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加央烤完红薯,又回到床上躺着了,小阿铮幽幽转醒,睁开眼睛先看看容姝,然后放下心,冲着她笑了笑。
“呀,良~”
七个月大点的小孩,已经能说几句话了,就是喊得不清楚,容姝教的多,还是叫不清楚,把娘叫成良,爹叫成嗲。
容姝给他包了个大红包,耶律加央给了一块长命锁,金子的,是他自己刻的,上面还刻了八个字,平安喜乐,常岁无忧。
就是太沉了,小孩儿脖子挂不住,只能拴在床头辟邪用。
耶律加央还给容姝包了个红包,给容姝的,每年都有,是个好看的小簪子,也是金的。
容姝挺喜欢,平时她不戴首饰,就是按照乌迩人的习俗把头发编成小辫子,然后扎起来,干净还利索,也挺好看的。
今天起来倒是让金庭玉阶好好梳了个发髻,把小簪子戴上。
也很好看。
过年热闹,最热闹的还是吃年夜饭,年夜饭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容姝起来之后就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菜定了六样,土豆炖牛肉,羊肉萝卜汤,孜然羊肉,酸辣土豆丝,蒸肘子,还有一道牛肉丸子。
牛肉是手打的,攥的牛肉丸,里面还有一点汤汁,吃起来特别弹,特别好吃。
容姝准备晚上把乌音珠,丹增,玛吉婆婆都叫过来,五个人坐一块吃。
中午饭吃的简单,冬日天黑的快,夜幕降临,外面的雪地银光闪闪,乌音珠扶着玛吉婆婆过来,丹增有点不好意思,他跟着乌音珠一起喊的,“哥,嫂子,过年好。”
“快坐下吧,一会儿就吃饭了。”容姝笑着道:“阿珠,把酒热一热。”
乌音珠今天准备也喝点酒,过年是一年最重要的事,喝点酒行的。
金庭和玉阶两个人不在自己帐篷里,她们跟着大楚来的随侍一块儿过年。
容姝说过了,她们跟着过来,不必一直在她身边伺候,容姝也没把她们当做丫鬟,以后的日子还长,找点自己想做的事。
金庭想跟赵大夫学学医理,就是学医术不容易,辨认草药不是容易的事儿,她没学过,年纪又大,磕磕绊绊的。
幸好赵大夫不嫌她笨,教的很用心。
金庭一直伺候容姝,就算容姝以后不用她伺候,可她这一辈子都习惯这样了,她想学一学,以后对容姝肯定有用,对小殿下也有用。
玉阶想多读点书,学学怎么种地,让粮食亩产更多,民以食为天,这点是错不了的。
她还能帮忙盯着工人,军营的伙食,也能帮上容姝的忙。
过年啦,她们在乌迩待了四年了,这片土地上的人简单淳朴,热情好客,她们希望乌迩一直都是这样。
油锅里热油哗啦啦地响,还有柴火被火星点燃的声音,外面放了烟花,是从大楚带回来的,颜色是大红色,滋溜一下飞到天上去,然后炸开特别大特别亮的花。
耶律铮很喜欢看这个,容姝能看见他眼睛里一闪一闪的,然后小手指着天上,“啊啊……良!”
烟花照着雪地,稍纵即逝,容姝看了一会儿烟花,就把儿子抱了回去,“太冷了,看会儿都回去吧。”
从大楚带回来的烟花也不多,热闹热闹就行了,吃年夜饭才是重头戏,六道菜都是大盆,摆了一桌,她们坐着吃饭,耶律铮坐在一个比饭桌矮一点的小凳子上,周围有栏杆拦着,不怕掉下去。
他现在坐的很稳,双手扶着栏杆,一脸好奇地看着桌子。
桌子旁边坐着的人他都认识,已经不好奇了。
玛吉婆婆今晚脸上的笑就没停下过,她喜欢耶律铮,一直盼着这一天,说句心里话,她就算死了,也能瞑目。
不过大过年的,说这个太不吉利了。
反正就是高兴,而且耶律铮看着喜气,大眼睛,头发卷卷的,特别可爱,而且这孩子不爱哭,胖乎乎的,一看就壮实。
玛吉婆婆吃着年夜饭,今天的饭也合她口味,肉炖的很烂,土豆已经软成泥了,萝卜也烂乎。
牛肉丸最好吃,很弹,但是不难嚼,土豆丝辣辣的,很爽口。
玛吉婆婆还喝了两杯青稞酒,不过没什么醉意,就乐呵呵的,看着大家说话。
乌音珠也喜欢逗耶律铮,但不敢逗的太狠,就怕大过年的把孩子惹哭了。
容姝一边吃一边给耶律铮喂饭,他今天吃的是米粉糊糊,里面是青菜叶和牛肉沫,盐就放了一点,味道很淡。
但对于没吃过饭,没吃过肉的耶律铮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吃的了,他仰着脖子,张着嘴等着容姝喂。
饭得吹凉了,有时候耶律铮等急了,就会就急的哼哼,玛吉婆婆还是第一回 看见这么好喂的孩子。
耶律铮吃了一大口,嗷呜嗷呜地,他牙还没长全,只能这样嚼,“良!”
耶律加央:“要不我来喂,你好好吃饭。”
容姝摇了摇头,“不用,喂他也不费事儿,你吃你的。”
耶律加央今天也高兴,有妻子,还有孩子,心里都满当当沉甸甸的,有牵挂,挂念着家里,做事也有力气。
丹增更高兴,他今年把想娶的姑娘娶回来了,娶了乌音珠,给他什么都不换。
他喜欢乌音珠。
“来,喝,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丹增一碗饮尽,“干了!”
乌音珠酒量也好,跟两个人比起来半点不差,不过三个人都没喝多,耶律加央没忘了自己还得带孩子。
饭吃完人送走,东西收拾好,已经是深夜了,耶律铮已经困的睡着了。
“你好不容易喝这么一回酒,怎么不喝的畅快点。”容姝给耶律加央冲了杯蜂蜜水。
耶律加央一口就喝完了,他要是喝醉了,还得容姝照顾,这儿还有一个小的呢,怎么能让她照顾两个,“喝差不多就得了,挺痛快的,而且,年夜我想清醒点,陪着你。”
明天就是新年了。
第九十五章 回乌迩的三十六天长公主……
耶律加央真的很珍惜这次新年,他把容姝拥到怀里,有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踏实。
这放以前,就算是打仗那几年,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两年前大楚接容姝回去,他是真的怕,他怕容姝一去不回,怕再也见不到她,害怕失去。
大楚乌迩的和平只是表象,以前勉强维持,现在两国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乌迩修建了保卫自己的城墙,大楚兵马已经到了荒漠前,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兵临城下。
幸好,早已铸好的城墙和这面天然屏障能够护住最柔软的东西。
耶律铮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爹娘是好的,容姝比他看的还开,耶律加央猜测在大楚一定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
还有容姝昏睡不醒的那段日子,内里无从探究,耶律加央抱得紧了点,他喝了酒,但绝对没到醉的地步,就是心里热,“你放心,我会保护乌迩,保护你们母子。”
就算死也在所不惜。
月落日升,阳光撒在雪地上,雪花闪着细碎的光,新的一年到了。
容姝把耶律铮的压岁钱和长命锁收了起来,他还太小,金子银子不能随处乱放,不然丢了就不好了,她先帮着收着。
容姝还数了数自己的钱,嫁过来带的一百多万两嫁妆还剩一百万两,布匹几乎全做了衣裳,给玛吉婆婆的,乌音珠的,还有小阿铮的。
箱子里还有几匹几年新织的布。
可以把被里换了,盖了好几年,有些薄了。
没有乱七八糟的瓶子,摆设,王帐里更多的是他们用的东西。
比如耶律铮的玩具,木剑上已经有好几个牙印了,那个小老虎被他啃的坑坑洼洼的。
玛吉婆婆和绣娘做的布娃娃上面也都是牙印,帐篷里棱角尖锐的地方也都用布包上了,耶律铮已经能翻身玩儿了,也能轱辘几下,往前爬几步。
屋里样样都得注意,就怕磕了碰了。
属于大楚的东西越来越少,属于乌迩的东西越来越多。
容姝现在不敢把耶律铮放在小床上,怕他一不小心扶着栏杆站起来,翻下去,床上也不能放,就放地上,羊毛地毯,不脏的,随便他怎么爬。
容姝不知道别的孩子是什么样,小阿铮从小壮实,六个多月从没生过病,吃的也多,很好养,像是福报一样。
她这辈子别无所求,只求夫在子在,一家人不要分开。
日子过的很快,出了正月,乌迩还是跟从前一样冷,耶律加央回来的愈发晚,他带着人寻找新的牧地。
牧地的好坏关乎乌迩人一年的生计,草地选的好,牲畜长的壮实,来年就会生下更多的崽子,战马,牛羊,这是乌迩人的命脉。
虽然没有言语,但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努力。
他们之中有的家人还留在大楚,他们希望家人能挺过这个冬天,希望他们能活下来。
长天是碧蓝色,好像被水洗过一样,凛冽的风吹过土地,吹乱了发丝,大楚关外一片静谧,雪下的很厚,天寒地冻,但是将士们每天还要练兵。
太冷了,衣服和鞋子不够厚,刀枪冰凉透骨,手上脚上都生了冻疮,又疼又痒,军营热水少,伤药也少,根本轮不到下面的将士。
想拿药要一级一级往上报,报到徐景行那里,拿回来的伤药不知克扣了多少,反正都是小事,找麻烦,又不是银饷和军粮,天高皇帝远,皇上也管不到这个。
等将士们染了风寒,传了好多人,将士倒了一片,徐景行才知道这件事。
徐景行说话时呼出白气,这都进二月了,怎么还这么冷,不及往年暖和,而且,风寒来的突然,一下倒了数千人。
军医给诊了病,开了药,徐景行看过药方,吩咐人去煎药。
然后对着军医道:“他们病情如何。”
军营有药,但是不多,而且都是伤药。
军医道:“染了风寒,得慢慢养,还是太冷,风邪入体又受冻,老夫看他们手脚都是冻疮,有的已经烂了,不是已经领了防冻疮的药吗。”
徐景行知道药领了,但显然药没给这些人用,“查。”
病来如山倒,风寒传人,还不易好,几天下去,无一人痊愈,军营里染风寒的人已经有五千多了。
随处都能听见咳嗦声。
徐景行有些犯愁,几天都愁眉不展,西北常驻军,以前也没有这么严重地大范围染病,徐景行还要小心,不能把风寒传给城内的百姓。
有时他也会想,这是不是上天给的警示,老天爷不让出兵攻打乌迩,就算将士们风寒痊愈,出兵攻打,也会大败而回。
大楚兵马强盛,但是,西南,盛京的兵马调不得,思前想后,徐景行给盛京写了封奏章。
言明军营大面积染风寒,恳求皇上三思后行。
这封奏章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用了六天就送到了容誉手里。
蜡油封信,信封写了皇上亲启四个字。
是徐景行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