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李易的兵马再度出营,然后分为两路,一路继续清剿乱兵,安定周遭地方,防止乱兵害民,另外一路人马则是如之前一般,围着昌邑城池游走,虽然没有直接封锁城池,但实际效果却与封锁相差不大。
起初昌邑城中的官员很是不安,只以为李易刚刚打跑了曹操,这就要借着大胜的势头来对他们下手。
然而他们却是想多了,李易是那么没品的人么,他与吕布可是老朋友,马上还要成为姻亲,他只是担心乱兵潜入城中作乱,这才派人保护一下罢了,攻城,不可能的。
于是,李易这一保护,就护了昌邑整整五天。
期间,李易下了一道命令,他大胜曹操,是兖州万民之福,官员之福,理应摆宴请功,所以,他邀请兖州各地官员到昌邑共同庆贺,即便因为道路的原因,有些人可能赶不上,没关系,稍微晚点也可以,但是必须来。
第三天的时候,贺齐那边传来消息,曹操确是是跑了,曹操与夏侯惇等人汇合之后,就带着人,一路奔青州去了,看样子似乎是要去找袁谭。
因为离开兖州,曹操的人马中出现了不少的逃兵,不过因为李易的告诫,贺齐在揣度形势之后,没有选择阻拦,但张邈张超兄弟却是不甘,小小攻击一阵,结果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
了解之后李易回复贺齐,肯定了他的谨慎做法,让他继续驻守鲁郡,稳定地方,同时密切关注青州与徐州动向。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李易摆庆功宴的时候到了。
这天一大早,李易营门大开,三万兵马列阵而出,直奔昌邑城池而去,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住那些官员的眼睛,不过在他们问询之前,李易便主动派出了信使,说是大营之中设施器具太过简陋,无法操持宴会,恐会怠慢了兖州的大小官员,所以,李易再三斟酌之后,决定将庆功宴的地点放在昌邑的城池里面,也算是方便城中的官员参与其中。
因为李易的动作比较快,城中官员收到李易消息的时候,李易的三万大军已然到了城下,看到那支刚刚大胜,气势雄壮,如山似海一般的大军,城中的文武官员,忧心忡忡之人与之,惊慌失措者有之,暗暗窃喜之人更是不少。
之前李易为了表示自己的善意,给城中官员都送了礼物,于是,许多人也给李易送了回礼,而回礼中最厚重的,莫过于夹带一封书信,诉说襄侯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叫他们如何如何仰慕,要是能追随襄侯,那就如何如何太好了云云。
在战胜曹操之后,李易又等了五天,固然是因为有种种事务,需要时间来修整,但同时也是在给更多人,特别是那些中间派一个思考,并做出选择的机会。
就像是官渡之战中的袁绍之与曹操,曹操手下官员争相与袁绍暗通款曲,而今吕布势力远不如曹操,李易威武却更胜袁绍,于是,李易手中示好的信函只是短短几天,就由原本的只手便可掌握,膨胀到了需要整个怀抱才能容纳的程度。
这结果,可喜可贺。
所以,当李易兵临城下的时候,李易是完全有能力叫城头守将给他开门的,但是,李易是个讲究人,他很客气的请守将去请示吕布,看吕布是否愿意让他进城。
吕布若允,他微笑进城,开庆功宴,皆大欢喜。
吕布不允,结果如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因此,李易兵临城下不久,吕布的府邸就被许多的官员给围住了,想知道吕布的应对,然而,让众人意外的是,吕布却是闭门不见客,甚至连高顺与陈宫都被他挡在了外面。
最终,在等候了小半个时辰无果之后,陈宫下令,开城门,迎李易入城,并通知各部将领约束麾下兵马,严禁与李易麾下军士冲突。
做出这个决定,陈宫是很无奈的。
在大多数人看来,李易现在表露出来的“客气”,大概是就当了x子又想立牌坊,但陈宫却是另有看法。
之前吕布与曹操争斗的厉害,但本质上,曹操是朝廷任命的兖州牧,吕布是祸乱兖州的贼人,李易从曹操手里夺兖州需要名目,而对于吕布,李易直接给吕布扣个乱臣贼子的帽子一点问题都没有,根本不会有人诟病。
这种情况下,李易还要玩那些虚的,其实就是在给吕布施压,让吕布看看当今形势到底是怎样的,让吕布看看人心到底是站在那边的,让他,不要自误!
作为吕布的谋臣,陈宫感觉很不舒服,特别他看到自己下令之后,那大大小小的十数名官员,偶有几个唏嘘之人,却是无一愤怒,更无羞愤,反倒是欢喜之人不少,甚至都有人干脆把笑容挂在了脸上,对此,陈宫忽然觉得,这结果虽然凄凉了些,但对吕布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昌邑城门大开,吕布因旧伤复发,不便见客,陈宫带领城中众文武迎接李易入城。
在李易入城之前,除东门守将高顺之外,其余三门守将均借口兵力匮乏,无力守护百姓周全,主动将守军收入军营,请李易接管城池防御。
李易欣然应允,待布置完毕之后,这才入城,将城中首富的大宅征做临时的将军行辕,安顿后便召集吕布麾下的带兵将军前来相见,除高顺之外,其余魏续,郝萌,成廉等人尽数到场。
高顺的冷淡表现,基本在李易的预料之中,最初李易是想着要尽力争取一下高顺的,毕竟,那是高顺,还是他穿越后最早认识的几个人之一,于公于私,李易都想收高顺为他所用,但是,最后想了想,李易决定还是算了。
现在不是当初了,李易麾下的文武官员或许稍显青涩了一些,但真的是人才济济,连大名鼎鼎的江东美周瑜也还在当参谋历练呢,真的不缺一个高顺。
而且,高顺已经认定了吕布,今日如此情形都不愿对李易低头,李易即便动用手段让高顺为他效力,高顺也不会开心,李易用着也不舒心,与其那样让双方都不痛快,将最后的情谊消耗干净,还不如留他陪着吕布算了。
在见过吕布麾下的主要武将之后,虽然双方并没有直接做出什么实质性的约定,但友好的大基调已经定下了,于是,在军事方面有了保证之后,于中午时分,李易大开庆功宴,宴请麾下文武官员,近几日陆续赶到的兖州官员,吕布麾下文武,以及一些被请来的世家代表。
坦白的讲,李易的这场宴会是有些寒酸的,因为兖州战事不断,生产破坏严重,种种物资非常匮乏,在宴会用度上,李易是尽力从简,不过,宴会上的气氛却是丝毫不差,一开始就是众人不厌其烦的对李易歌功颂德,各种花式马屁吹捧,俨然将李易烘托成了救世主一般的人物。
甚至,李易连回应都来不及,往往是这人赞罢,便有那人登场,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拍马屁,正是应了那句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最后还是李易感觉太过,都要影响他后面的安排了,这才借口向众人敬酒,将吹捧打断。
能参加这次宴会的,基本没有一个是傻子,之前他们那么可劲儿的吹捧李易,无非就是想当众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态度,而在宴会本身上,李易肯定是有重要事情要谈的,所以,一杯酒之后,宴会的场面就安静了下来。
李易目光环视四周,缓缓说道:“自董卓乱政以来,天下各地兵祸不断,兖州尤甚,近几年来,几乎无时不刻不动刀兵,我还在荆州时,便屡屡能在各地公文中看到,今日这里收拢流民多少,明日那里收拢流民多少,而其中将近八成,都是兖州百姓。”
“在多是兖州官员,也不乏兖州望族,那么诸位可知道,这几年间,单单南阳一郡,收拢的兖州难民有多少?”
李易抛出的话题有些出人意料,且颇为沉重,众人一时不敢轻易出声,特别是那些兖州的官员,更是小心翼翼,但无论内心作何想法,皆面露惭愧之色。
过了一会,李易见没人回答,便叹了一声,道:“二十万,整整二十万人!”
“嘶——”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这么多?”
“这也太……”
听到李易口中报出的数字,原本还紧张兮兮的众人顿时破功,纷纷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战乱之中出现逃民是很正常,可按照李易说的,单单往荆州就去了二十万,这也实在太太吓人了些,以至于有人都怀疑李易是不是故意夸大其词。
然而,李易言语虽然有些不实,却也不算太过夸大,他只不过是南阳附近的加了进去罢了,况且战乱中背井离乡的百姓,又何止区区二十万?
看着众人,李易又问:“二十万很多么,远的不说,就看现在的昌邑,原本十户之中现在还剩下多少,谁能告诉我?”
众人顿时禁声。
刚刚李易说的逃民二十万很吓人,但兖州人口约在三百五十万上下,二十万人还不到十五分之一。
但是,拿这个比例对照各地城中空置的家户数量,却还差了好多。
见依旧没人答话,李易伸手一指陈宫,道:“公台,你负责兖州政务,自当了解民生,你说说,这昌邑的百姓还剩下多少?”
陈宫面露愁苦,起身对着李易行了一礼,叹息道:“三年前,昌邑有百姓一万七千户,今年年初,约有一万一千户,现在……宫实在不知……”
此话一出,厅堂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平时众人只知道因为打仗,人口少了,但战乱频频,少有人真的去考虑民生,现在骤然挑明,被告知三年时间就少了差不多一半人口,无论是谁都难以接受这个数据。
有良心的官员,已经开始痛心疾首,但也有极少数人,想的却是李易要以这件事为由头,借机发难,将碍眼的人收拾掉。
许汜就属于后者,他是吕布嫡系,又是文官,很担心李易会拿他开刀,于是一咬牙,出列拜道:“汜身为兖州官员,却不能治理地方,反而使得百姓连年遭受兵祸,有负圣贤教诲,还请襄侯降罪!”
说罢,许汜脑门就在地砖上撞出了咚的一声,看上去非常诚恳。
然而,许汜心里想的却是,尽早表明态度,那么李易就算要算账,应该也算不到他头上。
“末将有罪!”
“请襄侯责罚!”
“某愧对兖州百姓!”
……
有许汜带头,其他人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于是兖州系的官员就在陈宫和魏续等人的带头下纷纷向着李易请罪。
李易微微蹙眉,这个情况稍稍出乎他的预料,不过倒也没有影响后续,李易对着之前安排的托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有动作,然后李易对着众人虚扶了一下,叹息道:“若是一州一地民不聊生,地方官员自然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然而,如今天下遍地烽烟,这已经非是个人过错了。”
见李易这般说话,众人都知道李易不是借机发难了,暗暗松了口气,同时他们也开始好奇,李易究竟想要做什么了。
在众人的猜测中,李易缓缓起身,按剑而立,朗声道:“兖州战乱日久,民不聊生,为兖州百姓计,为天下太平计,今李某有三道政令,还请诸位一起斟酌!”
众人赶忙躬身,等李易下令。
李易缓缓踱步,道:“第一,除陈留以及官屯之外,兖州其他各郡,免去百姓一年赋税。”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讶。
虽然乱世百姓困苦,按理应当减免赋税,可乱世对于官家来说,同样也是缺钱缺粮,甚至因为兵祸,还会增加钱粮消耗,所以往往是世道越坏,百姓越艰难,官府赋税就越重,最终成为恶性循环,直到秩序彻底崩坏。
之前吕布与曹操就是如此,虽然兖州百姓已经苦不堪言,但在大事成败面前,谁会先去考虑百姓死活?
然而李易张口就免了兖州一年的赋税,相当于之后一年里面,兖州只出不进,不仅不能为李易提供帮助,反而要成为拖累,这手笔实在太大了些。
至于陈留被排除在外,这倒是容易理解,因为陈留的人口是兖州最多的,受到的战争波及,也是最小的,情况比其他郡县要好上不少。
不过,相对于经济上,更让人震惊的还是免赋税这件事本身。
李易只是荆州牧,然而他这个荆州牧连商量都没有,一张嘴直接就免了兖州的赋税……
其野心怎样,已是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