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王侑抵达了海州州府朐山县,海州也就是今天的连云港,这里有天然的良港,一直也是兵家争夺的重地。
海州最早属于淮南地界,朱泚在出兵夺取扬州的同时,李纳也出兵占领了海州,使海州成为李纳最南面的领地。
不过根据李纳和郭宋达成的协议,李纳已将海州割让给郭宋,在达成协议后没有多久,王侑便奉郭宋之令前往海州,拜访了海州刺史左成浩和长史李悠,得到了两人效忠晋王的承诺书。
这次他再去海州,主要协商驻军的各种细节,目前海州已没有李纳的军队,而且郭宋派出的内卫副统领周岷率一千内卫士兵先期进驻朐山县和东海县,进行地毯式的排查清场。
海州将是郭宋夺取泉州战船,乃至夺取泉州府的关键。
王侑来到县城,长史李悠迎了出来,王侑不见刺史左成浩,不由有些奇怪问道:“左刺史呢?”
李悠叹息一声,“别提了,发生一些意想不到之事,回去我再细说。”
王侑又见内卫副统领周岷匆匆赶来,他便问道:“周将军,可是有异常情况发生?”
周岷点点头,“发现了朱泚的人也在渗透海州,和刺史有关!”
王侑一惊,连忙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回禀军师,左成浩服毒自尽,局势已经控制住了。”
王侑稍稍松口气,跟随长史李悠进了州衙,周岷也一并进去汇报。
三人在内堂坐下,李悠示意周岷先说,周岷道:“大概在十天前,我们接到一个密告,说城内大盛米铺是朱泚的探子,我们便监视这家米铺,发现左成浩的管家一天来米铺三次,而且都是从后门进去,我们就秘密抓捕了米铺掌柜,掌柜承认了米铺是朱泚的情报点,也供出了刺史左成浩实际上早就投降了朱泚,我们便突袭米铺? 抓捕了所有的探子。”
“然后呢?”
王侑追问道:“左成浩怎么说,泄露了多少机密?”
旁边李悠接口道:“我去找左成浩,劝他把事情讲清楚? 立功赎罪? 他说罪不可赎? 然后喝下了事先准备好的鹤顶红,当场毙命,卑职估计朱泚已经知道我们接手海州的消息。”
王侑又望向周岷? 周岷点点头? “米铺之人也承认,他们给洛阳发了几封重要的情报,其中就包括李纳割让海州给我们!”
王侑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这确实是个节外生枝的事件? 情报泄露? 朱泚知道了海州之变? 不过万幸的是? 海州和泉州的关系是最高机密? 海州没有人知道,甚至连内卫副统领周岷也不知道,这件事就还有缓转的余地。
海州是晋王殿下亲自操控的一盘棋局,王侑意识到,必须立刻向晋王殿外汇报此事。
...........
洛阳? 朱泚在御书房内举行了一次小型议事? 由军师刘思古、右相刘丰和左相姚令言三人参与? 议事的内容就是关于海州。
朱泚着实没有想到? 郭宋和李纳竟然达成了秘密协议,李纳割让了海州,这个消息令他又惊又怒? 海州也是他势在必得之地,竟然被郭宋不费一兵一卒就抢走了。
但刘思古却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郭宋拿下海州必然有深意,但他自己也看不透对方夺取海州的深意,便有了今天的扩大议事。
朱泚简单给他们讲述了情况,最后道:“军师认为晋军夺取海州藏有深意,所以朕请两位相国一起来商议,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刘丰先声夺人,立刻追问刘思古,“请问军师,晋军占领海州有何深意?”
刘思古这段时间情绪不太稳定,起因是张光晟回到洛阳后,立刻被梅花卫抓捕,打入天牢,并对他严刑拷打,逼迫他交代私通郭宋的细节。
与此同时,朱泚罢免了张光晟的一切官职和爵位,把他贬为庶民,全家都被从大宅中赶出来,两个儿子也被抓。
尽管朱泚再三安抚刘思古,张光晟事件和他无关,但刘思古求情却没有得到同意,不久便传出了张光晟在狱中自尽的消息,他的家人也被没为官奴。
而且在海州事件上,本来只和自己商议,与刘丰毫无关系,但天子还是刘丰找来一同商议,只是顾及自己面子,又把姚令言也一并找来,这明显是对自己有点不太信任了,所以刘思古情绪低沉,也没有太多心思来和刘丰斗争。
面对刘丰的咄咄逼人,刘思古淡淡道:“在战略布局上,我不是郭宋的对手,他的布局我看不透,所以圣上才会找两位一起来商议。”
刘思古向后退了一步,使刘丰一拳打空,刘丰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难得军师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啊!”
刘思古淡淡道:“败给郭宋我不觉得丢脸,倒是刘相国有什么高见,我很愿意洗耳恭听!”
刘丰心中愈加得意,他向朱泚躬身行一礼,“陛下,李纳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向郭宋割让海州,既然是在谈判桌上割让,李纳必然也得到了急需的物资,比如兵甲钱粮之类,要不然他怎么会心甘情愿把海州让给对方。
至于为什么是海州,很好理解,郭宋倒是更想要齐州或者莱州,但李纳肯答应吗?必然是核心之地不肯答应,才答应出让边缘之地,海州又紧靠楚州,微臣认为,割让海州就顺理成章了!”
刘丰自己当然说不出这番道理,这都是杨密教他的,他才能在这里侃侃而谈,说得虽然直白浅显了一点,但朱泚却觉得很有道理,李纳父子对土地看得很重,除非是郭宋拿出兵甲钱粮,否则李纳怎么也不会答应让出土地。
朱泚稍微移动一下肥硕的身体,脸上的肉抖了两下,他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小眼睛望向左相姚令言。
“姚相国的想法呢?”
姚令言身材瘦小,跟在高大黑胖的刘丰身后像个小跟班一样,他已被刘丰收拾得服服帖帖,朱泚既然问他,他当然是附和刘丰,只是他说话比刘丰稍微高明一点。
姚令言躬身行礼道:“陛下,微臣也认为郭宋要求割让海州很正常,谈不上什么另有深意。”
“说说你的理由!”
“陛下,海州原本就是属于淮南道,五年前才被李纳出兵占领,当李纳有求于郭宋之时,郭宋当然会趁机索回海州,对于李纳也是一样,海州本来就不是他的固有领地,为了得到实惠的钱粮物资,把海州还给淮南,李纳绝不会太心疼,这就是谈判中的妥协,双方各自得了利益,所以谈判才会成功,微臣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值得深究。”
说完,姚令言迅速瞥了一眼刘思古,见他脸色阴沉,立刻后退一步,站在刘丰身后。
朱泚倒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不过刘丰和姚令言的见解说服了他,尤其是姚令言的理由很有说服力,郭宋既然占领了淮南,当然不可能放弃海州。
朱泚又看了一眼刘思古,笑问道:“军师觉得呢?”
刘思古躬身行一礼道:“两位相国高见,但无法说服微臣,微臣保持自己的看法,郭宋所作所为都有深意,尤其在这个关键时刻,绝不只是想收回海州那么简单。”
朱泚有些不高兴了,拉下脸道:“既然军师认定郭宋有阴谋,那就尽快找出这个阴谋,朕很想听一听军师的结论。”
朱泚说完,他又问刘丰,“泉州准备几时出兵?”
刘丰连忙道:“泉州方面需要听我们的安排,然后他们才能配合。”
朱泚又问刘思古道:“攻打李纳的计划提前到一月中旬,是否可行?”
“陛下,一月中旬黄河还没有开始解冻,最好还是按照原计划,二月初攻打李纳。”
这时,姚令言道:“陛下,一月中旬虽然黄河上还能行人,但只限于少量行人,大规模的军队行军就有点危险了,微臣认为,晋军不会冒这个风险。”
朱泚点点头,“就这么决定了,一月二十日发动攻势。”
刘思古无奈,只得答应了。
朱泚又对刘丰道:“通知泉州使者,要求他们水军二月初北上,直接在登州登陆,向李纳后背发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