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对面的北狄大王子带人叫阵, 先锋营出征, 世子就主动当着所有人的面向金守忠道:父侯, 大哥受伤很重不宜出征,就让他在营里养伤吧?
当着诸将士的面, 侯爷也不能硬逼着金不畏去死。
他心里面气的要死, 偏不能驳回世子的请求, 不然让手底下将士怎么看?
世子骑着小白龙出战,让手下喊话:对面的北狄人听好了, 让你们的三王子出来受死!老子今天一定要将他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呼德挺胸凸肚,与旁边的心腹谈笑:阿古拉那个废物,父汗时常夸他勇武, 没想到被定北侯世子打得屁滚尿流,差点丢了性命, 龟缩在帐篷里不敢出来。且看本王与那世子一决高下!
两军对垒, 北狄传令兵扯开了嗓子喊:我们大王子要跟你们世子单枪匹马一决高下, 你们家世子敢吗?
卜柱知道世子昨夜未归, 舒老爷子一大早就被请到了营里,有点担心,说:世子不要紧吧,不如让犬子替世子出战?
呼德生得跟大熊似的,异常魁梧,世子身上又带伤,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的来。
金不语道:卜大将军不必担心,谁说我要跟他真刀实枪地打?
不等卜大将军再问,她已越众而出,扬声喊道:有胆子你过来啊!
呼德一夹马腹,坐下马儿冲了出去,还未到得金不语近前,她已张弓搭箭,等到呼德眼前亮光一闪,双目剧痛,他才反应过来,惨叫声响彻天际。
两军对阵,大家摆开车马,先叫阵后应战,光明正大地来。哪知道世子上来就耍流氓,讲明了单挑,对方冲过来的时候她暗搓搓放冷箭,太不地道了!
两方人马都被她这番骚操作惊到了,齐齐静默。
狗世子振臂高呼:冲啊!杀啊!
幽州军反应过来,喜出望外,杀声振天,向着敌营冲了过去。
而呼德的心腹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被惊得魂飞魄散,等反应过来去救主帅的时候,幽州军已经冲了过来。
马上的呼德失去了双眼,他也真是勇猛,疼得昏天暗地,还挥刀自卫,左劈右砍。未料得卜大当先冲过来,一斧子便将他的右胳膊齐肩砍断,被他的手下拼死救了回去。彼时,北狄主帅失去了指挥能力,军心大乱,幽州大军趁乱冲了过去,将北狄大军冲散,原本整肃的大军一溃千里,各自逃命。
卜大将军开山斧刚刚亮出来,眼睁睁看着本营将士不听号令便冲了出去,而世子揉揉胸口拨马转头,热情邀请他:卜大将军,不一起吃
个午饭吗?
卜柱目瞪口呆:……
还可以这样?
后方压阵的柴大将军及骠骑营众将士:……
阿古拉早有准备,大乱之时召集心腹赶紧逃命。
乌恩其满面焦色道:王子,我们不迎敌吗?
以他家主子的性格,理应与幽州大军决一死战,何时不战而逃了?
阿古拉纵马便走:大哥都已逃命,难道让我们留下来为他断后吗?
乌恩其想到大王子对自家主子的所作所为,也反应了过来,带着属下有序撤离。
阿古拉手下的兵有人指挥,逃出去十几里,清点一番人数,无甚损伤。
三王子尝到了甜头,在心里将金不语的话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越想越觉得世子是个可堪合作的对象,如同拨开迷雾般,他终于找到了奋斗的方向。
大王子呼德的部族死伤惨重,他自己亦剩了半条命去,再无斗志,被部下护着逃亡北狄王庭。路遇溃逃的阿古拉,三王子还对他的伤关怀备至,连救命的丹药都给他拿来续命,满怀担心自责不已:怨我本事不济,被那狗世子打伤,没能及时救大王兄。
呼德已残,从此恐怕与汗位无缘,他的部下正是人心惶惶之时,一路多受阿古拉安抚宽慰,事事与之商量,不知不觉竟将他当作了主心骨。
幽州军大获全胜,世子居功甚伟,虽然手段不够光彩,但结果好极。
步兵营众人被她按着打当爹的时候很狼狈,但他们发现世子对着北狄人耍流氓还挺爽。战后打扫战场,俘虏的马匹、帐篷粮草,武器,铠甲等等,所获颇丰,各营又有进项,众将士喜笑颜开,提起世子又笑又叹。
世子拉了一回弓,回营便吐了两口血,被舒老爷子骂死,按着她灌了浓浓一碗苦药汤子。
金不语大声惨叫:谋杀啊!有人要谋杀朝廷命官!
舒老爷子在她脑袋上凿了一下,威胁她:老实点,不然下顿可就不是黄莲而是砒***霜了。
独孤默笑吟吟地进来,极为自然地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蜜饯,总算终结了她恼人的惨叫。
狗世子又犯了老毛病,握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深情地说:还是阿默对我好,不如爷娶了你吧!
独孤默被她闹了个大红脸,不知她是女子就罢了,误以为她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可这人性别曝光之后,仍如旧时一般全无女子自觉,简直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舒老爷子见不得她犯病,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瞪着胡子骂:滚去床上躺着静养,别再乱跑乱跳!
金不语发现独孤默耳尖都红了,不由哈哈大笑,血气震荡,嘴里一股血腥味,她竟慢悠悠吟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独孤默:“……”
他在京中虽以才气与外貌出名,但还真没哪家的闺秀敢当面调戏他,且自命风流的。
世子爷在男人堆里混久了,一副纨绔子弟的调调,就算是被独孤默给撞破女儿身也没有一点要改变作风的意思,被忍无可忍的舒老爷子骂走了。
他老人家还替金不语解释:独孤小子,你别把世子的话当真,她那一张嘴惯会骗人的。
独孤默指尖留有她的体温,眼睫轻垂,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嗯,我知道的,世子只是在开玩笑。但他方才被拉着手的时候,有那么一刻竟觉得世子笑起来其实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今晚夜宿武功山,借了小魔怪的平板结果使不来她的键盘折腾了很久,最后迫不得已有我口述她打字,今晚就这点了,明天下山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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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北狄大败, 世子与金不畏都受了伤,为了躲避高妈妈的骂,世子便留在营里养伤。
金不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竟然搬来与世子同住, 如果不是世子强烈反对, 他都恨不得在世子床前打地铺,用的名头倒也说得过去:“世子救了我一命, 我思来想去无以为报,只有做个端茶递水的侍候世子养伤,才能心安。”
端茶递水侍候世子爷这项工作是独孤默的,经过高妈妈的悉心培训, 他现在爱岗敬业干的很称职, 并且暂时没有离职的打算。
离开了侯爷的视线, 世子对这位“亲大哥”的亲近也有限,她吩咐黎氏兄弟:“给大公子腾出来一间房, 不拘在哪, 只要别在我眼前晃就行。”
将无关人等全都赶走之后, 她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养伤,使唤美貌少年郎替她端茶倒水, 一时要果子一时要点心,欣赏着独孤默干活的模样,突发奇想:“阿默, 你会弹琴吧?”
独孤默:“世子闷了?”
“知我者阿默也!”金不语若有所思:“你们读书人不都要学琴棋书画这些风雅事情吗?我一个武夫也不懂这些,就觉得……”养伤的日子耳边除了外面校场上单调的操练声, 也没个别的动静熏陶熏陶耳朵。
独孤默遥想世子爷在如意馆有滋有味的小日子, 也确实觉得她这伤养的有些单调无趣:“就算我会弹, 世子爷这里也没琴啊。”
世子爷一听可算来了精神, 直起身子唤人:“阿英,你去找高嬷嬷,把我库房里的琴盒拿过来。那琴多年未用,也不知还能不能用。”
黎英回转一个时辰,果然抱个琴盒回来,珍而重之的递给了独孤默,还再三叮嘱:“这把琴是初代侯夫人的心爱之物,自初代侯夫人过世之后便一直收在库里,无人再弹。”
独孤默打开看时,但见此琴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宛如绿藤绕古木,试拨琴弦,如泠泠山泉水击石,幽幽涧底风入松,琴音美妙如听仙乐,顿时双目大亮,急切去翻看琴腹,却发现刻字题款俱无,不知制琴者者是哪位前朝大家,也不知经谁收藏,最后到了侯夫人手中,成为她平生珍爱。
“这琴……”
“听说是前朝一位大家亲手所作,但此人平生不好虚名,此琴为酬知音,故而世间无名。”金不语小时候听姜娴说过此事。
大约当时姜娴对自己将女儿当儿子养也心有不安,总想让她学点女儿家也理应学的东西,女红是不必想了,也唯有琴棋书画可以试着发展一下,于是用这个故事来启发金不语学琴的兴趣。
谁知金不语练武读书已经疲惫不堪,想到后世那些鸡娃到疯魔的虎妈们,为了断绝亲妈的念头,发下豪言壮语:“母亲不用担心此琴蒙尘,待我将来寻个会弹琴的知音,让他弹给我听,也不算埋没了这把祖传之物。”
姜娴当时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光阴似箭,金不语从来没想过小时候发过的豪言壮语居然也有实现的一天,她大手一挥豪爽的说:“只要弹的好,这把琴便送你了。”
侯夫人在上,黎英从小就跟世子玩在一处,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世子小时候的话,对上满腹欣喜的独孤默与送琴犹如送白菜的世子,欲言又止。
当时姜娴听到金不语的:“先辈有遗嘱,她过世之后不想此琴葬入墓中不见天日,只愿后世子孙能懂乐器之美,故而此琴不许转赠转卖,一定要留在姜家人手中。”
黎英心想:若独孤默是女子,世子娶了他,将琴当作定情信物送出去也没什么。可他偏偏是个男子,而世子大约早将这段叮嘱下菜就酒吃到肚里去了,半点没往脑子里进。
更不能理解的是高妈妈的态度,明明当时她老人家也在场,听到世子找琴让独孤默弹,竟然喜笑颜开。
黎英心里犯嘀咕,可不妨碍独孤默见猎心喜,净手焚香,屏气凝视开始为世子弹琴。
金不语是个五音不全的,更兼着前生后世没学过一件乐器,她对音乐的唯一要求就是好听。
琴音才起,她便傻住了。
独孤默年已十七,少年郎如玉如松,气度卓然,端茶倒水时也算接地气,但把澄心澄意拉过来一比,两小厮立刻便被比到了泥地里,让他服侍人总有种贵公子纡尊降贵的感觉,当他修长的手指端着茶水递过来,总让金不语不由自主便想象他殿前答卷的状元风采,心下暗暗惋惜。
他刚来之时,还有着少年人初尝重挫的愤懑沉郁,也不知是幽州的风沙太过粗砺还是现实太过残酷,经过大半年的磨练,他竟然更为内敛沉稳。而他盘膝坐下,面容肃穆端庄,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第一根琴弦,整个人如同谪仙降世,金不语心神俱被牵引,眼珠子都粘到了他身上,再也撕不下来。
她现在终于能理解校园时代长的好会弹钢琴的男生让女同学尖叫的原因了,如果不是多年教养使然,她其实也很想捧着脸发花痴尖叫。
音乐果然能改变一个人的气质。
尤其在独孤默这里,简直就是巨变。
前一刻钟他明明还是尽职尽责的贴身小厮,嘘寒问暖端茶倒水,她还觉得挺亲和,虽然有种贵公子式的亲和。下一刻他便头顶音乐的光环让她双目发光直犯发痴,只差流口水了。
独孤默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好半日室内无人说话,他许久未弹只觉得手生不少,还略有些不好意思:“弹的不好,让世子见笑了!”
向来口齿伶俐的金不语神魂不知去了哪里,好半天才讷讷问:“阿默,你以前……有没有在别的女子面前弹过琴?”
独孤默回想自己枯燥的京中生活,可能是早慧的缘故,时常来往相交的都是比他年长之人,至于跟同龄男女一起郊游宴饮聚会取乐这种事情,还从来没有过。
“不曾。”
母亲曾经笑言他太过孤僻,除了容貌才气让同龄不知内情的小女娘们惦记之外,真要相处起来恐怕会嫌弃他太过沉闷。
“你若是娶个新妇回来,不过三天新妇不是被你闷死,便是哭着闹着要回娘家。”
他当时年纪小,还未曾考虑过终身大事,颇不认同母亲的言论:“我若娶妻,必是喜读书弹琴善诗文的大家闺秀,闲时红袖添香举案齐眉,忙时替我打理后院周全人情礼仪,怎就要闷死了呢?”
那时候,世上女子在他眼中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骄纵跋扈不堪理论的;另外一种是娴雅明理的。
他要娶的,大抵都是后一种。
谁知世事巨变,让他有机会窥得另外一种女子。
绝无仅有的一朵奇葩。
这朵奇葩现在向他提要求,且提的理直气壮:“琴我送你了,但我有个要求,从今往后你不能给别的女子弹琴,否则我就要把琴讨回来,就算是砸了也不给你弹!”
黎英敏锐的觉得世子爷话中有话,但他又难解其中关窍,只能暗暗疑心世子爷养病养魔怔了。
唯有独孤默能受得了她的脾气,思索片刻居然郑重应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