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离开锻造房,回到自己休息的营帐时腿还有几分软。
而那房间里的陆凛依旧在“砰砰砰”地锤炼兵器,豆大的汗珠顺着男人英俊刚硬的轮廓线滑落,在地上溅出点点水花。
一身的火气也在这样的消耗中渐渐淡去。
林淮里什么心思他很清楚。
不暴躁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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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结束后,陆凛在天黑前回到府上,径直去嘉月的小院子。
秋玉进来通报的时候,屋里的人儿正在绣荷包,几簇翠竹已然栩栩如生,她正在绣最后两片叶子。
夕阳洒落在少女恬静安然的侧脸,勾勒出醉人的温柔。
时间都好似在她周身定格,那是陆凛从未见过,从未享受过的静好。
“大人可是有事要与嘉月说?”
他逆着光站在门口许久未动,幽深强烈的视线一直牢牢地锁着嘉月,少女白皙薄嫩的小脸泛起娇艳的红晕。
轻轻搁下手中的针线,她看向陆凛,柔声询问。
“你要不要跟我?”
这话一落,屋内静得有几分凝滞,嘉月纤长的眼睫颤了颤,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或者说,她不敢想。
“我,我不是一直跟在大人身边?”
转过身,她面朝门坐着,纤细的双手交叠置于腿上,指尖却微微蜷缩。
“我这个‘跟’是指一辈子。”
长腿迈开,陆凛入了屋子,而他的脸也变得清晰,门外吹进来的寒风卷起他鬓边的丝许碎发,乱了屋内的馨香暖意。
二人的气息似乎在风中绵延,有了平常不曾有的交织和纠缠。
男人狭长凌厉的眼眸里是嘉月熟悉的深幽,以及一丝让人脸红的滚烫。
“我不为妾,更不可无名无份......”
垂下眼帘,即使心因为他的话已经在激烈地跳动,连带着那双楚楚的桃花眼都在泛红,可嘉月脑中还算清明。
她是温氏女,虽名声有损但清清白白,就算流落在外无父母兄长依靠也绝不为妾。
屋内又是一片静谧,听到这一段对话的秋玉和春锦又是欣喜又是不安,皆是安静地垂首立在一边,降低存在感。
“温嘉月,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双手紧紧揪着帕子,嘉月又羞又无措,实在拿不定主意。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即使她心悦着陆凛,可无亲人在侧为她考虑绸缪,嘉月总觉得空落落的,还有点慌乱。
大抵也是因为陆凛说的突然,再加上他之前待自己都凶。
“为何如此仓促,是出了事情吗?”
短暂的沉默后,少女冷静许多,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不对,尽管面颊绯红,但她那双大眼睛十分有神,映着清澈的担忧。
拿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指尖轻扣膝盖,陆凛的凤眸深了深,敲击的动作微微停顿。
关键时刻她倒是不迷糊。
“天塌不到你身上。”
“你就给句话,跟不跟我?”
第15章 遇  信你
陆凛这样没羞没臊的求亲,任谁都会不知所措。
嘉月的指尖一直掐着掌心,耳根都红了。
“若是不跟呢?”眼睫颤了颤,即使有点怕他变脸,但她还是鼓足勇气看过去。
“你逃。”
怔怔地看向他,嘉月的心口像是漏跳一拍,又慌又怕。
“我跟着。”
凝着她那双受惊小鹿般清澈无辜的大眼睛,陆凛唇角轻勾,狭长的眼眸里一片压抑的深幽。
似乎刚刚只是在开玩笑。
“不正经......”
压着心底的不安,嘉月红着脸小声嘀咕。
“再说?”
语气似凶非凶的,陆凛动手倒了杯热茶递给软榻上的小姑娘。
只是他的手大,将茶杯都包住了,嘉月葱白的指尖在空中无措地蜷缩,无从下手。
凝着那两团雪白,陆凛又回忆起那晚的柔软,指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似是摩挲,似是在压抑着什么。
嘉月被他盯得手热心慌,兔子一样地缩了回去。
“成亲并非儿戏,若你只因一时困境而娶,我不会跟的。”
捧住他放在小桌上的温热茶盏,嘉月垂眸看着氤氲而生,飘渺的雾气。
大抵是盯得有点久,熏着眼睛,里面也弥漫起薄雾。
“温嘉月,那是‘好人’会做的蠢事。”
若他不想娶有的是办法解决,而他想这件事再简单不过。
可谓是一阵恰到好处的东风。
不管温嘉月是谁的女儿他都要定了。
陆凛悠然地品着嘉月泡的热茶,垂眸掩去一抹幽邃。
这比那什么中州云雾好喝多了,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你还会凶我吗?”
垂着眼帘,嘉月小脸通红,声音软软的。
尽管曾无数次幻想未来夫君的模样,如太子殿下那般的温文尔雅,斯文俊秀,如大哥温嘉辰那般的刚正不阿,从容威严,亦或者像二哥那样放荡不羁。
但兜兜转转遇上了陆凛,又因为救命之恩,还有这几个月的相处,嘉月已经习惯了依赖他。
也喜欢这安然无争,静谧的小院子,还有钱妈妈她们。
嘉月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我收敛。”
陆凛放下二郎腿,坐姿是少有的规矩,周身的气势隐隐变淡。
无论是少年时,还是入了官场,他的脾气向来如此,从没为谁收敛过。
但陆凛不会轻易承诺,所以承诺的他必会做到。
“我不想再憋眼泪……”
以前哭的时候陆凛要么更凶,要么嫌弃,要么直接走。
嘉月其实也没有为谁收敛过自己的娇气。
“嘉月。”
踌躇不宁时,她猝不及防地听到了陆凛这般唤她,只省了一个字,却不同于任何人,包括父兄。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好像染了一丝室内的温暖,平了棱角,淡而缓。
这一刻嘉月的手隐隐颤抖,身子也好像也被抽空力气,软绵绵的。
“我要真没点好你会犹豫?”
“一句话,我陆凛不要第二个女人。”
虽然嘉月这么问东问西的让他有点躁,但这件事的确突然。
委屈她的日后他加倍补偿。
泪水自眼眶滑落,嘉月也说不清此刻的感觉,但她所有的理智全都没了。
陆凛的确凶,可他不是个坏人,至少对她不是。
他更不是理想中夫君的模样,却又无可替代。
即使之后冷静下来仍觉得仓促,可嘉月没有后悔。
她也到许嫁之龄,流落在边境没能与父兄取得联系,在有心之人的主导下只怕外面的流言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既如此不若忘记那些弯弯绕绕,徇着心中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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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在十二月六号,只有一个多月准备时间,嘉月孤身在孟良,出嫁的地方便定在陆凛的另一处私宅。
至于聘礼和嫁妆,他命人将府上能用得上的财物都搬过去,还给嘉月置办了许多女儿家的物件。
虽是个五品官,但若没点路子,陆凛根本养不起这娇滴滴的小姑娘。
出嫁前嘉月一直在私宅和钱妈妈她们一起缝制大红色的喜服,清点财物。
府外的议论声被高高的院墙阻隔,她也不想听,而府内的下人更不敢多嘴一句。
千户营里,所有士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惊得不轻,对那姑娘又是好奇又是同情,毕竟陆凛的性子在那。
但他早到了成家的年纪,除了林淮里其他人都欣然道贺,争着讨喜酒喝。
只不过他们想象不出陆凛做夫君的样子,大抵是因为他没沾过女人,总觉得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