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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祸 媚祸 第38节

傅元承瞅着她,指尖的温暖还未褪去,沾着她的味道。用这样直接的方式,证明了她是真的。

“跑什么?朕不会打断你的腿。”他坐正身子,懒散的支起一条腿。

蔚茵低着头,不想花心思去想他话里的意思。

“茵娘,”傅元承叫她一声,手搭在膝盖上,简单的动作都带着一股优雅气,“你的表哥叫陈正谊?”

蔚茵皱眉,贝齿咬住嘴唇。

傅元承嘴角一哂,心知肚明她的弱点在哪儿,怕是藏身京城这么久,极力忍着不去找她的亲人。

“他可能调职御林军。陈家早就败落,他身为陈家唯一男丁,自然得肩负家族的命运。你那姑丈着实平庸,指望不得。”

蔚茵知道,他故意这么说不过是想告诉她,她再敢跑,他会拿陈家开刀。

“不说话?”傅元承眉尾轻挑,“那你这一个多月是住在……”

“我不跑了,”蔚茵抬眼,漂亮的眸子略带空洞,“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陛下别动他们。”

陛下?

他应该高兴地,他一直在等她屈服,如今她低下头来求他,为何心里生出一股烦闷?

“你过来。”他看她。

“是。”

她移着身子到了他面前,不由就看见他的手,脑海中是自己方才的挣扎,他指尖带来的痛感,不禁双肩一抖。

“冷了是不是?”傅元承刮下她的脸,随后捞起一旁的斗篷在空中一展,随后将她包裹住。

他裹紧她,带来自己身侧,让她倚在自己身前,揽紧。

马车进了西城门,停在城墙下。

一个四十多岁的儒雅男人对着马车行礼,面上带笑:“臣廖怀参见陛下。”

车厢内,傅元承低头看看怀里的女子,她正也抬头看他。

蔚茵知道廖怀的身份,是平西候,亦是傅元承的舅舅,手握重兵驻守西北。穆明詹当初说过,廖怀此人野心极大,对傅氏江山是一个威胁。

“想什么?”傅元承凑近她的耳边,笑着问,“想打朕这个舅舅的主意?”

蔚茵耳边发痒,别开眼睛。的确,刚才她真的这样想过。

“朕劝你死心,”傅元承揉揉她的头顶,“朕是坏人,他比朕还坏。”

蔚茵不语,现在的他干脆都不再装,露出了原本的凶戾。

“平西候有何事?”傅元承抬手挑开窗帘。

光线瞬间洒进来,蔚茵下意识趴下身去躲藏。男人轻笑声钻进耳中,带着她枕在他的腿上,指尖去揉她的耳下,用斗篷将她严实盖住。

廖怀往车里看了眼,面上不变:“是臣的平西军来一趟京城,想与京城将士切磋一番,正好碰上陛下出行。”

“好事,提高士气,扬我大恒军威。”傅元承颔首,并不点破这奇怪的理由,“平西候去办就是,朕当然会准。”

看似是平平和和的对话,内里总是夹杂着刀光剑影。

站在周围的将士隐约听了两句,也就更加信了传言。传言,新帝是靠着平西候才登上皇位,城外数万平西军就是证明。新帝根基不稳,自然受制。

廖怀弯腰谢恩,眉间一片清朗:“陛下出西城门去做何事?”

车内,傅元承面色冰冷,声音却是和缓:“舅父忘了,几日后就是春分,朕想去看看城外耕地。”

廖怀面上微一顿,连忙道:“是,届时陛下会去城郊做亲耕礼。”

春分时节,天子会亲架农田耕地,劭农劝稼、祈求年丰。

傅元承对于应付这些得心应手,毫无破绽。一时间,廖怀也有些疑惑,到底这位新帝能不能掌控住。

“对了,”傅元承看着廖怀,勾唇一笑,“舅父的故人,朕已经有点眉目。”

说完,他放下窗帘,没有漏过廖怀眼中狠意。想拿捏他,他也有办法回赠。

“不知死活!”傅元承笑了声,随后将趴在腿上的女子提了起来。

蔚茵抿着唇,随后从他手里出来,坐去一旁:“陛下让我回宅子吗?”

没有回宅子,她想着即便重新关回那冷清的地方,看来也不错。可她没有如愿,他把她带进了世上最深最高的墙内。

第三十二章 朕的话你没听进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廖太后看着下面站着的予德仕, 手里不由加了力气。

趴在腿上的那只猫受了惊,直接跳了下去。

“千真万确,”予德仕一脸笃定, 往前挪了两步又道, “人昨晚被带进了清莹宫。”

廖太后往对面看了眼,廖陌珠乖静的坐在那里, 一语不发, 见姑母看她, 就对人回以温柔一笑。

“陛下这样做实在不合礼数,”廖太后一拍小几, 护甲嗒的一声响, “查出那女子什么来历?”

新帝登基, 稳住朝堂的下一步自然就是立后。这个节骨眼儿上带回来一个女人,不免就想起之前傅元承养在别院的女子。只是后来探回来,他已经将女人处理掉,宅子里什么都没有。

那帮老臣最看重的就是新帝德行端正,这突然整出这一桩事, 下面怕不是要闹翻天?

予德仕摇摇头,为难的开口:“进不去,宫门都锁着。老奴瞧着,倒像是关着个囚犯。”

“锁着?”廖太后沉吟,对那个儿子的做法越发疑惑。

“太后,”始终不说话的廖陌珠开口, 站起来为廖太后添了盏新茶, “陛下肯定有他自己的道理,还是让他自己处理罢。他向来端方持重,行事稳妥。说不定正如予总管所讲, 是惩罚犯错的宫婢。”

廖太后面色一缓,扯出一个笑来:“也就你能帮着他说话。”

“陌珠说的是实话。”女子小声嗫嚅,脸颊浮出一抹红润。

廖太后也知道,即便她想管,傅元承也不会乐意她的插手。眼看廖怀那边几次提醒,让她帮新帝立后,她何尝不想。

如此再看看廖陌珠,廖太后又有些犹豫。虽与太上皇形同陌路,夫妻缘已尽,但这天下到底是傅家的,廖怀到底要做什么,她有些难以琢磨。

“放心,本宫知道的。”

天黑来以后,廖太后不知不觉走到了清莹宫外。果真如予德仕所言,大门紧闭,挂了一把锁。

把守的侍卫见到来人,恭敬上前作揖,说皇上下旨,此宫为禁地。

廖太后自然不会真的想进去,边走边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越来越觉得奇怪。

身后予德仕安静的跟着,抱着她的那只肥猫。

她在想,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这个儿子渐渐变了,离她越来越远。以前,她对太子算是严厉,但是他总会认真听从,极少逆他的意思。

大概,就是前年太子南下汉安治理水患,回来后就与她之间变得冷淡。

“会不会是因果报应?”廖太后叹了一声,“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予德仕脸色一变,跟上几步小声道:“太后,事情早已过去,您当初也是逼不得已。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没了,您是别忧虑了。”

廖太后在高墙下停步,从对方手里接过猫:“当时是平西候办的这件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安……”

她高贵的姿态有一瞬的萎靡,眉间叠起深深褶皱,只能紧抱着怀里的猫寻一点温暖。

“这两年精神越发不济,连睡个午觉都不安生,”廖太后继续往前走,“一闭上眼,就听见他在我耳边哭。”

予德仕弯腰跟上,晃着臂弯间的拂尘:“要不,老奴去请相国寺似的主持大师来一趟,做一场法事?”

廖太后回头看了眼:“也好。”

其实不止廖太后在猜测清莹宫里的人是谁,就连那些宫人私底下也会悄悄谈论。

清莹宫在皇宫中算是一处较偏的宫殿,但是有一条与天极殿直通的宫道。

傅元承做太子的时候,东宫并没有姬妾,登基后也没有立后的消息,如今清莹宫突然住进一个女子,像湖面丢上一粒石子,荡起了圈圈涟漪。

范岭做事利索,当即惩罚了两个嘴碎的宫人,自此没人在敢往清莹宫那边去探听。

隔着厚墙,蔚茵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能看见的也只是那些宫殿的琉璃房顶。

已经关在这里两天,进来时,她甚至没有看清院门上的牌匾,两扇宫门便紧紧关上。这里处处奢华,但是并没有当初的别院宽敞、自由。

服侍她的宫婢也个个像木头人,除了做事很少说话。院门外守着两个侍卫,每两个时辰轮换。

蔚茵坐在露台上,仰脸看着天空,这是真的把她关起来了。

院门开了,玄色身影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她的位置。

蔚茵只看了一眼,便又重新看去天空,也不知是谁的纸鸢断了线,此时越飞越高。

宫婢见着傅元承过来,纷纷躬身退下。

她软软的坐在那儿,手肘撑在几面上,腰身微扭着,衬出那截盈盈细腰,若隐若现。他看着,眼神软了下来。

御书房中,那帮臣子还在等着他过去。可他就是想过来看看,看看她还在不在。即便是有高高的墙头,牢靠的门锁,还是觉得不踏实。

她会不会又跑掉?

“胆子越来越大了,见了朕来都不起身?”傅元承站在露台下,挡住了蔚茵的视线,看着她的眼睛印上自己的身影。

他的话中没有怒气,反而多了些许无奈与纵容。

闻言,蔚茵懒懒从软毯上站起,扫扫裙摆,双手叠起作礼:“臣妇参见陛下。”

傅元承眼睛一眯,面色沉了下来,一跨步上了露台。

蔚茵感受得到头顶那两道冷戾的视线,似乎要将她戳出两个窟窿。她硬了硬脊背,抿紧唇。

攸尔,那只微凉的手抓上她的下颌,带着她仰脸,便对上了他双眼。

她试到他的手在用力,眉间因为疼而轻皱,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看他。她已经什么也不剩了,也不必硬做出他喜欢的样子。她现在是蔚茵,穆明詹娶过门的妻子,不是那个没有记忆被他诓骗的阿莹!

因为吃疼,她嘴角随着他的力道而松开,轻吟声从喉间溢出。

“蔚茵!”傅元承咬牙切齿念着她的名字,总是藏在眼里的阴翳翻卷出来,眼帘半眯。

蔚茵一动不动,她知道他发怒了,一用力就会捏碎她的下颌骨。如今好像也不觉得怕了,或许是心底的死寂麻痹了她。

春阳遮进云层后,院子暗下来,那只纸鸢早不知被卷去了何处。

“以后,”良久,傅元承慢慢松开手指,转为轻揉着她的嘴角,“不准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