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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胡同养娃记 九零胡同养娃记 第160节

范晓娟另外又掏了个契书出来,上头有当初分家立的契:“我也不瞒您说,为啥别人家都是儿子袭了地,我们家是闺女拿走了房子拿走了地。概因我那两个舅舅拿走了我外婆大部分的积蓄,我妈什么钱都没分,当时谁也不想要那几间破屋子,这才给了我妈。

当时我妈病得不轻,怕这事儿掰扯不清楚,于是才让他们两兄弟立了契,但是土地证是过户给我的,不是不愿意给我哥,我哥当时去了部队,户口也转走了,咱村里的土地不是要过给咱村里的人,因此我的户口这些年都没转走。”

户口本也掏了出来。

上面一字一句的写的清清楚楚,她范晓娟现在是尊贵的农村户口,落户地点就是本村。

刘书记作为村支书,看见这张小纸条还是有印象的。

只是有些人长期在外面,脸跟名字对不上号。

看到范晓娟的名字,就勾起来刘书记的回忆:“哦,是你,难怪呢。”

不过秉承着甩锅政策,刘书记还是要说几句场面话的:“小范啊,你说你这些年也不回来,跟村里的人都疏远了,谁也没想到啊不是?”

就他的思维里,这房子几十年来都是住着这家人,恰好他又认识范家兄弟,自然不起怀疑。

“所以我也不清楚情况!”刘书记说的也是实情,范铭成和范铭举两兄弟在村里住了大半辈子,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当他说土地证弄丢了的时候,刘书记可是一点都没有怀疑。

“大蛋在村里住了那么多年,谁都知道这块地基是他老爹留给他的,所以他小舅子过来跟我说土地证丢了,我是一点都没怀疑,手续都是我去国土局给他们办的呢,大蛋可不能坑我啊。”

破案了,这事儿是大舅舅的小舅子,也就是大舅妈的弟弟来办的。

不知道这事儿跟大舅舅范铭成有没有关系。

刘书记急的就要揪头发。

看着他头上仅剩下不到一半的头发,范晓娟给刘书记的发际线烧了根香。

“这事儿您先别着急上火,我的意见是这样,先得让他们停工是吧,我这里不着急,但是万一房子盖好了,他们要耍赖,到那个时候,我就只能找队里了,您要么另给我批一块地,要么让他们滚蛋?”

“那可不成。”刘书记脱口而出:“现在的土地都是有主的,农田可不能随便变更用途,咱们队里也没有那么多宅基地可以批了。”

这笔账刘书记算的清清楚楚,现在白山村的地也不便宜,附近几个大学都开始挖地建房,白山村的土地也水涨船高,一亩宅基地现在的价格是十五万,还得要农村户口家里有男丁但却没有宅基地才可以批。

虽然说在法律意义上男女平等,可村里却不兴给女娃批地。

大蛋这两兄弟真不厚道啊。

这刘书记也是老江湖了,小眯眯眼盯着范晓娟问:“我说你们舅甥两,不会合起伙来坑我吧!”

到时候舅舅一块,外甥女一块。

范晓娟在他对面坐下,一阵无语:“您看像吗,我要是配合他演戏我能得个什么好,万一您不给我地,那我的地也没了,您看我长得像那么和善的人,用我自己的宅基地跟他做顺水人情的不?”

刘书记心说也对。

他也无赖,不过带着人去到工地上,催着工地上那些人停工。

这边监工的是范大舅的小舅子王涛,小眼睛滴流滴流的转悠着,心说乖乖不会被拆穿吧。

他大姐找上他的时候就说,范家这两姐弟,一个在西南部队当兵,一个在城里安了家,不是逢年过节祭拜母亲基本上不回村子,回了也未必来村里这旧房子这里瞧上一眼,因此盖好了再跟她讲,她还能拆了不成。

王秀云这人向来只会占别人的便宜。

她算准了,家里这块宅基地带自留地,一共是一亩地,不多不少她只拿走了二百多平,剩下的让老三家的跟老大家的掰扯去。

都是亲戚,范晓娟可认出王涛来了,伸手挡着阳光,瞧着王涛语气里带着嘲讽:“王大舅,什么时候转行开始干工程了。”

王涛跟王秀云两姐弟的关系很好,早年王家穷,都是王秀云背着弟弟去生产队的地里捡麦穗儿,捡完以后两姐弟偷偷的在外头打个小灶,煮熟了吃,所以王涛对这个姐姐是真的好,两姐弟的感情也是没话说。

王秀云把自家的烦恼在王涛面前念叨了一回,王涛就跟姐姐说:“农村的屋场,哪有给闺女的道理,你家老太太实在是太偏心了一些。”

“哎,人家都是偏心儿子的,就我们家老太太,肠子都快长到嗓子眼了,手里头攥的钱也不肯拿出来,指不定以后还要给外孙女外孙子呢。”范姥爷以前是个大地主,家境殷实,都说老太太肯定还藏了大黄鱼呢。

王涛就替姐姐不值。

王家姐弟就是这样神一样的存在。

当初分东西的时候,可没说过这种话。

因为王涛跟王秀云走的近,范晓娟还是认识这个不常往来的亲戚的。

王涛扶了扶头顶上带着的工程帽,笑容满满的走过来,瞧见范晓娟就说:“哎哟,这不是大侄女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在城里头上着班呐,现在都不回农村了,自家地界儿都找不找了吧。”

因为他瞧着是支书带来的,还以为范晓娟是找不到自家屋场了呢。

范晓娟冷眼一撇,心说就算我找不到自己家门,也不能在你面前露怯啊。

第116章

范家当初是很殷实,是暗戳戳的那种有钱,不然当初范爹被下放去了乡下,范妈一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

都靠老太太!

范家这位老太太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范姥爷是个纨绔二世祖,从小过日子就特别精细,解放后可真是吃了大苦头了,要他种地下田,这就算了,还不给吃好喝好的,要不是范老太总能在家里没余粮的时候,整出点东西出来,这老头就得饿死,就是因为有这样神级老太,范晓娟两兄妹才好好的长大了。

后来到了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期,两个舅舅不安分,非要去南方发展。

小舅很委婉的跟老太太说:“这些年,您存下的钱应该也不少吧。”

本来以为会遭这老太太狠狠削一顿,谁知道老人家想了想,竟然应了下来。

现在想来,老太太那个时候分家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姐在困难时期照料过两个弟弟,母亲知道她的辛苦,不忍见她留下两个孩子什么都没有。

若老大不在了再分家,就不好给老大的两个孩子分了。

一代管一代,她的钱财分给她的下一代,养老也是该找下一辈的,老大身体不好,老太太是怕她走了,两个孩子为难。

范姥姥当时说:“你们要的可不是小数目,就算我能拿得出来,怎么能做到公心?老三啊,我没有重男轻女的观点,可我在养老方便又有些坚持,觉得是要跟着儿子们过的,不因为别的,你看你姐姐病成那样,她能照顾我还是我照顾她?她能给我养老吗,都是我肠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不给她留点东西,总是亏心呐。”

老大是个闺女,缠绵病榻好多年,丈夫下乡后就失去联络,自己带着儿子跟闺女过。

老二媳妇身量不高,可肠子就有几十斤。

老三也光长心眼不长个子了,可倒是也记得大姐带大自己的恩情,说不出什么都不给大姐留的话出来。

最后商量好,既然老大留在京市,就把家里的宅基地给她,这块宅基地对于老二老三来说,不如钱实惠。

母亲跟着老二老三养老去南方,兄弟两一人得了一万块钱。

在当时,这个分家结果肯定是对两儿子有利的,所以两儿子两媳妇一点疑惑都没有,现在再看来姥姥眼光可真毒,不然干嘛分完家还要立个契书呢,一般谁家分完还要立字据?

一万块钱那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存不下来的,穷山沟沟里头的破房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值钱,所以两兄弟连带着兄弟媳妇都没话说,乐呵呵的就把家给分了。

范姥姥背着兄弟两人就冷笑,觉得两儿子都不如闺女聪明。

分完以后,范姥姥又说这事儿不能就这样口头说定了,又买了一条猪蹄髈,找来了村里面有威信又靠得住的老人做见证,在当时还立了契的。

范晓娟今天来,是带着契书来的。

“大舅,您是不是老了记性不好了,这块地界儿当初分家的时候可是全给了我了,什么时候你又跑来这里盖房子了?”表妹的舅舅,按照辈分她也就喊舅舅了。

“哟,大侄女,这事儿我可不知道呢。”王涛揣着明白装糊涂:“而且咱们农村里,谁会把屋场留给姑娘啊,你怕不是逗我玩吧。”

王涛今年四十八,说起来年纪也不大。

可农村里头日晒雨淋的,看起来就格外老,那张老脸皮黑黝黝的,看起来比秦老年纪还大些,说起话来也格外会摆舅舅的长辈款:“而且你瞧瞧,我也不是没留地方给你家,这块地方一共六百多平米,我是按照三分之一的土地面积打的申请,你姥姥三个孩子呢,就算是分家,也得分三分之一给你舅舅,你说是不?”

范晓娟:“我说不是,留给谁的就是谁的,没有道理钱花完了,又要跟人说重新分屋场的事,再说了,我姥姥还没开口呢,舅妈就能做家里的主了?”

她算是破了案了,难怪上辈子拆了一亩地,才给她赔了十万块,敢情大舅小舅自己跑回来盖了房子,压根就没知会她一声。

欺负她人不在国内么?

因为出国,错过的事儿真是太多了,如果不是重活一回,怎么能看清上辈子那些谜团?

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也难怪后来回国,她大舅分了几套五环内的房子,给大舅妈得意的哟,见到她的时候那眼睛没长到天上去了,尖着嗓子跟她说:“娟儿啊,那个时候你不出国多好啊,不过那会儿你也想不到咱们京市能发展的这么好,你看看这一片,开奥运会房价拉了多少,足足翻了一倍,还好我这些房子投资的早,也跟着翻了好几番了,那会儿你要不出国,随随便便的在农村盖栋房子,现在也发达了哟。”

大舅忙让她别说。

以大舅妈掐尖儿要强的,怎么可能住的下来,气的堂妹范晓珍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丢不丢人。”

范晓娟没咂摸出来范晓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在她堂弟媳妇脸上看到更精彩的表情。

这年头可真是怪象频生,占了人家便宜的还要跑人头上耀武扬威了,婆媳两个一路的小肚鸡肠。

趁着还没开工干,赶紧给她滚蛋。

“王大舅,当初立契书,您可是在上面签了字,还按了红手印的,上面清清楚楚的还有你的名字,你要是乱盖房,我可以去报警喊城管或者是派出所的过来的。”

契书这玩意儿太好用了,姥姥当初怎么就想到会有这一出的?

“嘿,这事儿时间太长了,我怎么就不记得了?”王大舅做出一副记性不好的样子出来。

到底是不记得了,还是故意的?

要不是范晓娟早就有准备,还真能叫这老头给糊弄了。

没事,你忘记了,可白纸黑纸的还记得的,要不还是姥姥有斗争经验,也有先见之明,那会儿就能舍得个大肘子,叫村里的老人给做了见证,现在拿什么跟王大舅扯皮。

于是,签着名儿,盖着印儿的契书就从范晓娟口袋里拿了出来。

“您看看,当初您是不是在这上头签了名字的?”

果然,看到了契书王涛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记忆力也恢复了,脑子也好使了,腰不酸腿也不疼了,点点头说:“哎哟,还真有这事儿啊,可我这土地使用证都办出来了,大外甥女,你们住在城里,可不知道乡下人的苦,你舅舅出去那么些年,回来了总得有个地方落脚,你看看这地基都挖了——”

他故意就留了一点儿话。

地基都挖了,你还能要回去不成。

你要当个孝顺外甥女,人拖家带口的回来,怎么好意思把人往外头赶呢?

“这块地,说重要也不重要,大外甥女,你看你都搬城里去了,家里也不是非必要要这块地,空着还不如实惠实惠自己家里头的人,到底你大舅是看着你长大的,小时候还抱过你带过你的,做人呐,要讲根本,要知道敬老爱幼,是不是这个道理?”

范晓娟微微眯起眼睛:“这话,是我舅舅让你说的,还是您自己想的?”

“……如果是我舅舅说的,今天我就给他打电话,问问你到底是不是他叫你这样干的,这宅基地是我姥姥留给我妈,我妈又留给我们兄妹两个的,怎么盖当然得我决定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您要是讲亲情,就该把人往您家里领,把房子盖您家地界儿上头,可别跟我东拉西扯说什么孝道,我这人最讲道理,别人敬我一分,我敬人三尺,可别人要把房子盖我房子上头,跟我在头顶上拉屎有什么区别,话糙理不糙,赶紧叫施工队的人走,别惹我发火。”

这房子自然是盖不成了。

非但如此,要是真追究起胡乱办土地证的事儿,刘书记都脱不掉干系。

但范晓娟多通情达理的人啊,不但表示不计较,还很体谅刘支书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