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现在有两个存折,虽然都是她的名,但一个是许俊生的钱,另一个是她从农场时期就开始积攒下来的钱,也有三百多了。
杨峰本来是让她知难而退,没想到她有门路,但不管咋说,一百块印刷费对于学生来说,那也是很大一笔钱了。
她说,“雨珍,这次你全都拿了,那下次呢,你总不能每个月都拿钱吧,还是咱们会刊只办这一期?”
林雨珍笑了笑说,“我现在有两个想法,一个呢,是咱们印了之后,不是免费发放,而是要花钱买,市面上这样厚度的刊物一般定价三毛,咱们定价一毛八,一千本能卖一百八,即便正常花费印刷费,正好也和成本持平了,另一个想法,就是免费发放,但咱们要找附近的商家在上面做广告,咱们收取广告费,也不会赔钱。”
但不管哪种办法,都是基于必须先把创刊号做出来,你啥也没有,你能卖啥,你啥也没有,你说破大天,也不会有傻子登广告。
杨峰倒是觉得两个办法都不错,但同时又觉得,都不太可能实现,就说第一种卖会刊,她作为学生会的部长,也跟其他学校接触了不少,有的学校的确有会刊,但都是免费发放的,一毛八是不算贵,但学生也未必能买账,第二个方法那就更是匪夷所思了,她知道广告什么意思。
她经常去阅览室看报,现在的报纸和杂志上的确有刊登广告,但,人家那都是大报社和杂志社,人家是有发行量保证的,所以商家才肯投钱,她们学校小小的会刊,要啥没啥,怎么可能拉到广告?
杨峰犹豫了数十秒,说,“雨珍,要不,咱们跟东哥商量一下?”
她说的东哥,指的是学生会主席赵向东。
赵向东是七六届,也就是最后一届工农兵大学生,虽然不是凭成绩考上来的,但实力也不不容小觑,是北大的老师从地方兵团招上来的。
他原来在新疆建设兵团待了十年,今年都快三十岁了,为人十分沉稳。
林雨珍点了点头。
两人是在图书馆找到赵向东的,他正一边啃着一个冷馒头,一边修改自己的论文。
赵向东当然也知道宣传部要办会刊的事儿,这是好事儿,他当然要支持,但作为学生会主席,他没有业余时间去赚取外快,家里条件又不好,只能口头支持,拿不出真金白银来支持。
他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听林雨珍的说法,林雨珍讲完了,他正好也吃完了馒头,喝了几口水,他说道,“小林同学的想法很不错,我觉得,倒不如两个办法都用上,一毛八的杂志虽然不算贵,但也不算太便宜,我的意见,倒不如拿到社会上去卖,也许有人会感兴趣呢。”
林雨珍眼睛一亮,主席到底是主席,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对于北大学生来说,北大校园生活虽然精彩,但也是日常,但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吸引力应该是相当大的。
不说别的,自从她考上了北大,周围所有人看她,目光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北大学生自带光环,那么北大学生办的会刊,如果内容足够精彩,估计也会异常受欢迎。
“这个主意好,那不如干脆把价格调高一点,别的杂志最便宜的两毛五,咱们也卖两毛五,这样就有钱给报摊了。”
赵向东倒是没想到,林雨珍脑子转的这么快,他笑了笑,说,“我可以帮着你们联系报摊。”
一般来讲,新生的脸皮薄,不太擅长跟社会上的人打交道。
林雨珍却说,“不用,我去就成了!”
杨峰也立马表态,“东哥,你的事儿够多了,这点事儿就不麻烦你了,到时候会刊印出来,我和小林去办就行了,你放心吧。”
重新写了征稿启事之后,虽然千字五毛的稿费,仍然不算高,但这次不但来的稿件更多了,而且,质量明显提高了一个档次。
但编撰一本杂志,并不是有了稿子就成了,还得有设计,有美工,有适量的插图,总之,为了这事儿,林雨珍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给占用了。
也是得亏许俊生出差了,她只需要一周回一次家就成了。
这天是周末,她在学校吃过早饭才骑着车子不急不慢的回到金山胡同,王妈看到她回来了,特别热情,说,“小林回来了,老爷子昨天就念叨了,趁着有虾,让我赶紧备下芝麻和椒盐,好等你回来了做椒盐虾!”
林雨珍跟她聊了两句,正要进屋,对面东厢房的门打开了,是许俊红。
她这小姑子竟也笑了笑,挺亲热的说,“二嫂,你终于回来了!”
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慕强的,许俊红表现的尤为明显,上辈子,她的三个孩子从小就聪明,长大后更是了不得,许俊红在她面前,是百般挑剔的小姑子,但在侄子侄女面前,却是百依百顺的好姑姑。
现在她考上了北大,所以许俊红才会这么说,要是还在食品厂上班,她主动说话,许俊红都未必是这个态度。
她把西厢房简单整理了一下,去了正房。
许广汉两口子正在喝茶聊天,见到她进来,田香兰笑着说,“小林来了,昨儿我让王妈留了饭,没想到你没回来。”
林雨珍说,“我加入了学生会,有点事所以没回来。”
许广汉说,“加入学生会不错,对于个人能力是个不错的锻炼,小林,你在什么部门?”
林雨珍说,“宣传部。”
许广汉笑了,“宣传部挺好啊,不过在宣传部,写一手好文章是基本功。”他话锋一转,又问,“小林,上星期的报纸上,有一篇文章,是不是你写的?”
当时他一看署名是林雨珍,虽然行文风格和之前不太一样,但高考命题作文本身就和这个是两码事。
他觉得肯定是小儿媳妇写的。
林雨珍点点头,“写着玩的,没想到真的发表了。”
提到写文章,许广汉就有很多话要说,田香兰在旁边压根儿插不上嘴,只能趁着许广汉喝茶的机会,说,“也不知道俊生现在到哪儿了。”
许俊生已经离家半个月了,这会儿正和小商在霍山的山道上走着呢,不是进山,是出山。
两个人骑在毛驴上,都有些无精打采的,因为进山忙活了七八天,最后收到的石斛鲜条特别少,也就十来斤吧,估计制成枫斗也就两斤多。
第36章 婚后
说出来似乎没人信,在全国都闻名的石斛产地霍山,居然拿钱都收不到货。
他们来安徽,公司派给的任务倒是完成的很顺利,这边有不少茶园,大都是村里的集体产业,听说来年要来收茶,而且是北京的公司,很多村委会都挺热情,甚至还帮着联系了霍山这边。
许俊生和小商倒是找到了几帮采药人,但人家从山上采来的石斛鲜条,大都不肯卖给他们。
霍山石斛名气挺大,不但当地的药材公司有采购员常驻,还有不少外贸公司的业务员,也早早插手了这个生意,人家和这些采药人都是好几年的交情了,不可能转头卖给陌生人。
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每天的采挖量实在太少了。
最后,还是许俊生花高价,正常价格鲜条是一百五一斤,他给到两百块,才有几个药农肯偷偷卖了。
但是数量也少的可怜。
小商进公司比较晚,这还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差,抱着大赚一笔的念头,他这回也带了不少钱。
他拿起绿色的军用水壶,仰头往嘴里灌了一气,无奈的笑笑,说,“俊生哥,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钱花不出去也难受!”
许俊生这心里也急,小商带了五千,他可是带了四万多呢,也就是四千多张大团结。
这么多钱,往内裤上封口袋肯定是不够了,因此,他浑身上下都是钱,内裤和秋裤两侧,毛衣里,还有上衣的两个内兜里都装满了,他妈田香兰给的一万三,实在没地儿放了,只能放到挎包里了,这一路上他的挎包从不离身,睡觉的时候都枕着。
他上衣穿的不是中山装,而是现在最时髦的男款风衣,在王府井商场买的,挺贵,和呢子外套的价格都差不多了,这衣服倒是有个好处,挺宽松,而且是中长款的,他身上带了这么多钱,平时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现在骑着驴,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被钱多硌得难受的痛苦。
小商进公司比较晚,年龄也小,许俊生算是不折不扣的前辈,这会儿可不能掉了链子,他十分镇定的说,“小商,你听说过一句话没,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咱们这是第一站,还早着呢,这才哪到哪!”
眼看着到了山脚下,许俊生又说,“咱们找个地方住一晚,顺便找人把鲜条加工一下。”
石斛的加工方式有点特殊,不是直接晒成干条,而是趁着半干的时候,缠绕上稻草或者铁丝,干透后就成了螺旋状,这种就被称之为枫斗。
小商说,“成吧,正好也歇一歇,货没收成,倒是累了个半死。”
山上交通不便,下山还可以骑毛驴,往上爬只能靠双脚了,他们是撵着那些采药人收货,每天也是跑东跑西的。
有次爬到半山顶,他们还发现了一丛铁皮石斛呢,不过,那石斛的确是长在了悬崖峭壁边上,谁也没那个胆子过去采。
后来还是叫来了一帮采药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腰上捆了绳子下去的,全部采光了也有半斤了,因为是他们发现的,倒是痛快的卖给他们了。
山下是个小镇,镇上倒是有国营的小旅馆,服务员一听说要加工枫斗,立即把自己的家里人给叫来了。
十来斤的鲜条,四五个人干到夜里九点,用细铁丝给加工成了半干的枫斗。
“你们要是明天不走,就晾到我们旅馆的后院就行,放心,一个都不会少!”
接过十块钱的加工费,服务员大姐挺高兴。
但许俊生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反正半干的枫斗,放到牛皮袋子里也不会坏,他笑着说,“那倒是不用了,我们要赶明天的火车!”
本来按照计划,从安徽到了浙江之后,是要先好好去考察一下茶叶市场的。
杭州龙井享誉海内外,是最受欢迎的绿茶之一,但两人没这么做,只在杭州待了一天,许俊生还出去跑了跑,拜访了之前就有合作的茶厂,小商干脆哪也没去,就在旅馆里待了一天,顺便晒了晒那半干的枫斗。
然后就直奔温州乐清了。
雁荡山这边的情况,比霍山要好一些,这边的气候特点更为湿热,可能更适合铁皮石斛的生长环境。
这次的收获比在安徽强,可和预想的还是有很大的差别,他们也是在山里停了七八日,一共收上来三十斤铁皮石斛鲜条。
为了节约时间,都是立即晒到半干或者烤到半干,然后请人加工成了枫斗。
出山的时候,有一半左右的枫斗已经全干了。
因为收购铁皮石斛,一路上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许俊生和小商决定,还是先要把公司的业务给摆平了。
他们从温州去了福建,福建是国内最重要的发酵茶产地,质量最好的乌龙茶都产自这里,许俊生带着小商走了不少茶园,拜访了不少茶厂,签了厚厚一摞购销合同,按照行规,只要在采茶之前付了订金就可以了。
这种购销合同,对于双方都没什么约束,如果交付订金之前,茶园和茶厂不准备出货了,或者出货量不够了,可以拒收订金。
收购方当然也可以不付定金,合同自然也就无效了。
其实很多有实力的公司,都不会这么做了,都会真金白银的先付订金,但经贸公司起步晚,用钱的项目太多,账上的资金不足,也只能这么办了。
谈妥了茶叶的事儿,把之前收购的枫斗全部都寄回北京,他们直接绕过广东和广西,去了云南,然后又倒了好几次汽车,终于来到了版纳。
他们这一趟出来都一个多月了,现在是十一月下旬,北京早都穿棉衣了,在厦门也得穿风衣了,可西双版纳这会儿却仍然是夏天。
本来在火车上,俩人就热得不行了,但再热也不敢脱外套,好在乖客人多,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也有和他们一样穿着厚衣服的。
但现在下了长途汽车,看到大街上的人都穿着下天的短衫,不光是俩人感觉更热了,其他人看他们的目光也挺怪异。
这么热的天还穿风衣外套,估计是两个大傻子。
许俊生赶紧跟人打听旅馆,当地人说话太快,他们有点听不懂,一路打听了好多人,总算是找到了。
开了房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换衣服。
许俊生穿着大裤衩和汗衫,身上倒是舒服了,可那么多钱怎么办?
他把所有的钱都从衣服里掏出来,小商都惊了,“俊生哥,你带了这么多钱啊?”
许俊生皱着眉头,觉得也许林雨珍是对的,要是按照他的意思把所有的钱都带上,那就更麻烦了。
这趟他一共带了四万三,现在花掉了一万,还有三万三呢,他把五千块贴身放着,其余全都放到了挎包里,不算小的帆布包一下子被装得满满的。
两人一起出了门,虽然饥肠辘辘,但没去吃饭,而是找到一家当地的农业银行,许俊生用身份证现开了一个户头,把钱全都存进去了。
这是他在长途汽车上就想到的办法,钱放到哪儿,都没有放到银行更安全,而且也不耽误使用,他存的是当地的银行,谈好了生意再去取钱也来得及。
办完了这件大事儿,找了一家看起来挺热闹的饭店,吃了一顿很有当地特色的香茅烤鱼,两个人打着饱嗝儿在街上乱转。
西双版纳城区不大,走了一会儿看到旁边有个公园,也跟着人流进去了,还真别说,这西双版纳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人家少数民族,就是比汉族会玩儿会生活,这大白天的,公园好多跳舞的,男女老少都有。
最引人关注的,是一群妙龄女子穿着裙子在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