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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起居郎 我乃起居郎 第59节

若叶卿穿上裙裳,梳起头发,戴上钗环……不就是叶姑娘吗?

风承熙目光闪动,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动了。

但只得转瞬,风承熙摇头,“不成,叶卿不想让妹妹入宫。”

康福道:“天下人皆是陛下的子民,陛下想要的,谁能说不?”

“但朕答应过叶卿了。”风承熙冷然道,“君无戏言,朕不会失信于他。”

康福不想看到陛下就这么把自己的路堵死了,隔了几日,来到天牢问叶汝真的意思。

叶汝真差点把栅栏掀了:“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叶大人,令妹要是入宫,那定然是后宫独宠,风头无两啊,这可是天大的尊荣——”

“再天大都没用,不可就是不可。”叶汝真心慌意乱,急切道,“是陛下派你来的?这是陛下的意思?他明明答应过我的,怎么能反悔?”

康福暗叹一声,知道没戏了。

一名小内侍忽然急急奔来:“公公,不好了,陛下又发作了!”

叶汝真急问:“出什么事了?谁惹得陛下发作的?陛下现在怎么样?”

“奴才不知,奴才只知道陛下发作的比哪次都厉害,眼看就要不行了……”

“这可怎么得了?!”康福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急急往外走,“我那可怜的陛下,还那么年轻!”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叶汝真心里,叶汝真想也没想,一甩袍袖,跟上康福。

两人一路急奔,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康福一入明德殿,便放声大哭,“陛下,您可万万不能有事啊陛下,叶大人已经来看您了啊——”

偏殿内,正提着朱笔批奏折的风承熙皱了皱眉头。

起初只想,康福这是疯了么?好端端地嚎什么丧?

然后就听见了后半句。

风承熙:“!!!”

他抬手便把砚台里的朱砂往胸前一洒,再咬破舌尖,逼出一点血迹溢出嘴角,然后软软地往案上一趴。

刚趴好,叶汝真便闯了进来。

第48章 回来

“陛下!”

叶汝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过去扶起风承熙的, “御医呢?御医怎么不在?公公,快去找御医!”

康福:“是是是。”

一面说一面就走。

叶汝真:“还有大师!”

康福已经走得远了,也不知听没听见。

风承熙个子高,身量重, 叶汝真一个人要扶他去寝殿着实吃力, 可环顾四周竟然连个内侍都没有。

“来人!”叶汝真扯着嗓子叫, “有没有人?!”

回答她的是一阵扑楞楞的展翅声,两只雀儿从檐下飞到了枝头。

“咳咳咳……”风承熙气若游丝, “别叫了,是朕让他们都走远些, 朕想静一静……”

叶汝真见他能说话, 顿时松了一口气,“陛下觉着怎么样?还好吗?”

风承熙蹙眉捂胸口:“心痛如绞。”

叶汝真才松开的眉头不觉又皱了起来。

往日风承熙发作总要有点引子,多半是被人气着, 或是有姜凤声暗中搞鬼, 怎么现在一个人好端端待着也会犯起病来?

“您……您撑一会儿……”

叶汝真一手把风承熙的胳膊拉过肩膀,一手搂住风承熙的肩, 半扶半架,撑着风承熙去寝殿。

清晨刚下过一场雨,花瓣被打落在阶前, 空气里浮动着湿漉漉的水汽, 满眼皆是绿意。

叶汝真走得跌跌撞撞。

每一顿一下,叶汝真的发丝轻轻蹭到风承熙的脸,带来一阵阵酥麻。

风承熙的心好像也被什么东西蹭着,酥酥软软的。

要很用力很用力,才能压住嘴角不往上翘。

然而春风浩荡,催生万物, 花禁不住要开,叶禁不住要绿,他的嘴角也禁不住要往上翘。

叶汝真踩在一朵落花上,脚下一滑,不由自主向前倾倒。

她第一反应是松开风承熙,免得病人被自己带着倒下。

然而下一瞬,一只手手臂稳稳地箍在了她的腰间,她的肩头撞在风承熙的胸膛上,两人四目相对。

天光自云层后乍现,枝头花叶间的水珠折射出晶莹璀璨的光。

“小、小心些。”风承熙收回手臂,虚弱地咳嗽起来。

叶汝真眯起眼睛,盯着他。

风承熙捂着胸口,“叶卿,朕站不住了……”

话未说完,叶汝真忽然凑近,低下头,鼻子几乎贴上风承熙的胸膛。

风承熙只觉得一颗心猛地一蹦,几乎要跃出胸膛,然后便是密集如鼓点的心跳。

跳动之剧烈,让他怀疑自己真要发作了。

“陛下身上怎么会有酒气?”叶汝真问,“陛下什么时候有了一边批奏折一边喝酒的习惯?”

风承熙:“……”

朱砂不挂笔,需要将白芨碾成粉,再兑以烈酒,方能呈用。

“朕……心中烦闷,所以喝了两杯……”

叶汝真的目光笔直,眸子黑白分明,澄彻透底,风承熙竟有点编不下去。

叶汝真慢慢地道:“陛下以前骗起臣来,可是不打磕绊的。”

“朕……”

风承熙没往下说,低了一回头,拇指把嘴角那点血丝抹去,抬起头看着她。

叶汝真很难形容风承熙此时的眼神——有点倔强,又有点脆弱,有点傲气,又有点可怜。

叶汝真不觉有点心软:“陛下若想召见臣,直接派人传旨就好了。”

风承熙低声咕哝:“旨意传过去了,你会来么?”

叶汝真:“……”

这话倒是唤醒了叶汝真,她后退一步,“臣还在服刑,陛下既然无事,臣便先——”

第二步还未退出,风承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叶卿,别走。”

这声音里深沉压抑,底下仿佛有暗潮涌动,叶汝真一个激灵,“陛下,臣说过的,臣不好男色——”

“朕也不好。”

风承熙截住她的话头,目光和云层后刚刚洒出来的日光一起落在她的脸上,只觉得她就像是一颗在雨后凝在花瓣上的水珠,又晶莹,又易逝。

“朕没有兄弟,也没有朋友,从小到大,连个聊得来的人都有,朕从前也甚是习惯,并没觉出有什么不好,直到遇见叶卿你。”

风带着湿润的草木青气,从天外扑进檐下,拂起两人的发丝衣摆,地上的落花簌簌而动,围在两人脚边打转。

风承熙的声音有点低,落在风里,好像转瞬就会被吹散似的:

“朕知道你是家中独子,知道你喜欢美人,知道你来日想要成婚生子,朕没有要宠幸你的意思,就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朕过去那些没有的,就都有了。”

“叶卿,你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好吗?”

叶汝真一时没有说话。

带着花香与雨汽的春风仿佛吹进了她的心里,一颗心膨起来,鼓鼓囊囊的,轻轻一戳就要爆开来。

“天牢又阴又湿,连胭脂都做不了,饭菜也不好,你回来,朕给你找了蜀中的厨子,你爱吃的都能给你做。”

风承熙打量着叶汝真的脸色,“朕还可以把明德殿的内侍全换成宫女,全挑你喜欢的。”

叶汝真:“……”

倒、倒也不必如此。

“朕升你的官儿,加你银青光禄大夫。”

叶汝真:“……”

银青光禄大夫是从三品的勋官,就算是升也不带这么升的。

风承熙咬了咬牙,似是割肉一般:“罢了,朕可以在休沐之时让你回家,免得你家人思念。”

叶汝真低着头,久久没开口。

“叶汝成,你还想怎么样?”风承熙声音里有了一丝怒气,“难不成你还想朕跪下来求你不成?!”

叶汝真不敢。

她实在没有想到风承熙能做到这一步,一颗心还在鼓荡,并且眼眶发涩,有点想哭。

“陛下,能别对臣这么好吗?”叶汝真低声道,“臣受不起。”

“没什么受得起受不起,朕给你的,你只管受着便好。”

风承熙说着,忽然挪开了视线,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这一句声音既低,说得又快,叶汝真一时没听清:“什么?”

风承熙的神情不甚自在,视线别到一旁,脸上慢慢浮现可疑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