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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起居郎 我乃起居郎 第65节

“要鹅脯,直接给两只鹅?”风承熙冷笑,“他这是嫌气朕气得不够吧?”

康福赔笑:“应是真没了,又想让陛下吃上,所以才如此。”

说着又忧愁道,“老奴瞧叶大人伤得不轻,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当朕瞎吗?”风承熙冷冷瞪了康福一眼,“他最是怕痛,吃不得一点苦,卡根鱼刺都能叫唤半天,真瘸了还能亲自送你出门?”

“……”康福闭嘴。

“好,好得很。”风承熙慢慢地咬了咬牙,“朕倒要看看他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第52章 女婿

第二天一早, 叶家的马车便离开了京城。

叶汝真坐在马车内回望身后高大的城墙,想到了数月前在丝雨朦朦中踏进城门时的景象。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进京只是陪外祖母开间铺子,然后再相看几户人家,遇上顺眼合适的就定下来。

白氏见她频频回头, 问道:“真真, 咱们就这么走了, 陛下会不会派人来追拿咱们?”

叶汝真告诉她不会。

风承熙其实心高气傲,奉信强扭的瓜不甜, 再说他气性大,就算是动念传召她, 少说也等十天半个月后。

那时她早去得远了, 叶汝成又躲回了小院,他寻不见人,心思自然就慢慢凉了下来。

而且他身为帝王, 寻个靠谱的股肱之臣或许挺难, 但寻个逗闷子的弄臣还不容易?她又不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哪里值得上他费那么大劲去找?

只是道理虽想得很明白, 心里却像是一直坠着块石头。

这石头不大,但时不时便扯一下,让人有点心烦意乱。

白氏想得比她深远些。

京城的铺子是靠皇帝的隆宠壮大的, 而今这隆宠靠不住了, 蜀中的铺子便不能撤。

皇帝既然惦记上了叶汝真,叶汝真也不好再在京城寻人家,婚事还是要着落在蜀中。

因此白氏一面南下,一面派了下人快马把自己要回蜀中的消息带回给各位故交亲友。

果然如同叶汝真所言,她们一路走得平安无事,背后并没有遇见什么追兵。

月余之后到了蜀中地界, 偏在途中遇上一场瓢泼大雨。

便是在驿站歇脚的时候,听说了云安公主大婚的消息。

祖孙两个都有些讶异。

一般贵女从订亲到完婚,婚事筹备起来至少要一年半载,云安公主这等身份,婚事竟然行得如此匆忙。

白氏因帮着公主置妆,更明白嫁妆尚未备齐,怎么就这么着急完婚了?

外头下着大雨,驿站也趁机兼做别的营生,里头所坐的并非全是有凭引的官家人,也有一些像叶汝真这般的过路客商,都在议论这件事。

有个别人灌了几杯黄汤,说的话便渐渐往下流里去:“……别是咱们的公主不检点,被搞大了肚子,皇帝为了遮丑,这才速速把她嫁了吧哈哈哈哈……”

他身边的人接话:“谁知道呢,反正皇帝自己都乌烟瘴气,荒淫无道,公主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叶汝真听不下去:道:“口出污言,非议贵人,你们可知该当何罪?”

她出门为着方便,照旧穿着男装,说话那人瞥了她一眼,只当她是个单薄书生,并不把她放在眼里,“你跳什么脚?难不成公主是你的相好?”

“听说皇帝好男色,这哥儿生成这样,想必是打算去京城爬龙床吧!”

“……”

叶汝真算是明白了,风承熙在民间声名不佳,一是因为姜凤声有心传播,二便是因为这些人渣以骂人为消谴,满口污言秽语,逢人便喷。

跟这种人扯再多也无用,叶汝真去找驿丞。

驿丞慢条斯理地剃牙:“醉汉说醉话,公子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叶汝真怒。

她张口就要把外面的家人唤进来,然而有人比她更早一步。

角落里坐着两个人,头上避雨的斗笠都没有摘下,一直默默喝茶,此时忽然站起来。

他们两人坐在角落里不怎么显眼,一起身才显出身形的高大结实。

两人直接走到闲汉面前,两名闲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人抡起一拳,揍到捂着肚子倒下,大声呻/吟哀嚎。

两人再补上一脚,两名闲汉嚎都嚎不出来了。

“干什么干什么?”驿丞急道,“当着本官的面前行凶,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醉汉揍醉狗,大人又何必跟我们一般见识?”

其中一人说着,扔下银子,转身就走。

跟在后面那人看了叶汝真一眼:“小兄弟,以后遇见这种狗东西不必跟他们废话,他们听不懂人话,直接揍就是了。”

叶汝真这才发现他不单戴着斗笠,脸上还蒙着防风的布罩,露出一双眼睛,眉心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多谢兄台教诲。”叶汝真痛痛快快道,“在下记得了。”

“老赵,别耽误事儿。”前面那个人提醒他。

老赵朝叶汝真一点头,算是招呼过了,两人牵过正在吃草料的草匹,正准备翻身上马的时候,雨幕中突然出现了一队府兵。

他们手持黑盾,配银枪,铠甲森严,杀气腾腾。

暴雨如注,消弥了厮杀之时的一切声响,但看得见血花绽放在雨水之中。

只不过瞬息之间,刚出门的两人便死于府兵的围杀之下。

一名府兵走进驿站,唤来驿丞:“是你报的讯?”

“是是是,姜大人交代过,凡有举止可疑者,一定要禀报上去。”

“做得很好。”府兵交给他一锭黄金,“这是姜大人赏你的。”

驿丞眉花眼笑,连连躬身。

府兵环顾驿站内,朗声道:“此二人是江洋大盗,逃匿于此,我等奉姜大人之令将之就地正法,诸位勿惊。”

这位“姜大人”不是指姜凤声,而是指蜀军左将军姜路。

蜀军有两位大将军,右将军萧宏年事已高,左将军姜路出自姜家嫡系,是姜凤声的堂兄,手握军中大权,令行禁止,在蜀中甚有威望,能止小儿哭啼。

众人纷纷称赞姜大人劳苦功高,为民除害。

地上躺着的那两人捂着肚子爬起来叫好。

座中还有一位监察御史,点头赞道:“久闻蜀军骁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叶汝真知道他们不是蜀军。

就在三月入京不久,她在护国寺遭遇流民,见过这样的人马。

他们是姜家的府兵。

“真真……”白氏有点担心地看着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官兵抓盗贼不是好事吗?”

叶汝真摇摇头。

她只是有点看不明白这个世界。

满嘴喷粪的蛆虫在欢呼雀跃,豪义任侠的人命洒当场。

“大人且慢走!”那两名闲汉忽然指向叶汝真,“这里还有大盗的同伙,那两个人之前还跟他说过话,好好查一查,说不定他们是约在这里接头的!”

府兵转身向叶汝真走来。

白氏立即道:“官爷,我们是本本份份的买卖人,我家孙儿只不过是偶然说了一句话,与那两名盗贼素不相识。”

闲汉道:“那两人疯狗似的,见人就揍,怎么独独对你们好言好语的?你们定然是一伙的!”

白氏急道:“官爷,他们血口喷人!”

“是与不是,跟我们回去走一趟便知。”

府兵说着一挥手,两名府兵走来,便要出手抓人。

但他们的手还没碰到叶汝真身上,便僵住了。

一枚令牌挡在了他们面前,玉璧为底,上嵌金字,乃是大央最高级别的令牌之一,意味着“御前直旨,奉行无忌”,大央境内,无人敢阻。

姜家府兵立即垂手后退,行礼:“请贵人恕我等冒犯之罪。”

叶汝真道:“要我恕罪容易,那两人污言辱上,你们把他们两个拉去军中,做三年苦力。”

府兵立即应命,拖了那两名闲汉就走。

闲汉们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万没想到这回事闹到了自己身上,撞天介叫屈,被府兵一记手刀敲晕,架上马背就走。

两名大盗的尸首也被扶上马。

府兵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一样东西,塞入了自己怀中。

似乎是件信函。

叶汝真想看真切些,但雨太大了,隔得又远,府兵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就和他们来时一样迅疾而突然。

“这位公子……不,这位贵人,”驿丞惶恐赔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贵人在此,实在是该死,该死。”

叶汝真不是足不出户的闺秀,自然知道惧上欺下乃是官场通病,什么也没说,挥挥手只想让他闪边去。

风承熙赐给她的东西不少,她全堆在叶宅的库房里,什么也没带走。

唯有这块令牌她随身携带,心想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风承熙真派人追人,有这令牌在手,她跑起来会更快些。

这当然是她想多了。

这一路上,令牌一直躺在怀里睡大觉,今儿才用来打发了几只苍蝇。

驿丞刚退下,那名监察御史又凑过来。

叶汝真正心烦想赶人,却听他问道:“敢问,尊驾可是叶汝成叶大人?”

叶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