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立刻马上卖了她!
起因是他早起坐门槛上抽烟,云巧出来后,托他给老大捎句话给村长,今个儿不去长流村了。
他问她,“不去长流村去哪儿扯猪草?”
“不扯猪草,我要去镇上。”
沈老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云妮在镇上读书,问灶间煮饭的曹氏,“云妮多久没回来了?”
“我哪儿记得住。”曹氏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哪儿会特地记云妮上次哪天回的家。
沈老头也记不住,和云巧说,“你去镇上干什么,放假她自会回来。”
“我要去,我想云妮了。”云巧心里数着天数的,云妮二十一天没回家了,云妮长得漂亮,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
云巧拂冷水洗了脸,随意拨了拨头发,戴上昨晚沈来安编的花,头也不回朝外走。
沈老头被烟呛了口,凶她,“你怎么就听不进去话呢,这儿离镇上几十里地,走丢了谁去找你啊?”
“我认识路的。”云巧指着远处群山乱挥一通,“那样走就到了。”
“你走了谁扯猪草?”沈老头严肃提醒,“不干活没饭吃的。”
“我今天不吃饭,我有大馍馍。”云巧摸出自己的馍馍,凑鼻尖嗅了嗅,语气笃笃“不会饿着的。”
唐钝在镇上,饿了就去找唐钝,唐钝会给她吃的。
嫌和沈老头说话耽误时间,边走边挥手,“爷,我走了啊。”
“......”沈老头给气得不行,“走了就别给我回来。”
得了个馍馍就敢不干活,饿着猪看曹氏不打死她。
沈云巧才不管他的威胁呢,去镇上的事和她爹说了的,她爹要她天黑前回家,她来得及的,脚步轻快的穿过竹林,拐弯,直直过了村口,走到进山的枸树下时,她没有立即往山里钻,而是掏出馍馍,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馍馍已经发酸了,好在没有长虫,还能吃,她望着村口的羊肠小道,眼看剩下半个馍馍,不敢继续吃了,塞回衣兜里...
沈云翔提着篮子来时,她正百无聊赖的拍着路边草的露水,附近的草被她祸害得七零八落的,他咳嗽声,递个篮子过去,“你起床怎么不叫我?”
“你没让我叫你啊。”云巧接过篮子,顺势把手里的树枝给他,“你只让我在枸树下等你。”
“......”
和云巧理掰这种事儿永远是占不到上风的,他转移话题,“走吧,咱还要捡菌子呢。”
西岭村的人收菌子卖到外边去了,可见有人舍得花钱买,云巧想去镇上找云妮,他正好可以捡两篮子菌子去镇上碰碰运气,说不定就卖出去了呢?
山里露水多,云巧走在前边,不停地敲敲打打,光线不明,黄色的伞盖菌不好辨认,倒是艳红的红菌尤为惹人注目,云巧见一朵踩一朵,哪怕隔得远,但凡在她视野里,她就不会放过。
沈云翔没有制止她,只要不是往头上戴,踩就踩吧。
姐弟两在山里东找找西找找,走出大山日头已经快到头顶了,两人衣服裤子上满是泥和草屑,又拎个篮子杵个树枝,很像逃难的。
官道上的人频频朝他们看,眼里显而易见的紧张,有个拉货的车夫叫住沈云翔,“小兄弟,你们哪儿来的,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啊?”
地处西州,人人谈西凉色变,听到打仗二字,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心提得老高。
沈云翔没有经历过战事,不懂他们心底的恐惧,礼貌解释,“没有打仗,我们进山捡了些菌子进城卖..”
菌子用草盖着的,他掀开,露出新鲜的菌子来,众人重重输了口气,“不是打仗就好,小伙子你也是,没事把自己捯饬成难民干啥啊。”
“......”沈云翔低头看自己衣着,衣衫旧了些,可不是破的,哪儿就像难民了?
云妮拿掉他衣服上的草,轻轻拍两下,“挺好看的啊。”
她一弯腰,脑袋上的花就往他脸上戳,沈云翔觉得自己是被她连累了,“巧姐儿,能不能把头上的花取了?”
“为什么呀?”
“不好看。”
“胡说,爹娘都说好看。”
“......”
趁云巧整理他的衣服,他快速拿走她脑袋上的花,然而瞬间又果断给她戴了回去。
“你没梳头?”他一拿走花,她的头发就像蜘蛛网铺开,乱得惨不忍睹。
“对啊,我走的时候娘没起床呢。”
“......”
进城已是片刻后了,露水沾湿的衣衫已经干了,皱是粥了些,勉强算干净,沈云翔没来过镇上,问云巧哪儿能摆摊卖菌子,云巧直勾勾地望着前边包子铺,好一会儿没说话。
沈云翔捂她的眼,“别看了,咱没钱。”
云巧拿掉他的手,“翔哥儿,你饿不饿?”
肉香扑鼻而来,不饿也饿了,他点头。
云巧笑逐颜开,“那我们去找唐钝吧。”
第27章 027谁有福气啊
书塾正是用饭的时候, 吴伯探身瞅了眼炎热的街头,欲关门往后院去了,见云巧兴奋地朝自己挥手, 无奈的侧身让开了半边道儿。
能因朋友两句玩笑话便连夜来镇上找人, 纯良得有些傻了, 今个儿来此只怕又是因为朋友来找唐钝的。
果不其然, 云巧站在台阶上,隔着一道门槛道, “吴伯, 我找唐钝。”
太阳照得她脸蛋黑红黑红的,他招手示意她进门, “他在膳厅, 我带你去。”
云巧往里看了眼,摇头,“我就在这等他。”
吴伯注意她身后跟着个半大的孩子,眉眼和她不太像,但看手里的树枝篮子,明显和她结伴来的,他转身, “你等等啊。”
担心又发生学子围着云巧拍马屁的情形, 他没有大声嚷嚷,把唐钝叫出屋, 小声说云巧找他。
唐钝脸色不太好看。
他答应沈云巧每天两文工钱, 算日子地里的活该忙完了, 她迫不及待来找自己是为了要钱吗?
他像是会赖账的?
“吴伯你先吃饭, 我出去瞧瞧。”大力拽下腰间钱袋, 倒出里边所有铜板, 顶着吴伯震惊的目光,三步并两步走了出去。
没有风,天地像个蒸笼,热气腾腾的,唐钝走得快,到前门时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把数好的铜板递给云巧,沉沉道,“你数数。”
他知道云巧会数数且翻不过十,他数了十六个铜板,想看她怎么办。
她堂而皇之跑来书塾不就笃定他爱惜自己名声一定会给她钱吗?
他给。
就看她数不数得清楚。
他抖抖手,“你数数。”话里满是刁难之意。
可云巧不那么想,她来想和他说说话而已,他竟然给自己钱,看铜板的眼神都直了,“唐钝,给我的吗?”
唐钝没有说话。
云巧捏着衣服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握在手里掂了掂,眼里亮晶晶的,“唐钝你数过了吗?”
他数过她就不数了?他眯了下眼,“没有,你自己数。”
云巧蹙眉,脸上尽是不认同,拖着绵绵音道,“你给钱之前要数清楚啊,否则给多了怎么办?给多了你就亏了。”
“......”
说着,陡然加重语气,“不过我不多拿你的钱的。”
云巧摊开掌心,拨着铜板一个一个数,故意数得非常大声,就差没多生出一张嘴说‘唐钝你听你听,我不会多拿你的钱’。
不知为何,唐钝有点想笑,扫到边上偷偷垫脚看她数钱的沈云翔,心又沉了下去。
云巧数得很慢,“一二三四五六七□□十..”
数了两遍。
唐钝挑眉,等着她往下数。
她抬头,高声说,“这是十个。”
揣入衣兜,继续数剩下的,“一二三四五六...”
呵,还挺聪明。
就在唐钝对她刮目相看时,她像遇着什么难题,六个铜板,反反复复数了好几遍。
唐钝:“......”
她做事总是超乎人的预料,唐钝眉间隐有不耐,“数清楚没?”
云巧眉头拧成了疙瘩,支吾道,“没呢。”
就六个铜板,她翻来覆去数什么呢,唐钝觑视着她,耐心告罄,“有什么数不清的,八天工钱,十六个铜板。”
“十六个是多少?”云巧茫然,见唐钝不答,回眸看沈云翔,后者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手,急声解释,“比十多六个。”
“那就多了呀。”云巧说,“比十多四个才对。”
她拿四个铜板,剩下的两个还给唐钝,一副‘我说了不多拿你的钱就不多拿’的表情。
唐钝快堆到嗓子眼的怒火消了大半,面上不动声色,“不是八天吗?”
“我前天上午没去。”云巧高兴地拨着手里的铜板玩,表情认真,“不干活就不能拿钱。”
“不能让你吃亏。”
她从容随意,却不知熄了唐钝多大的怒火。
得知她带着人来,唐钝下意识认定她没安好心,他有秀才功名,名声极为重要,她若口无遮拦的和人说他欠她钱,以后走在街上少不得受人人指指点点,所以他是真生气了。
可她说话行事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唐钝不由得反省自己是不是错怪她了。
“云巧...”攥紧两个铜板,他缓缓提起口气道,“云巧,我不是说好回家就会给你工钱吗,你来镇上干什么?”
云巧眨了下眼,唐钝纳闷,“找我有其他事?”
云巧瞧着他,眼睛又快速眨了两下,嘿嘿笑了笑,“唐钝,我们说了许久的话了,你和翔哥儿说几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