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萧心中熨帖,忍不住抚上了黄瑛鹂白皙滑腻的柔荑, 道:“能娶到鹂儿这样的贤妻,当真是我的福气。”
说罢,便一口气喝下了丫鬟奉上来的姜汤,与黄瑛鹂一起往沈氏的院里走去。
沈氏不喜黄瑛鹂,却也从安插在儿子院里的丫鬟口中得知了黄瑛鹂有孕的消息。
她虽不喜这个二儿媳,却也不想伤了她肚子里的金孙,便只得忍着厌烦免了黄瑛鹂的跪礼,又褪下了玉镯递给她:“既是有喜了,就好好在院里养着吧。”
黄瑛鹂心中暗惊,她不过是昨日在婚房与傅云萧说了一嘴罢了,可今日沈氏就知道了自己有喜一事,可见她们的院子里有多少沈氏的人手。
她从那一日蓄意勾引傅云萧时就已设想过沈氏这个婆母不好相与,可为了家中母亲的地位以及妹妹的前程,她不得不这么做。
况且她也有信心,以她的聪慧才干,必能在这内宅之中站稳脚跟。
黄瑛鹂摩挲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姣美的脸蛋上浮现了几分自得之意。
*
莹雪一觉睡到了天亮,睡醒之时便发现傅云饮正和衣躺在自己身侧,身上还有些若有若无的酒味。
她推了一下傅云饮,才道:“爷。”
唤了半晌,傅云饮却丝毫未动。
莹雪索性便从床榻上走了下去,记挂着要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将阿得抱回来。
方走到佛庵堂附近,便听见了里头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莹雪忙让廊下立着的关嬷嬷为她通传一声,自从阿得得了老太太的欢心以后,关嬷嬷对莹雪的态度便好转了许多。
虽不至于与对刘婉晴一般热络,可到底不似之前那般颐指气使。
“雪姨娘来了,老太太正与小小姐在一块玩呢。”关嬷嬷道。
莹雪但笑不语,只望着关嬷嬷的背影往正屋里走去。
又等了片刻,关嬷嬷才笑着出来迎了莹雪:“雪姨娘快进去吧,老太太正等着您呢。”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尊敬。
莹雪心下泛起了一阵疑惑之意,便跟着关嬷嬷的身后往正屋里走去。
关老太太正靠在紫颤木太师椅上逗弄阿得,瞧见莹雪后,便笑着说道:“你来了。”
莹雪结结实实地给关老太太磕了个头,只道:“见过老太太。”
关嬷嬷指了指下首的椅子,说道:“坐着吧。”
莹雪也不推辞,便往那团凳上一座,眼神总忍不住往老太太怀里的阿得身上瞥去。
“你放心,今日我是必会让你将阿得领回去的。”关老太太笑着说道。
莹雪脸上一臊,却也说不出任何辩解之话来。
关老太太见她羞窘,便道:“你也不必不好意思,老婆子我最讨厌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你是阿得的生母,怕别人抢走阿得也是应该的。”
说罢,关老太太便有些恋恋不舍地望向怀中的小人儿,算起来她已有许久未曾如此开怀过了,活泼可爱的阿得总让她忆起小时候的晴儿。
只是她虽日日夜夜想见到阿得,却也不愿做分离母女的残忍之事。
莹雪自然也瞧出了老太太话里的不舍,她便道:“若老太太不嫌弃,每日晨时,我便带着阿得来佛庵堂陪陪您,可好?”
关老太太舒心的一笑,立时便应了下来:“这倒是不错。”
莹雪又与关老太太说笑了一阵,这才抱着阿得回了珍宝阁中。
傅云饮仍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东昉立在外头的廊下一脸焦急。
莹雪便将他传唤了过来,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
东昉脸色极为难看,只道:“夫人还是将世子爷唤醒吧,宫里出大事了。”
莹雪听闻是宫里出事,只连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太后病了,慈宁宫那儿正闹得不可开交呢,林贵妃嚷嚷着有人投毒,陛下正唤了御林卫彻查此事呢。”
莹雪心中一跳,意识到此刻非同小可,便立时进了内室去将床榻上的傅云饮摇醒。
傅云饮睁开朦胧的睡眼,心中因贸然被人唤醒而生了不少烦躁之意,可瞥见莹雪清丽的容貌后,那点烦躁又变成了喜悦。
他环住了莹雪的腰,只拉扯着要将她往床榻上带去。
“爷,宫里出事了,您要进宫一趟。”莹雪如是说道。
傅云饮被莹雪的这句话吓出了一声冷汗,他立时便从床榻上起身,由莹雪服侍着换了身干净衣物后,便火急火燎地往外头走去。
傅云饮既往宫里去了,莹雪也能寻个空去瞧瞧英儿和她父亲。
只是阿得……
莹雪叹了口气,又抱起阿得往佛庵堂走去。
关老太太见莹雪再次造访,心中也有些疑惑,只听莹雪面有窘色地说道:“老太太,我要去回春馆一趟,阿得无人照料……”
关老太太正觉得满屋孤寂之时,忽而听得此话,便先问了一句:“去回春馆做什么?难道是你身子何处不适?”
莹雪只摇摇头:“我有个妹妹名叫小竹,她自幼便有些眼疾在,那回春馆的大夫替她想了个熏眼睛的良方。”
关老太太却蹙起了眉:“让云饮去宫里请个御医来便是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
莹雪却道:“怎好如此劳烦世子爷,回春馆那大夫的熏眼睛法子也极好,我那妹妹眼疾已好转了些。”
关老太太这才点了点头,心里十分受用莹雪的柔顺知趣,便叹道:“既如此,我便替你照顾阿得,你带着你那妹妹去回春馆吧。”
莹雪这才放心离去。
这一回她去英儿家时恰巧在庭院里遇上了白发苍苍的鸿儒大师。
莹雪瞧了他一眼,和顺的与鸿儒大师打了个招呼后,便径直往英儿家屋内走去。
谁知鸿儒大师却出声叫住了她:“这位夫人可是有些话要与老朽说?”
莹雪并未回头,只道:“大师何出此言?”
“不必叫我大师,老夫只不过比世上诸人痴长些年岁罢了。”
莹雪道:“大师可知江南匪乱?”
鸿儒大师并不答话,只反问道:“知道又如何?”
“大师可知其中隐情。”
“不知,也不愿知,幕后之人只手撑天,且有兵权姻亲在侧,老朽虽自称要为天下人寻个仁义道理,可却不愿为了这些已死的人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鸿儒先生说完这话后,便欲拂袖离去。
莹雪的筹谋落了空,心里泛起一阵阵失望之意,她一时气愤难当,便对着鸿儒先生的背影说道:“原是我看走了眼,鸿儒先生竟是这等沽名钓誉之人。”
说罢,便走进了英儿家中。
英儿的父亲越发虚弱,影影约约地瞧见了莹雪的身影后,便说道:“我……已……说了。”
莹雪见他青筋凸起,好不容易才挤出那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心里也是酸涩不已。
虽则鸿儒先生不愿替那些枉死在土匪刀柄下的人伸冤,可英儿父亲已是完成了与自己的约定,自己总不能让他抱憾九泉。
莹雪便与英儿父亲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英儿,等她长大成人了,便再替她寻个和善的夫婿嫁了。”
话音甫落,英儿父亲的眼角便滑下了些泪珠,他嗫喏着嘴巴,却早已耗尽了大半气力,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最后对英儿的方向比了个无声的嘴型,再下一瞬,他身子便软倒在了污黑的床榻之上,止住了所有的气息。
英儿趴在父亲的身躯上哭得撕心裂肺,莹雪瞧了愈发觉得心酸不已,便让身后跟着的仆妇们料理一番英儿父亲的后事。
英儿父亲死的无声无息,丧事自然也一切从简。
莹雪细细问了一番英儿,得知她们父女相依为命了许多年,再没有旁的亲眷之时,方才带着英儿回了镇国公府内。
英儿与小竹年纪差不多,且一个性子内敛安静,一个双眼有疾,相处起来倒有些别样的和谐之处。
直至夜色渐深之时,傅云饮才一脸疲惫地回了珍宝阁。
莹雪已从佛庵堂内接回了阿得,傅云饮方才迈步进屋之时,便瞧见她抱着阿得在临窗大炕上玩起了虎头鞋。
阿得此时正是对新鲜事物极好奇的时候,小手捏着那虎头鞋玩的不亦乐乎。
这等温馨的画面驱散了傅云饮一整日的辛劳,在宫里勾心斗角了一日,也虚以为蛇了一日,他已是累到了极点,好在这珍宝阁内方有一处温馨的港湾能解他忧愁。
傅云饮上前去抱起了阿得,又与莹雪说道:“待父亲从西北回来,开了宗祠,在族谱上添了你和阿得的名字,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平妻了。”
莹雪微微讶异,因傅云饮那双璨若黑石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她也不好再显露出那副忧愁的样子,便只得笑道:“爷今日还抽空去了户部?”
“我替陛下去户部审问些小事,恰巧问了户部尚书平妻一事,你的籍贯我便记成了江南七泽镇,乃是货真价实的良民出身。”
莹雪心中倒真有些感怀,没想到傅云饮做事如此雷厉风行,自己当真要被抬成平妻了。
若是做了平妻,她便有许多机会外出去那些世家豪族中做客游玩,兴许也能探听些与二皇子有关的消息。
白日鸿儒先生的话语仍萦绕在她耳畔,她却是太天真了些,无凭无据,鸿儒先生凭什么要相信自己的话,去做得罪二皇子的危险之事?
报仇一事,还得靠自己才是。
傅云饮见莹雪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问道:“白日都做了些什么?怎得瞧着这样无精打采?”
莹雪这才勉强笑道:“我带着小竹去回春馆诊治眼睛,路上遇到了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儿,我一时于心不忍,便将她留在了珍宝阁与小竹作伴。”
傅云饮无奈地笑了一声道:“你总是这般心善。”
莹雪不再多言,只与傅云饮说起了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杂事。
*
黄瑛鹂如今遇了喜,便不能再贴身伺候傅云萧,她便想着要不要从四个贴身丫鬟里提拔个貌美老实些的做通房。
她虽不是全心全意的爱恋着傅云萧,却也是真心实意地想与他白头偕老,到底是不愿如此仓促地与旁的女人一同分享他。
再加上傅云萧这几日都有些心不在焉,她便索性搁下了此事,只与傅云萧闹起了小脾气。
新婚燕尔之时,傅云萧待黄瑛鹂极有耐心,又是作揖道歉、又是奉上了不少珠宝首饰,好容易将黄瑛鹂哄开心了,却听她拿乔道:“我有孕在身,身边伺候的丫鬟也都是粗笨之人,伺候不好夫君,夫君这几日便宿在外书房吧。”
傅云萧略有些失望,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兼那日在端方院的净室之中做了那样销魂噬骨的梦境。
他愈发心痒难耐,躺在外书房的软塌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隔了好几日,他愈发分不清那日自己是做了一场春梦,亦或是有哪个貌美的丫鬟来服侍了自己?
他越想越心痒难耐,便避着守夜的婆子仆妇,绕着小路往端方院走去。
大哥应当在珍宝阁内,大嫂独守空闺,也该早早安歇了才是。
自己便悄悄去那净室里瞧一眼,说不准还会遇上那日那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