脏乱,却不见有丁点饭食汤水,这明显有异。”
听了张绣的解释,蒯越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之前他们虽然有些判断,可那些判断都是猜的,并无根据,但张绣的发现却是实打实的证据。
蒯越转头看向李易,就见李易脸上满是笑意,对张绣的赞许溢于言表。
李易缓缓上前,伸手在张绣挖出的坑里探了探,果然温暖非常,不禁赞道:“之前易只知道增灶减灶可做疑兵之用,直到今日见了张将军手段,方才明白,灶台之下还有如此学问,唉,所谓活学活用,不外如是,诸君,这方面当以张将军为榜样。”
张绣的那番话本就让不少人侧目,又有了李易背书,众人便纷纷向张绣拱手致意,蒯越更是感慨道:“若论兵书战策,蒯某自问涉猎不会少于张将军,但今日确实是涨了见识,受教了。”
蒯越说罢还向张绣行了一礼,张绣很是不好意思,赶忙还礼道:“主公,军师,过誉了,这只是一些粗浅经验罢了,实在当不得如此称赞。”
李易笑了笑,他是真心在夸张绣,在场比张绣聪明的人不在少数,但张绣却是将理论联系实际做的最好,不夸张绣夸谁?
张绣的事情只是一个插曲,很快,李易便恢复严肃,道:“曹操撤军有诈,此事已经可以确定,现在便是要看我等应该如何应对。”
李易环视众人问计,虽然他带来的人不是太多,但主要骨干基本都在了。
黄忠知道李易是想杀曹操的,便抱拳说道:“既然曹操退兵有诈,半路上多半会有埋伏,不过曹操兵少,纵然有伏兵设计也不是不能应对,主公大军可徐徐推进,再派少许兵马在前路试探,一旦有变,大军能随时接应。”
李易点点头,对黄忠的说法不置可否。
徐晃看了黄忠一眼,然后对李易道:“如此却是有些行险,而且,既然陈宫坦言吕布能出兵数千,何不顺势而为,以吕布的人马为前锋探路,便是中了埋伏也与主公无碍。”
未等李易表态,黄忠便否定道:“那陈宫适才建议主公追击曹操,虽然就寻常来说算是合理,但我总觉得此人奸猾,意图不善,若是用吕布的人做先锋,万一……”
黄忠皱着眉头,似是在斟酌用词,蒯越却是毫不迟疑的接着黄忠的说道:“万一吕布的兵马只是个引子,名为先锋,其实却是要请主公入瓮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
“吕布,疯了不成?”
“他安敢如此?”
“吕布与曹操可是死敌啊!”
……
蒯越此言一出,众人立时惊讶,场面先是安静了几息,然后就像是水泼热油一般,忽然就喧哗了起来,惊呼者有之,愤怒者有之,也有人觉得蒯越言之过甚,吕布纵然是有着保存自己实力,让李易去和曹操硬拼的心思,但要说吕布联合曹操给李易设套就有些夸张了。
毕竟,吕布和曹操的仇太大了,不仅仅是兖州本身之争,曹操更是家小全被吕布所夺,几乎算得上毁家灭门,如此就算吕布想联合曹操,曹操也不可能答应。
眼看着众人吵吵闹闹乱做一团,李易皱眉,低呵道:“安静!”
李易声音虽然不大,但众人俱是一凛,立时闭口不言,一个个微低着头,束手而立,很是老实。
见场面稳定下来,李易方才看向蒯越,问道:“军师何出此言?”
蒯越深深一礼,道:“请主公见谅,属下并无确凿凭证,只是按照目前情报推断出的最坏情况。”
不少人忍不住斜眼往蒯越身上看去,显然没想到这也是猜的。
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蒯越倒也不慌,说道:“属下虽然没有凭证证实吕布与曹操暗中有所勾结,但同样,属下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没有龌龊,还望主公明鉴。”
李易哑然失笑,然后就板起脸来,默然不语。
因为李易的想法与蒯越一模一样,他本身就有点被害妄想,而对手又是曹操和吕布,莫说曹操上来就给他表演了一出明显不正常的退兵,便是曹操一动不动,李易同样也会怀疑他们联合害自己。
但李易也是全靠猜的,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所以李易之前并没有明言。
琢磨了一会,李易对荀攸问道:“先生与陈宫打交道时间不少,对此人怎么看?”
荀攸略一沉吟,拱手道:“陈宫虽为吕布效力,却非吕布死忠,虽然读圣贤书,行事却不拘泥,有些难以捉摸,属下一度以为只要时机恰当,陈宫或可背叛吕布,但略作试探之后,却发现绝非易事,在属下看来,陈宫将来或许会与吕布分道扬镳,但绝对不会倒戈背叛。”
李易眯了眯眼睛,不断的想着陈宫的样子,过了好一会,他才将荀攸的话套在了陈宫的身上,然后又问道:“那么对于此事,先生如何看待?”
荀攸略显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属下如同军师一般,虽有着种种推测,但同样并无依据,但是,属下觉得,战事凶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罢,荀攸观察了一下李易的表情,又上前一步,小声说道:“虽然主公言曹操多有非凡之处,应当予以重视,但属下以为,此事也不用太过执着,如今主公处处占优,若是因为曹操举动乱了方寸,实在有些不值当。”
“嗯?”
李易微微一怔,转头看向荀攸,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讲。
荀攸声音虽小,但距离李易较近的蒯越与徐晃也听见了,蒯越略一沉吟,也小声符合道:“属下觉得公达所言在理,主公乃是猛虎,曹操则为恶狼,吕布,不过豚犬而已,今恶狼豚犬畏惧猛虎,故而于叫嚣狂吠,所以,主公为何不能安坐高台,待得他们技穷,还不是任由主公拿捏?”
李易心里轻叹了一声,这时他再不明白荀攸和蒯越的想法,那就太蠢了。
李易又看向其他人,上到黄忠徐晃这样的高层,下至张虎陈生,以及太史慈这样的新人,虽然众人神色并不相同,但并没有一个是眼露焦急,亦或者愁容满面的。
非要说最着急的,最愁的,大概也就是李易本人了。
因为李易这一趟很大目的是奔着曹操来的,不收拾了曹操,纵然得了兖州,李易也难欢喜。
可其他人却完全没有这个负担,一开始他们的确也想跟曹操较量一番,就李易对曹操的态度来看,这一战表现得好功劳绝对不少。
结果仗还没打,曹操直接就跑了,这对众人来说虽然稍稍有点遗憾,却并非是不可接受的,甚至还有些高兴。
因为曹操之所以跑,还不是怕了李易,李易威风,他们也与有荣焉。
而且按照约定,曹操一走,李易就能不费一兵一卒从吕布手里得到陈留和济阴,等占了这两块地方之后,以李易的手段,吕布还能挣扎几天?
所以,在许多人看来,曹操想跑就让他跑吧,要是能一口气跑出兖州,那就更好了。
猜到众人的想法之后,李易心中苦笑,他也觉得自己对曹操有些过于执着了。
之前分析种种危险的时候,看似是李易在告诫将领们不要生出轻敌冒进的心思,可事实上,李易真正希望看到的,却是有人可以给他提出一条妙计,既能让他追上去杀得曹操屁滚尿流,还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奈何事不遂人愿,最后越是分析,越是绝了李易追杀曹操的可能。
蒯越与许攸观察李易神色变化,便知道李易应该都想明白了,只是让他们无语的是,李易明白是明白了,可心里貌似还是放不下。
两人对视,无声的交流了一下,然后蒯越轻咳一声,说道:“主公,属下有一计,或可以不变应万变。”
“什么计策?”
听到以不变应万变,李易心中稍稍遗憾,但还是以最认真的态度聆听。
蒯越答道:“一方面,主公可命人日夜注意曹操大军动向,并提醒贺齐以及张邈张超,万一遇到曹操大军,当小心避战,而主公本部,却是无需动作,可暂时在昌邑城外扎营,并使人告知吕布,一旦曹操退出山阳,主公便会委任官吏,接收陈留,待曹操退出兖州,则会接收济阴,请其配合。”
“如此一来,吕布与曹操没有联系也就罢了,若有,吕布必然焦急,或是催促主公追击曹操,或是催促曹操反身与主公决战,很容易漏出马脚,然后主公无论是将计就计,还是以逸待劳,都是处在主动。”
李易心里明白,蒯越的法子很稳妥,但他还是有些不甘,问道:“若是吕布与曹操没有勾结呢?”
沉默了一下,蒯越放才答道:“若是没有勾结,那……主公便是白白入手陈留,济阴,算起来也是不亏的。”
话说到这种地步,李易知道,自己再纠结于曹操就有点“冥顽不灵”了,他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片刻后睁开眼,恨恨的说道:“恶来,回去就将我坐骑赠与陈宫,军师,你去和陈宫谈,告诉他,只要归顺于我,我便让他做兖州刺史!”
众人顿时面露惊愕,不明白李易这是要玩哪一出,便在这时,就听李易又补充道:“这件事情搞得动静大一些,越多人知道越好!”
蒯越脸皮抽了抽,似是想笑,可见李易咬牙切齿的模样,又不敢笑,只能绷着脸应道:“属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