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看看如何?”工匠们把泥铸火炮的雏形推到赵枫面前。
“似乎…不太理想。”赵枫不便把话说得太直接,以免打击工匠们的积极性,更存有贬低他们记忆水平的嫌疑,但是也不好忽略那些显而易见的缺点。
负责火炮制作主导的工匠鲁师傅,对于赵枫脸上出现的忧虑神色也已然预料到。
赵枫抬手去摸那看起来并不十分干燥的炮管模型,指尖就传来了一股湿意,不仅喃喃道:“到底是泥铸的东西,连晒了这么多日都没干透。”
鲁师傅附和道:“可不是嘛…拉着模型在太阳下晒了快二十日的时间,好不容易眼看快干了,结果拉回厂里浇铸的时候被火烤了一阵,外面看似乎是干的,内芯却被烘得湿了。”
“模型里一直有潮气,浇铸的时候一直冒气泡,最后就成这样了…”鲁师傅一指炮管上的四处都是的气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了。
“能有什么办法呢,浇铸都做好了,如今连泥模都敲了,得出的成品却不如意,简直浪费了一个模型。”
浇铸是在内部进行的,因此等到浇铸工序结束后,想要得到完整的火炮,就得把外面的泥铸模型打破。因此每铸造出一台泥铸火炮,就得花费一个泥铸模具。
如果想要再制作一台新的泥铸火炮,就得重新再造一个模具,重复的工序多而复杂,且费时费力。所以鲁师傅才会对泥铸模型被敲掉后的惋惜,及对眼前沦为残次火炮的遗憾。
赵枫察觉出工匠们满是低落的情绪,便好言安抚道:“不着急,失败是成功之母。”
“本王也不期望第一次就能造成,毕竟之前咱们造火铳的时候,也失败了许多次,现在不也存在着许多问题没解决么…”
赵枫擦去了指尖的湿意,继续察看炮管内部的情况。
在泥模成型后,后期进入浇铸的工序时,工匠们会不断搅动内芯,因此炮膛的膛线会出现偏差,而镗孔的打磨粗糙,这便使得后期应用时的设计精准度大大降低。
赵枫叫来鲁师傅:“鲁师傅,炮管里的问题你也看出来了吧?”
“是的。”鲁师傅只能点头。
即便把问题看出来了又能如何呢?毕竟这是因工序而导致的问题,并不是人故意为之,所以也难以改变。
赵枫道:“这样,反正都是大家都是第一次造火炮,如今时间也不太宽裕,咱们现在先拿这现有的炮管继续把后面的工序做完,往后再看看最终成果如何。”
赵枫发令了,工匠们便只能尽量把现有炮管存在的工艺粗糙问题进行打磨,而后还在底部钻火门眼。经历了种种工序后,历时两个月有余的时间,才终于造出了泥铸火炮的雏形。
其间为了减少炮管发生炸膛的几率,赵枫主动要求鲁师傅后期把炮管的壁身加厚,更向其他铁匠师傅教授了新的铸造技术,及使用熟铁与生铁复合混制的法子。
然而这样的办法虽然稍稍降低了炮管承受炸膛的能力,但是由于炮管本身是泥铸的,出现气泡和缝眼总归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最终泥铸火炮的研制结果还是以炸膛而告终。
泥铸火炮进行第一次试验的当日,还是由赵枫亲自将造出来的第一台泥铸火炮从实验室里拉到靶场的。没想到最终的结果不如人意,以致赵枫大失所望。
不过在面对第一次泥铸火炮的失败时,赵枫并没有气馁,反而迅速罗列出了泥铸火炮的缺点。
泥铸的火炮外形潮湿,需要旬月的时间才能风干。如果能遇上晴天还好,等到了雨雪相伴的秋冬季,天气变得阴寒,阳光稀少,则泥铸模型干透的时间就会延后。
不仅费时费力,而且无法实现大规模的量产,更不提往后要进入装备于军队中的标准化了。
“前期铸造炮身风干时间久、炮身笨重、管壁太厚,制造粗糙多气孔、射速缓慢、发射角度调节困难笨拙等…”
赵枫总结道:“往后火炮定要像现在的火铳一样进行量产的,如果造一座火炮需要花费半年的功夫,时间成本可不够。再加之诸多缺点,咱们可以先把泥铸放到一边了。”
瓦特见赵枫意识到问题了,才点头道:“这就是了。”
“而且泥铸毕竟只能使用一次,制造的时候除了水汽容易影响火药炮弹之外,炮管里也不可避免会出现气泡,也就是泥眼子。泥眼子多了,炮管内凹凸不平,最容易发生炸膛。”
要说火铳的炸膛容易伤着持枪人的手,严重时会伤到整个头,那么火炮发生炸膛可就不只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几条人命了。
所幸泥铸火炮的第一次实际应用中无人伤亡,这边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赵枫问瓦特:“你还有什么建议么?”
“要不试试用铜铸吧。”瓦特答道:“铜的熔点低,硬度也不高,加工起来方便,浇筑造型的时候容易把模型给捏出来。”
瓦特的想法还是从实际出发,在各项技术水平不算高的古代社会,使用铜铸造火炮确实是在结合多方考虑后给出的选择。
然而即便面对如此“完美”的选择,赵枫也蹙起了眉头:“怕是难…”
“难点在哪?”瓦特问。
选择铜,已经是综合各项得出的最好结果了,总不好再回到泥铸火炮上面吧。
“难点在贵。”赵枫以四字堵住了瓦特的追问。
“如果有足够的铜,必定要被收去宫里拿去铸币厂制成铜钱发行了。”赵枫担忧道:“如果陛下看到咱们有多余的铜不交到宫里,而是拿去铸造火炮,怕是要发作。”
“本王觉得还是使用铁模铸炮吧。”赵枫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建议道。
其实赵枫并非第一个提出铁模铸炮法的第一人,他不过是参照了因铁模铸炮法而名留青史的宫振琳的说法,才提出了这个建议。
目前也别无他法的瓦特叹了一口气,最后认命似的低声应道:“还是听王爷的吧,您说用铁铸你那就用铁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