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鹿四肢细长,速度极快,最关键是聪明敏锐,十分难猎。更何况,他们身后白狐,野鸡野兔之类的东西可也不少。
“姜世子又赢了。”赵宴倒是坦荡,双手举拳,往下弯了弯腰:“佩服。”
都说姜世子的骑射功夫都是由前太子陈琅亲自教导。只他之前过于低调,极少出现,如今看来却如传闻所说。
若是姜世子这番厉害,将妹妹交给他倒也不算委屈。
赵宴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没想到,姜玉堂下了马,却是道:“我可不敢居功。”
他抬头,目光看向沈清云:“这里面有一半可都是她的功劳。”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这才都看向沈清云。她坐在马背之上,气质卓然。
出色的容貌之下,却是一脸清冷。
赵禄拱了拱手,想搭上几句话,半晌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你确定姜世子喜欢的是他?”连比两场,赵宴都输了。他却不怎么伤心。
他妹妹要嫁的要是个孬种,他这才气呢。
“都说了我没看出来。”张叙白低头啃了一口兔子腿,说的含含糊糊。
刚猎的野兔,拷的时候加上蜂蜜,椒盐。一口下去,香的流汁,他吃的头都抬不起来。
赵宴有些烦,手中的肉一口都吃不下。他目光看向前方,姜玉堂与沈清云两人隔得远远儿,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说话。
怎么看,这两人之间都是清清白白的。
何况,这还是两男子。
赵宴脑子里想了破了天,都想不出两男子之间如何情情爱爱。再看着前方,两人话都不说,更是不信。
“我看你之前就是胡扯!”
张叙白将他扔过来的兔子腿接住,笑嘻嘻的一口咬下去。顺着赵宴的目光看过去,低头嘀咕着。
这两人一看就是闹矛盾了啊。
只他瞧着赵宴一脸不信的模样,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识趣的选择闭嘴不吭声。
四周闹哄哄的,有些闷热。姜玉堂正与人喝酒,她便溜出去,想去林子里散散心。
没走几步,倒是撞见了两个人。
赵明珠带着她的丫鬟,正低头不知寻什么。瞧见她,赵明珠倒是停了下来,开口道:“你是跟着姜世子一起来沈家少爷。”
沈清云知道她,是赵宴的妹妹,见她面色有些白,便道:“你体虚,内火热,不宜见风。”
“你如何得知?”赵明珠有些惊讶,靠近后又闻到她身上的药香。又道:“你是大夫?”
“也可以这么说。”沈清云道。
“我丢了个东西,正在寻呢。”赵明珠怕是自小就怕大夫,瞧见他有些怵,乖乖道:“若是让二哥哥知晓了,怕是要闹的人尽皆知。”
“我先自个儿寻一寻,等有风了定会走的。”
沈清云点了点头,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赵姑娘也没必要与她解释。
她见人与右边走了,边往左边走去。
没几步,脚下却踩到个东西。沈清云捡起来看了眼,是个圆形的铜牌。握在手中有些模糊不清,瞧着很多年岁了。
正面刻着一只兔子,反面留着生辰八字。下首还刻着,吾女珠珠:
但求今后皆安乐,康健成长。
落款是父亲赵君山。
沈清云的目光落在那上面许久。
这是块平安牌。
沈清云认得此物,是因为她弟弟也有一块。她母亲何氏在她五岁的时候生下一个孩子。
男孩,生下来就讨得宋父的喜爱。
宋父极为喜欢她母亲,生下的孩子更是如珠如宝。孩子刚落地,他立马去寺庙中求得。跋山涉水,恳求佛祖保佑他的孩子健康。
当年,她瞧见后,羡慕极了。只可惜,那块牌子始终戴在她弟弟身上。
宋父不是她的生父,是不可能为她求这个的。何况,平安牌也不是这么好求的。
不仅需心诚,求完之后还要吃斋三个月,不可破荤腥。二,便是要父亲给孩子求。
且求平安牌的,大多是给男孩,极少极少有为女孩求的。
后来,她再大一些,随口说给了沈少卿听。当时,她是开玩笑的语气,事情过的太久她早就不在意了。
不成想,沈少卿听后,愁了脸。
他揉着自己的眉心,叹了口气:“我倒是不介意去为你求一个,但是我是你爹的传言,怕是再也甩不掉了。”
她当时没心没肺,勾着他的脖子笑:“你要是求了,我叫你一声爹又何妨?”
沈少卿没给她求平安牌,三个月后却是给了她一只银镯子。
他亲自打的。
找了个银匠,学了三个月手艺,就为了打一只银镯子。
那双在战场上杀人的手,常年拿着刀剑与长.枪。却又在无人知晓的深夜,点着昏黄的烛火给她刻镯子。
从捶打,打磨,到刻刀,一点一滴都是亲手做的,半点不惨别人的手。
那段时日他没沾染任何荤腥,没给她求得平安牌,但却固执的也跟着吃斋三个月。
只她当时不知道这银镯子的含义,直到她来了京都。
受到家中期盼疼宠的孩子,刚出身的时候会收到父亲的平安牌。女孩子在长到十二岁的时候,母亲会送女儿银镯子。
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健康长大。
她父母缘浅,这两样东西都没收到,但知道后却又没半分伤心。
无论父亲求的平安牌,还是母亲的银镯子。
她拥有的,是这世间所有人都没有的。
第45章 清心汤
沈清云拿着平安牌去找赵明珠, 没走多远倒是碰见她身边的丫鬟,便把平安牌交给了她。
小丫鬟接过生辰牌,连连跟她道谢:“这东西是我们姑娘的宝贝, 找不着的话怕是今晚都回不去了。”
“多谢沈少爷,多谢沈少爷。”
眼看着那小丫鬟快要给她磕头, 沈清云眉心皱了皱 , 赶紧躲开。
天快要黑了, 她便往林子外走。林间树木繁多,密密麻麻的遮天蔽日。
头顶彩霞一片, 林间便显得格外幽暗。沈清云寻着记忆往外走, 一只手忽然从暗处伸了出来,握住她的手腕猛然一拽。
“谁?”
她立即开口, 那拽住她的手非但不松开, 反倒是将她越发往自己怀中按。另一只手放在她腰间, 掌心用力, 以一种完结禁锢她姿势:“你说我是谁?”
沈清云听见声音, 僵硬着的身子便一点点松懈下来。她闻着这人身上的酒气, 任由他将她搂在怀中。
“嗯?”怀中的人察觉到她的转变,放在腰间的手暧昧的动作着:“怎么不说话了?”
他最是知晓她浑身的敏感, 腰间是她最不能触碰的地方。沈清云张了张唇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我知道是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扣住她腰间的手却是松了力道。姜玉堂将人按在自己肩头,慢条斯理的问:“你去哪了?”
若是沈清云能抬起头, 必定是能看见头顶他那双冰冷的眼神。
他刚与人喝酒,转个头她的身影就消失了。那一瞬间的心慌,还有从心底传来空落落的恐惧,如今还在心口晃荡。
沈清云被他困在怀中,抱的紧紧的, 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儿来。
她试着挣扎几下,可他的手臂是却困的牢牢地,如何用力也挣脱不开:“我有些闷,便想着出来走走。”
听她解释,困住她的手才算是松了一些。姜玉堂喘出一口气,但心口那股患得患失的感觉却还是消失不了。
“下次要去哪里,让赵禄跟着你。”他低着头,手指伸出来,揉了揉她的脸:“别乱跑知道吗?”
沈清云抬头看着他,掩在朦胧月色下这张脸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穿着骑装的样子,像是带她回到了南疆。
他骑在马背之上,迎着落日的余晖,策马在天地之间。
头顶的追云张开翅膀,在他头顶盘旋。她骑着马,拼命去追前方的身影。
“等等我!”
前方的人转过头,目光看向她时那眼神必定是笑着的。手中的鞭子往下一挥,他道:“自己追上来!”
她笑着追了过去,落日下,两匹马,一前一后。
那是她从小到大,最快乐的时光。
“听见没?”头顶的人见她不说话,又拧着眉催促了一声。沈清云抬眼,看见他那熟悉的眉眼。
点了点头,还未等姜玉堂说话,她又道:“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姜玉堂挑眉,下面一只手又轻抚上他的眉心。沈清云的声音含着沙哑,对着他的眼睛道:“别皱眉。”
他看自己时都是笑着的,一皱眉,便不像了。
姜玉堂的眼神落入她的眉眼里,过了好一会儿却是一下子笑出了声。眼眸如星光一般,流光溢彩。
“你怎么这么会勾人?”
他笑起来,非但不温柔,反倒是充满一股凌厉的压迫感。手指掐着她的腰,非逼着她开口:“说,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我找不到你,害我着急?”
沈清云被他挠的气喘吁吁,摇着头说不是。
姜玉堂明显不满意这个回答,非逼着她承认。沈清云被他困在怀中,躲闪不急,只得脚步连连往后退。
“别。”她红着眼睛,摇头往后。抬头瞧见前方一抹身影,吓了一跳:“有……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