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派他们盯着这对夫妻的一举一动,可连他们也不清楚,一觉醒来怎么又看不见了。
“这……眼睛不是治好了吗?”赵禄下意识的道:“人好端端的,怎么又瞎了。”
他边说边往书案那看去,一转头却见世子爷笑了起来。
“睚眦必报——”姜玉堂摇了摇头,笑骂了一声。可那眉眼分明是舒缓的,十分愉悦。
难怪前几日找不到沈清云,想来张盛的眼睛是她的手笔。
这样一个小小女子,瞧着人畜无害却偏偏又是心狠手辣,稍稍一抬手就是一双眼睛。
“由着她吧。”他低声吩咐着。
眼睛是她治好的,毒瞎的药也是她给的。怪只怪张盛翻脸无情,不念过往。
抛弃糟糠之妻,活该这个下场。
赵禄听了吩咐低头就要出去,刚出门没一会儿,就见府中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帽子掉在地上也来不及捡,只一脑袋磕在地上,震声道:“世……世子爷,宫里来人,请世子爷过去!”
姜玉堂出了门,却见门口来迎人的是刘进忠。刘进忠是陛下身侧的首领太监,跟着陛下几十年,在宫里连着贵妃娘娘也得给两分颜面。
刘进忠瞧见姜玉堂出来,立即过去相迎。双手拱起一脸的笑意:“世子爷大喜。”
姜玉堂心中一紧,面上不动神色的将人扶起,试探道:“公公这话如何说起?”
刘进忠摇头不语,只神秘的笑了笑。
入了宫,等到了御花园门口赵进忠才在他耳边低声道:“今日陛下高兴,请了恒亲王入宫一同用膳,谈论起战场之事难免会想起世子爷来。”
“这么些年侯爷在边疆出生入死,为国为民。侯爷膝下只有您一个,世子爷如今到了而立之年,却还为成家立业。陛下念您自幼父子分离,惦记着您的婚事,世子爷可要好好把握。”
***
沈清云听到张盛夫妻两的事,已经是几日后。
张盛的眼睛看不见,他那相好的寡妇伺候了两日,便偷了他的银子悄悄儿的跑了。
他没了银子,又看不见,连着吃喝都成了问题。之前他眼睛看不见的那些年,是他的娘子一应俱全来照顾他。
如今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又开始怀念起他娘子的好来。
自古男人大多都是如此,薄情寡义。
他富贵时,有了别的选择,便记不得你当初半点好。唯有落魄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时,才会想起当初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不是他痛改前非,知恩图报。而是此时此刻,他没得选。
“张盛让人把他拉到娘子那儿,可他你娘子也是个心肠狠得,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女人狠起心来,与她丈夫也有的一比,如今看来着夫妻要大难临头各自飞了,怕是不能善了。”来人边说边摇着头,一阵唏嘘。
路是张盛娘子选的,对与错也轮不到旁人开口。沈清云从始至终只问了一句:“那摊子还在吗?”
来人愣了一会儿,随即点头:“在!在在在。”
“她那娘子肯吃苦,少了张盛自个儿愣是把摊子重新支起来了,拄着拐杖一个人的开的照样红红火火。”
“在就行。” 沈清云给了那人银子,对方欢欢喜喜的走了。
“沈太医。”到了太医院,孟云祈瞧见他立即过来给她打招呼:“听说隔壁那间院子被人买了,我一听就是你。”
他这几日还瞧见有人在里面收拾院子,想来这沈太医马上就要搬过来。
孟云祈边说边放下手中的药箱,冲着沈清云笑:“巷口那儿有家铺子,他那儿的羊肉锅子最是好吃,等你搬过来我定要带你去尝尝。”
他一脸兴致,满眼都是高兴。可沈清云只是看了他一眼,从他身侧走过去,连话都没与他说一句。
孟云祈站在原地,看着她那背影一脸的笑意满满僵住。身侧的小太监来回瞧了瞧,试探道:“也许沈太医今日心情不好?”
分明瞧见他们,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当做没他们这个人似的转身就走了。
孟云祈收回眼神,点了点头:“可能吧。”
院子已经修葺好,沈清云这几日想寻个机会搬出去。
张婆子在一边,手势打的飞快:“姑娘只要您在京都,世子爷怎么会找不到你?”
只怕是前脚搬出去,后脚世子爷就找到了。
千金缩在一边看着她再给他收拾自己的小玩具,乖的出奇。
沈清云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呼噜噜了几声又跟着红豆去玩了。
她的东西不多,猫的小玩具倒是不少,沈清云挑了几个千金喜欢的,其余的都留下来。
张婆子瞧见她东西都要收拾好了,急的跳脚,挡在她面前,打着手势:“世子爷要是知道了,必定会生气,姑娘您何必白白折腾?”
沈清云放下手中的医书,沉默道:“我并不是不知,搬出去也许是徒劳无功,白费力气。”
可谁说瞎子不想重见光明?哑巴不想开口说话?
她不见天日,被困掌心,失了自由。只想博一博,又为何对她这样反对。
张婆子不说话了,退到一边任由她去收拾东西。
沈清云怕被姜玉堂察觉,不敢一次性搬走。门口有人看守着,让张婆子每日在她走之后,一点点往外拿。
只最近几日姜玉堂似是很忙,极少到她这儿来。张婆子身后无人跟着,两个院子来回搬,倒是来去自如。
她只拿了紧要的东西,其余的都留了下来。
太医院中倒是没露出什么破绽,只除了孟云祈热脸碰了几次冷屁股,知道她是故意远离他后,也不怎么与她说话了。
午膳之后,沈清云正在太医院小憩。
门口来了个小太监,急着要传太医过去:“体元殿中出了事,太医们快些过去看看。”
体元殿是秀女们住的地方,如今恒亲王回京,陛下一早就下令为恒亲王选王妃。
如今能入体元殿的都是世家贵女,若是被指给太子或是恒亲王,那可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沈清云随着李太医等人去了体元殿,远远儿的就听见里面传来痛哭声。
李太医吓得脸都白了,立马就推门往里走。沈清云错后一步,跟了上去。
屋子里痛哭的声响更大了,李太医瞧见坐在中央哽咽的贵女,吓得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这位可是皇后的侄女,当今太子妃的亲妹妹,陆家的小姐陆静姝。
“还不快些过来。”嬷嬷瞧见他后,立即招手:“陆小姐要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可是要治你罪。”
李太医上去查看了一番,心口里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姑娘放心,没有伤到筋骨,贴些膏药便就好了。”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
沈清云跟在身后看了一眼,只见那脚裸只是有些红,想必是穿新鞋子稍稍扭了一下。
她起身去开药方,前方那女子却还不依不饶:“都怪赵明珠,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摔倒。”
沈清云听见熟悉的名字,抬起头。
而角落中,赵明珠也走了出来,屈膝向她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陆小姐,我都说了我没有碰到你。”
一段时日不见,赵明珠还像之前见过那般。
举手投足之间,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哪怕身子孱弱,说话柔声细语,可眉眼间的傲气却也不输分毫。
那是自小便千娇万宠长大一点一滴形成的,是后天如何装也装不出骨子里的底气。
陆静姝气的要命,不顾这里还有外人在,手指着她的鼻子哭:“你别以为陛下将你指给了姜世子我就不敢动你。”
她可是陆家的女儿,当今皇后的亲侄女,太子的东宫她都来去自如,又如何受得了这份气?
嬷嬷们见她说这些,吓得立即又过去劝。
沈清云低下头重新写好药方,等出门时转身往后看了一眼。
赵明珠站在一众贵女之间,气质卓然,不卑不亢。
如她的名字一般,熠熠生辉。
第89章 贬官
赵明珠察觉到目光, 跟着往门口看去,却只瞧见一道背影。
那人身形笔直,藏蓝色的太医服下露出一截竹青色的衣摆,清冷消瘦, 瞧着有几分熟悉。
“滚开, 别碰我!”
前方, 陆静姝一脚踢开给她敷药的小宫女, 扭头扑在身侧嬷嬷身上, 又开始哭闹起来。
赵明珠收回眼神,低下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陆静姝闹的厉害, 瞧见她这幅娇娇弱弱的模样, 心中来气, 捞起手边的迎枕就往她身上砸。
赵明珠没躲, 硬生生受了。肩膀上传来一阵刺痛, 赵明珠眉心吃痛的皱了皱。
这一闹, 足足闹了大半个时辰。
直到东宫听见了消息,太子妃派人来接她过去, 陆静姝这才停下来。
走的时候陆静姝得意的很, 扶着嬷嬷的手, 下巴快翘到了天上:“今个儿算你走运,我便饶你这一次。”
“下次若再站在我面前, 就算是姜世子也保不了你。”
宫女嬷嬷们簇拥着陆静姝出了门, 等屋子空下来赵明珠才算是松了口气。
“总算是走了。”宫女走上前,扶着赵明珠的胳膊:“姑娘您身子本来就不好,还让您站了这么长时间。”
“我还好。”赵明珠顺着丫鬟的手劲坐了下来,揉了揉发疼的肩膀:“她身份高,脾气大些倒也不足为奇。”
赵家与陆家, 本就不可比。何况她的父亲只是个末品小官,这么多年全靠家族的庇护。
陆静姝的姐姐是东宫太子妃,而她的姑姑赵婉如又是太子良娣。为着这个,陆静姝事事都要踩到她头上去。
“不过是见陛下给您与安平郡主赐了婚,陆小姐就气成这样……”宫女小声嘀咕着,直到瞧见赵明珠的眼神才闭了嘴。
秀女入宫选秀关乎的是整个家族的荣光,而赐婚则是最大的恩宠。
如今陛下将安平王家的郡主赐给了风光无限的恒亲王,将赵明珠指给了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