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狡黠地眨眼,笑靥如花,心安理得接受他的感激:“我确实很好。”
想到什么,昂起小脑袋,大方道:“你不会还要替我求愿吧?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别捂得那么用力……”
“不,我不求愿了。”班哥打断她,生怕自己后悔,他重复:“我不能再求愿,你也不能。”
他若要吻她,该是花前月下两厢情愿。
他要她光明正大地亲他吻他,而不是现在这样诱骗醉酒的她。
虽然……能同她这般亲热很好很好……
班哥拉过宝鸾的手,神智还不太清明,但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种求愿的法子只能用一次,再次用就不灵了。”
他强调:“对别人用也不灵,一生只能用一次。”
她无奈应下:“好吧,我本来还想和别人试试。”
班哥握紧她的手,她想和别人试试?和谁试?除了他,她还想为谁求愿?
“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和别人试。”他面色一沉,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和别人试,那个人定会遭大难。”
“这么吓人?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不会和别人试。”
班哥仍是盯看她。
“你瞪我作甚。”她有些心虚,低喃:“难道他看出我贪心,多求了一个心愿?”
班哥竖起耳朵:“多求一个心愿?”
她唔一声,纠结半晌后终是选择坦诚相待:“其实……其实除了求你快乐,我还向月亮求你早些变白。你白的时候多好看呀,哪像现在这样黑黢黢,我都不想多看你。”
班哥:“……”
“不准你再晒黑了。”她醉得一塌糊涂,拍拍他的脸蛋:“多俊的一张脸呀,你得好好珍惜,不要暴殄天物。”
班哥哪敢不应:“好的,我知道了。”
这一夜,宝鸾睡得甚是安稳,一梦到天明。
第二天早上醒来,睁眼就有醒酒茶喝。
傅姆道:“六殿下昨晚吩咐的。”说完叹一声,想劝不敢劝,拐着弯地暗示:“屋顶那么高的地方多危险呀,若要喝酒赏月,在庭院坐着也很惬意。”
说完,偷瞧宝鸾脸色。
宝鸾根本没听傅姆说什么。
她晃晃脑袋,抬起右手,捂了捂嘴,又亲了亲手背。
神情大变。
第58章 ??南院
傅姆见宝鸾神色有异,以为她宿醉后身体不适,急忙上前询问:“殿下,可是身上哪里不适,是否立刻召御医?”
宝鸾摆摆手,示意傅姆靠近些,惺忪的睡颜透出几分娇憨。她悄声问:“姆姆,我是否需要含丁香?”
丁香,鸡舌香是也,嚼香以驱口臭。
公主委婉地询问口臭之事,傅姆先是一怔,而后哭笑不得。
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关心自己是否有口臭,殿下果然是年岁越长越爱美。
好在美人爱美,鲜活灵动,更是惹人爱怜。依她看,世间第一招人爱的女郎,除了她们家殿下,谁都当不起这名头。
傅姆低身伺候宝鸾穿鞋,含笑道:“殿下遍体生香,即使不含丁香,亦是吹气胜兰。”
宝鸾哈一口气,皱鼻子:“姆姆,还是取块丁香来罢。”
半个时辰后,宫人们为宝鸾梳妆完毕,宝鸾盛装华服坐于窗下,托腮赏花,嘴里嚼着香,余光瞥见傅姆和宫人们退到檐下聊话晒太阳,无人能够发现她神情间的古怪,她心弦一松,这才放心翻出今早睡醒后察觉的事细想。
问嚼香的事只是个幌子,好让傅姆不会生疑。
并非她不信任傅姆,只是不想节外生枝。傅姆本就对她和班哥之间的亲密举动有所微词,若叫傅姆知道,昨晚她和班哥隔着手背亲了彼此……
宝鸾面颊发烫,抽出右手抬举半空。
净白的手在光下如初雪般盈透,掌心纹路脉络清晰,被阳光照着如同昨晚贴在班哥唇间一般温热。她忆起自己干的事,朱唇紧紧抿住。
只有她这个喝醉酒的傻子,才会信以为真,以为那真是在求愿。
可哪有人求愿是嘴贴嘴求的?就算隔着手背,没有真的亲到嘴,那也说明他存了亲她嘴的心思。
也许可能大概……是想亲她嘴的吧?
宝鸾蹙眉,愤愤捶窗。
不会错的,他就是想亲她嘴!
说什么向月亮求愿,其实都是他的谎话,他骗她。
他不但想亲她嘴,而且还骗她,她上当受骗做了和他同样的事,真要计较起来,他完全可以轻飘飘说一句“可是你也捂住我的嘴亲了过来”。
宝鸾羞愧捂住脸,后悔莫及。
他对她做的事,她也对他做了,而且还做得更久。算起来,她重重啄了好多下!
就算上当受骗,也不该做出那样的事吧?
难道……她其实也想亲他嘴?
宝鸾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不不不,绝对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想亲他嘴?
他黑成那样,她绝对不会对一根煤炭生出任何亲吻的念头,而且,他是她六兄,就算、就算不是亲的,那也是兄长。
可是……她真的将他当成兄长了吗?
这个问题刚抛出来立刻就被丢回心底,宝鸾抚抚心口,坚定地告诉自己:是的,她肯定有将他当兄长,必须将他当兄长。
念头刚落下,班哥一张脸立刻浮现眼前——浓眉星眸,含笑如春,宽肩窄腰,飒飒如山。
对于女郎而言,他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年轻英俊的郎君,笑时是玉山春水般的端雅,不笑时是鲜衣怒马般的意气,他本就极为出众,拿出五分的心思就可哄得人服服帖帖,却偏偏用足十分的诚意和耐心待她。
这世间没有谁会厌恶一个漂亮少年的温柔,尤其当他身上有着聪慧机智谦逊的过人品德还对人百依百顺时,几乎无人能够狠心疏离他。
她脑海中忽地闪过一幕——月下少年闭眼俯身靠近,目中炙热,似有星光微火闪烁,他满眼倒映着她的身影,那星是她,火也是她。
宝鸾猛地站起来捶捶脑袋,越想越心烦意乱,在屋里气呼呼走来走去。
这个人简直十恶不赦。
都怪他!都是他的错!
她这么努力地将他当兄长,他却引诱她胡思乱想!
宝鸾翻箱倒柜,将班哥这段时间送来的礼物全都找出来,高声就要喊人将礼物退回去,不等她出声,屋外传来李云霄的声音:“李宝鸾,李宝鸾!”
宝鸾顺着声音看过去,屋门前李云霄大步流星走来,一下子窜进她的视野,高昂着脑袋用鼻孔看人:“李宝鸾,我有好事带你一块,你去不去?”
看清屋里的狼藉,愣了愣,放低脑袋,推推宝鸾:“你这遭贼了?”
宝鸾闷声:“没有,我找东西呢。”
李云霄随手一捞,来了兴趣,拿起那个镶了金刚石和瑟瑟的金镯子就要戴上:“这个真亮真闪,你从哪里得的?”
宝鸾深知李云霄的作风,这镯子一旦被她戴上,就别想要回来了。
“别人送的。”宝鸾急忙忙拦住李云霄,将镯子重新放回漆盒,怕李云霄又看上别的,赶紧将倒出来准备还回去的东西全都收起来。
李云霄哼一声,阴阳怪气道:“你翻东西翻成这样,不就是想扔吗?你既要扔掉,不如给我,为何收起来,难道我配不上戴你的东西?”
伸手作势夺过镜台前的漆盒就要往地上砸。
宝鸾一急,喊道:“是齐无错送的!”
李云霄动作一僵,缓缓放下漆盒,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四处看屋里的摆设。
被李云霄这么一打扰,宝鸾暂时从烦乱的思绪中脱身,不再一心想着将礼物还回去。
要是还回去,他肯定会寻她要理由,到时候她该说什么?
说他想亲她嘴,她很生气?说她心烦自己可能也想亲他嘴,不然为何傻乎乎上当受骗?
万一、万一,对月亮求愿真有其事呢?
那多尴尬啊。
唉,总之她说什么都不合适,现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假装忘记昨晚发生的事,谁都不要再提起。
宝鸾松口气,重新将几个漆盒锁好。
李云霄在旁边催促:“李宝鸾,你动作快些,到底随不随我去?”
“去哪里?”
李云霄嘿嘿笑,压低声音道:“去义宁坊,南院新来几个胡人司酒,听说生得跟妖精一样,蓝色的眼睛如同宝石般深邃,金色的头发像麦子般柔顺,跳起舞来可好看了。”
宝鸾虽然奇怪李云霄为何邀她一同看舞,但她正好想出去散心,于是便应下了。
马车上,李云霄再三强调:“李宝鸾,一会你可别大惊小怪,要是丢了我的脸面,以后你再也别想和我一起出去。对了,今天这事,是咱俩一起干的,你可千万别告状,你要是告状,你自己也讨不了好。”
宝鸾越听越奇怪,出于对李云霄的了解,她开始考虑跳车反悔。
大概是神情太过明显,被李云霄看了出来,不等她跳车,李云霄紧紧扣住她的手,坏笑道:“李宝鸾,你后悔也来不及了,马上就到南院,我不可能一个人进去。”
等到了地方,李云霄强行给宝鸾戴上帷帽,半拉半拽,一前一后迈进去。
入雅间足足一刻钟的功夫,宝鸾仍未平静。
周围清凉的香气袅袅漫漫,楼下华服的郎君们俊美异常,大袖翩然来来去去,或高冷似冰,或热情似火,吹拉弹唱各展本事。草草一掠,这些郎君生得各有千秋,有波斯人,有大食人的,有新罗国人,还有突厥人等等。
李云霄身旁六个郎君,全是新来的波斯人,他们跪倚案边,说着不太流利的汉话,变着法地讨李云霄欢心。
所谓南院,原来是郎院,司酒,便是陪客的郎君。郎君们以花郎自称,呼客人为惜花娘子。
这是一家专供长安贵妇消遣的男馆。
宝鸾端坐丝席,小身板挺得笔直,大气不敢出。
两个新罗郎君殷切地望着宝鸾,烦恼该如何讨好这位冰冷的绿裙美人。
美人以纱遮面,虽然不露容貌,但她气质超凡脱俗,他们猜想她定是个绝世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