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很吸引人。
小半个时辰后,虞绒绒捧着一沓书走了出来,因为佯装是刚刚入门的小真人,自然不好显露出自己有乾坤袋这种贵重之物。可这几本书的封皮又实在是花里胡哨稀奇古怪得紧,如此招摇过市,实在是引人注目。
这个时候,捏了一张伪装脸的好处就体现了出来。
只要我不说自己的名字,就没有人知道这张皮的皮下是谁!
虞绒绒面无表情地与傅时画走过长街,再很是坦然地到安泗城外的驿站里租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一辆,扬鞭上了官道。
为了不留下更多痕迹,甚至如此跑去,直到入夜再明,出了重帘城,再进入仙域,这才起身扬起了银票,买路去也。
晨曦白露,安泗城也迎来了新的一天。
被炸的客栈已经有木工瓦工匆匆而来,进行维修,本就不是多大的工程量,然而到了该结工钱的时候,却四处都寻不到掌柜的踪影。
店中小二茫然挠头:“我也不晓得的呀,我们掌柜……对哦,我们掌柜是不是好像好几天都没见到了?可我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呢?”
这事直到几天后,掌柜风尘仆仆赶来,再赔笑表示家中有事,临时回去了一趟,才赶回来,连连道歉,才落下帷幕。
只是店中小二却悄然挠了挠头,总觉得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掌柜好似与以前有些不同了,总有些地方看起来怪怪的。
会有些突兀的呆滞,过去的事情也不能说不记得,但好似有些记得颠三倒四,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但混迹了这么就的小二早就知道一个道理,好奇心害死猫。
所以他的笑容比平时还灿烂些,表情比平时还真诚些,好似什么都未曾发觉,掌柜还是那个掌柜,只要他每个月的月银都发,其他的一切,关他什么事呢?
没有人知道。
那个夜里,有华服威严的道君御剑而入,再亲自对那位掌柜进行了搜魂,旋即随手扔了一个纸人替代了掌柜,再将已经痴傻的掌柜化作了一片掌中竹叶。
他看到了自客栈大门而入的散发青年,他怀中昏迷的少女,看到他们入了那间房间,足足一个月未曾出来。
掌柜的视角不过是凡人的视线罢了,亲自走了这一遭,宁旧宿自然有了更多的收获。
譬如房间中淡淡的魔气,譬如他神识探出,有趣地发现这城中居然有一名已经被搜魂改识了的散修,又譬如,便是面容有变,有些气息,却是不会变的。
而这个时间……
恰好与他和魔域彻底断开联系,巧妙地有些重合。
活了这么多年,宁旧宿早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巧合。
再想到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所谓有人入了魔域的事情,宁旧宿转动手中的青翠竹叶,再将竹叶轻轻一搓,揉成了一张华美的传讯符模样。
……
琼竹派有竹叶落,青翠竹林却从来都不是只有琼竹派抑或御素阁那座锁关楼门外才有。
入仙域元沧郡虞家后山,便也种了足足十里竹林。
小龙崽在小楼短暂的栖息后,就被虞绒绒送到了家中,虽说魔龙送龙崽的对象是她,但此情乃是虞氏先祖的情,小龙崽应该庇护的,也理应是整个虞家。
她已经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反而是她的家族需要更强一些的力量。
因而虞绒绒此行弯七绕八地买路,最终还是先到了虞家。
见到虞家大门的一瞬间,原本有点散漫表情的傅时画瞬间坐直,有些愕然地看向虞绒绒:“怎么突然……”
“确实也是突然想到的。”虞绒绒站在车头,冲着一脸喜色迎上门来的管家点了点头,再继续道:“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或许可以让我们看完那些传讯符。”
是的,此行不仅仅是为了看看小龙崽及探望许久不见的家人。
也不仅仅是为了将傅时画比较正式地引荐给家人,毕竟想来虞丸丸早就该说不该说地说了一箩筐,否则虞父虞母在相迎之时,也不会露出一抹了然的慈爱表情。
更重要的,是进一趟家族祠堂。
傅时画欲言又止,然而木已成舟,甚至已经在仓促间已经与虞父虞母见了礼,再在小龙崽的簇拥下,直接被引去了后山的竹林之中。
林声飒飒,有那么一个瞬间,仿佛好似回到了在锁关楼前之时。
虞绒绒抬手拉住傅时画的手,带他四步逆转,再踩生门。
抬头时,竹林之中,已经有了一座可称为巍峨的祠堂大殿。
“我家祖上,略通遁形之术。”虞绒绒道:“然而远古的略通,放在今时今日,便早已可以将这个略字,换成一个精字。”
“依我所见,便是小楼,恐怕也不如此处安稳。”虞绒绒上前几步,一把推开了祠堂的门,很是潦草地鞠了鞠躬,再郑重地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张金额巨大的银票,塞进了祠堂最前面的功德箱中。
功德箱是透明的,从外面可以看出,里面弯弯曲曲地塞了实在太多银票,有些银票上的字迹都已经有些淡去了,显然是有了很多年头了。
虞绒绒回头看向傅时画,笑吟吟道:“善财者不拘小节,只管将你身上金额最大的银票塞进来,便算是见过礼,供了香火。”
傅时画:“……”
就很有虞家特色。
他也掏出了一张金额足够大的银票,双手认真地放进了功德箱中,却也还是认真地鞠躬拜了拜。
虞绒绒自然不会拦着他,等他拜完以后,这才熟门熟路地带着他拐入了祠堂的一个侧门中。
自侧门再开地门,自地门再弯弯绕绕,过了阵法又有隧道,此去不知没入山中几许,虞绒绒终于一咬手指,渗了些血渍出来,再一掌拍向了前方。
法阵流转,一扇门缓缓打开。
傅时画忍不住捂了一下眼睛。
他自幼长在宫城,也带虞绒绒闯过国库,泼天富贵,富丽堂皇,珠宝金银,什么场面他没见过。
但金闪闪到这个地步……
傅时画承认,是过去的自己还是太自傲了!。
门后的房间以纯金为地,为天,为柱,为墙,为桌椅,雕塑,盆栽,瀑布假山。目之所及,万物失色,只剩下了一片璀璨的金。
纯金的门在二人身后合闭,傅时画一时失语,半晌才幽幽道:“……我好像有些理解你对金色的喜爱了。”
“招财嘛。”虞绒绒笑吟吟道,她毫不在意地踩在那些金砖上,脚底与纯金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再施施然坐在了那张金得过分纯粹的椅子里,颇为嫌弃道:“这儿什么都好,就是椅子太硬,将就坐。”
傅时画:“……”
他有些好笑地坐下,才想要说点什么,面前却是一片天旋地转,只觉得有某种玄而又玄的气息笼罩了自己周身,分明他还在这间真正的黄金屋中,但却又好似已经不存在于这里,仿佛就这样直接进入了某一方小世界中。
“以前我还不懂这里存在的蕴意。但现在我懂了。”虞绒绒一边往外倒乾坤袋里的传讯符,一边道:“若非有这样的隐匿本事,我的先祖想来也不可能在那位的眼皮子底下这么明晃晃地做假账,还一做这么多年不被发现。”
“我左思右想,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这里更隐秘的地方了……吧?”
第172章
假账,自然也分高下。
很显然,虞家这位先祖,做得可能是窃国者诸侯级别的假账。
可惜如此秘辛,恐怕就算是知晓一些过往的道君,譬如梅梢雪岭的梅道君,也不过知其一,再细节的部分,也早已流逝在了过于漫长的岁月中。也或许,这位先祖虽也自得于自己的手段与所得,所以才将这一处黄金屋与这一套黄金桌椅留了下来,却到底也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真正光彩的事情,否则虞绒绒也不会对此一无所知。
便如虞绒绒所说,这里或许确实是最妥帖之处。
当年全盛期的魔神尚且用了那么久才发现端倪,更何况区区一个宁旧宿,便是避开如今已经四分五裂的魔神耳目,恐怕也绰绰有余。
不得不说,这位虞家先祖,在某些方面,实在是天纵奇才惊才绝艳的存在。
有、有点东西啊。
念及至此,傅时画心底盛赞,却到底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虞绒绒正在整理桌子上的那些匆忙中混作了乱七八糟的传讯符与往来书信一类的东西,闻声抬眼问道:“怎么突然……”
却忽而有微风拂面。
虞绒绒话语稍顿。
黄金屋自然有窗子,然而此处坐落于竹林山底不知几许,又哪里来的风?
风烈烈却轻柔,虞绒绒随手挽起的发髻被吹散,盘在上面的发钗也“啪”地一声掉落在了地上,虞绒绒有些愕然地俯身去捡,再起身时,终于倏而意识到了什么。
风吹散她的发,可傅时画的发却依然工整,他的如墨长发一丝不苟,束发的金色发带却如盘龙一般在半空飞舞,与背景的璀璨金色几乎融为一体,他垂眼再抬,眼中色泽如沉渊,又如深谧的夜,将天下万物都要溶于这一眼之中。
虞绒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再绽开了一个笑容:“恭喜大师兄化神。”
顿了顿,她到底还是好奇问道:“所以大师兄方才在叹气什么……是叹口气更有助于破境,还是说觉察到自己要破境了,为自己的破境速度之快而感到叹息?还、还没捂热自己的元婴?”
她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我家厨子雕工还不错,也不是不能……”
傅时画:“……”
之前随口笑虞绒绒还没捂热自己金丹,还让她吃了狮子头补补,岂料这话转头就戳在了自己身上。
她欲言又止,将说还停,傅时画又岂会不知道她后半句是什么?
难不成要用人参雕一个元婴出来给他补补不成?
傅时画啼笑皆非,实在忍不住抬手,在虞绒绒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再惹得后者惊呼一声。
“天哪,化神真君竟还如此幼稚,还痴迷弹人脑壳!”
傅时画顿时更手痒了。
他好笑地扫了虞绒绒一眼,压住了自己的冲动,再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哪有你说的那些意思。只是见到此处,再想到此前不过读了三个字便被发觉,因而不得不落荒而逃,实在狼狈,不由得深感自己境界到底还是太低。此行凶险,且不论此前,便是在魔魂血河之时,我也险些……未能护住你。”
虞绒绒:“……?”
瞳孔地震。
就这?
觉得自己境界太低,所以就、就破境了?
就……因为这个吗?
天生道脉的世界,她不懂。
她脸上的震惊之色太过明显,想说的话又继续快要明晃晃写在脸上。傅时画忍不住笑了出来,此前的些许嘲意也烟消云散,他微微歪头,金色的发带与长发一并柔顺地垂到一边,再摊了摊手:“你懂的,天生道脉嘛。”
“了不起哦。”虞绒绒酸溜溜地说了一句,然后自言自语道:“奇怪,我的语气怎么这么像七师伯。”
傅时画笑吟吟垂下眼,心道一定要说的话,虞绒绒的破境速度才是真正惊世骇俗的快。
世人皆知天生道脉,道元如天助般贯通,顿悟既破境,除了如找到自己要修的道,再合道入道门,又以及从化神入见长生的大境界时,与寻常人一般难以跨越之外,其他的境界之间对他们来说便真的如同举步登阶,不会特别凝滞。
可便是破境如此之快、被誉为真正的天纵奇才如他,自引气入体到如今,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更不用提这其中,他本就享受着全天下最好的修道资源,最浓的灵气,最强大的师尊指点,与最好的历练机会。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才得了如此一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