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照金巷 照金巷 第5节

“我才没你那么废,”蒋修一脸不以为然地道,“这点小伤不在话下。”

“对不起呀。”她诚恳地道着歉,然后抬手揪住自己两个耳垂,说道,“我以后不骂你是猪了。”

蒋修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两只手上,顿了顿,问道:“手还疼不?”

蒋娇娇点头,委屈道:“爹爹手劲好大。”

“活该。”蒋修说完,又状似随口地道,“娘说呼两下能好些,你没事自己多呼呼。”

“哦。”蒋娇娇就低头呼呼了两下。

蒋修瞧着她,说道:“刚那饼我让厨房新给你做的,你少吃两个,快吃晚饭了。”

蒋娇娇道:“我想给之之也分些。”

“随便你。”蒋修懒得理会女孩家的事,抬脚走了。

不远处,金大娘子看着眼前这幕,微微笑了笑,转过头对王妈妈说道:“让人去请姚小娘子晚上过来吃饭吧。”

蒋娇娇把一份芙蓉饼分成了两份,刚把打算给姚之如的那份小心放到了食盒里,想了想,然后又从自己那份里面多拿了一块出来放进去。

这还不够,她还提笔打算亲自写个条子。

“小姑,”她回过头问蒋黎,“芙蓉饼怎么写啊?”

蒋黎觉得说了她也不会,便过来接了纸笔,说道:“你先说,我给你写个样儿,然后你再抄一份。”

蒋娇娇点头,开始念道:“‘之之,这是我大哥哥让人给我做的芙蓉饼,我们分、分……’”她记得好像有个挺有学问的词可以用,但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个词是分什么,于是索性道,“额,分着吃。你多吃一点。”

蒋黎就开始帮她写。

蒋娇娇看见她姑写到芙蓉饼三个字的时候才发现笔画有点多。

“等下。”她忽想起什么的样子,又道,“小姑,我觉得之之应该也不认识那么多字,你写清楚意思就是了。”

蒋黎看着纸上刚写好的“饼”字,抿了抿笑,问她:“那要不我就干脆只写四个字:之之,你吃?”

蒋娇娇正犹豫着这四个字够不够,便见母亲身边的女使珠蕊领着姚之如主仆走了进来,笑道:“姑娘,大娘子替你请了姚小娘子来做客,已吩咐了厨房晚间送席面过来。”

蒋娇娇愣了一下,还没全回过神,姚之如已冲着她快步走了上来。

“娇娇,我就知道你好!”姚之如满脸感动地拉着她的手。

蒋娇娇有点高兴,也有点安慰,于是也顺坡道:“这个芙蓉饼你尝尝,我给你留的。”

姚之如却看见了她掌心尚未消散的红肿,关心道:“你手怎么了?”

蒋娇娇浑不在意地道:“我和大哥哥闹着玩不小心伤了他,向他赔罪来着。”说完也不等姚之如再问,便催着对方赶紧趁热尝饼。

姚之如便也没多在意,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蒋黎不动声色地嘱咐旁边人收了纸笔,准备把地方让开,却听蒋娇娇道:“小姑,要不晚上你来和我们一起吃吧?我打算把大哥哥也叫来。”说完想了想,问姚之如,“要不我们把谢暎也一起请过来吃饭?你和大哥哥还没正式与他见过呢。”

姚之如嚼着饼,含糊不清地附和:“好啊。”

蒋黎笑着推了:“你们正好同新朋友好好说说话。”

蒋娇娇就吩咐自己的小女使小荷去找蒋修,顺便让对方出面去跟父亲说一声,好差个人去谢夫子那里把谢暎请过来。

过了没多久,蒋修便带着小厮过来了,对蒋娇娇道:“爹派人去了。还让人也去请了沈家郎娘一起过来,说就当让大家都认识一下。”

蒋娇娇:“……”

姚之如顿了顿,问道:“沈小官人也要来么?”

蒋修道:“应该会吧,每次请他不都来了。”对这些事并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姚之如唇角刚要弯起,又忽地瞧见了蒋娇娇的脸色,于是默默抿住,小心地劝道:“娇娇,反正大家本来年节时也都要见面的,来就来了,也没有什么。”

蒋娇娇自然也知道自己一年到头少不了和沈云如的面子交情,光就过不了多久便要去的沈家寿宴肯定就得碰上,更何况她爹爹都让人去请了,难道她此时能说不行么?她手板心现在还痛着呢。

“来便来了,我又不是请不起她,便是她将桌上的饭菜都吃空了,我也不会说她不该吃。”蒋娇娇没好气地说完,又想到什么,即对姚之如道,“我同你说哦,你去与她做同窗归做同窗,但不许与她好。”

姚之如点头如捣蒜,保证道:“我只同你最好。”

蒋娇娇这才满意了。

蒋修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淡淡道:“幼稚。”

第6章 认识

因本是金大娘子为两个女孩准备的和好宴被蒋娇娇改成了“给新邻居的接风宴”,所以在大人的安排下,便将席面设在了外院的花园暖亭里。

蒋世泽也索性把巷子里的大孩子都请了过来。

这其中便包括了姚之如的两个哥哥,还有沈家的沈云如和沈约姐弟俩——至于两人的大哥哥沈缙,则因尚在学里头没到放假回来的日子,所以并不在列。

谢暎收到邀请时其实内心是拒绝的,但蒋家来的人态度热情,又专门说家里头特为他备了素宴。碍于将要长住的情面,他只好在从叔祖的授意下答应了。

他既答应了,自然就要讲礼,不好让别人都等着他一个,于是转回头来换了件整洁的衣服,便同谢夫子告辞出了门。

早上来的时候其实他已经看见了蒋家的门脸,所以此时径直便找了过去,那门房是个机灵人,一见他便已猜知身份,不待谢暎开口即招呼着他并前导去了花园。

“谢暎!”蒋娇娇远远就瞧见了他,撒脚便跑了过去。

谢暎看她满面笑容地朝自己奔来,忽然有些恍惚,好像上一次自己被人这样热烈地欢迎已是很久很久以前。

他不禁又想起了她在灶房里望着他,一脸认真地说来年生辰要请他吃全猪宴的样子。

姚之如早就习惯了蒋娇娇的风风火火,自知脚下跟不上,也就放弃跟了,只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着谢暎走来的方向亦微笑着礼貌示好。

蒋修则随妹妹走到了谢暎面前。

“我同你介绍,这是我大哥哥,蒋大郎!”蒋娇娇热情地介绍完,又为了弥补她哥,所以更尽力地补充道,“他本来是要和我一起去给你送礼的。”

谢暎客气地告了礼。

蒋修同他还了礼,说道:“我是熙宁四年六月生人,学里先生已给我起了字唤‘善之’。”

谢暎便又礼道:“善之兄。”

蒋修神清气爽地翘了翘唇角。

只听谢暎又续道:“我是家中独子,尚未有字。”

蒋修将手往他肩上一搭,大咧咧道:“都是自家伙伴,元郎莫拘束。我听我小姑说了,你从叔祖打算让你去我们学里念书,到时咱们还要互相照顾。”

蒋娇娇站在旁边乐呵地点头:“嗯嗯!”言罢又觉得好像不够突出自己的存在,便再补道,“大哥哥在学里照顾你,我在照金巷照顾你。”

谢暎不由看了她一眼。顿了顿,方又朝蒋修看去,礼道:“谢谢。”

蒋修很是高兴。

“谢暎你来。”蒋娇娇抓着他的袖子,把人拉入了暖亭,于席前站定后,又介绍道,“这是姚小娘子,我的好朋友,她爹爹便是姚家彩帛铺的老板。”

谢暎与姚之如互相见了礼。

“等下之之的两个哥哥也要过来。”蒋娇娇随口说完,停了停,又用一种明显低落了两分的情绪说道,“还有沈主簿家的小娘子和小官人也过来。”然后抬眸看着他,提醒道,“你要记住哦,我的好朋友只有之之。”

谢暎略感茫然。

蒋娇娇看他好像没听懂,便又提醒道:“你也是我的朋友,但是有的人不是我的朋友。”

谢暎:“……”

蒋修听不下去了,说道:“谢元郎是跟我们男孩子玩的,你们女孩家的事扯来扯去地少来烦人。”

谢暎没说话。

蒋娇娇就忍不住有点气,说她哥:“我先和谢暎交的朋友,凭什么只跟你们玩儿?你们男孩子才最讨厌!”

谢暎沉默地想,我好像也是男的。

然后蒋娇娇就倏地看向了他,不知何故,他不由心中一“噔”,定定迎着她的目光,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接着便听见她说:“我们是好朋友!”

那眼神和语气,仿佛在向他确定,又是在约定什么一般。

谢暎默然片刻,终是佯作没有察觉她的期待,转而对蒋修说道:“初次登门拜访,承蒙款待,我还是该去拜见一下长辈。”

蒋修立刻道:“我带你去。”

谢暎原本还有些担心以蒋娇娇的性格恐怕会拉着自己继续说个分明,谁知她听了他们还有正事要去做,倒也十分心大地把这篇翻了过去,还催着两人早去早回。

他松了口气之余,又不免于心中生起了两分莫名的歉疚。

谢暎和蒋修前脚刚走没一会儿,姚之如的两个兄长便也到了。姚二郎今年方九岁,大约因着年纪要相近些的缘故,相比起自己兄长,他平日里和蒋娇娇能说的话倒要多些,此时见着她便熟稔地问道:“你大哥哥和沈二郎今天在学里把袁四郎给收拾了一顿,你知道不?”

旁边十三岁的姚大郎虽一副“我不掺和这些长短”的样子,但显然也正伸长了耳朵在听。

蒋娇娇愣了愣,好奇道:“为什么?”

姚二郎道:“我听着说,好像是袁四郎在间休大家一起玩捶丸的时候,随口向你大哥哥问了句闲话,道他是不是蒋二丈送给沈主簿的小女婿。”

蒋娇娇一时没理清楚这层关系,还是姚之如先反应过来,顿感不妙地道:“他怎么这样的话也敢胡言乱语?!”

姚二郎笑道:“善之也生气来着,骂他嘴上糊了屎。沈家二郎自也听不得旁人拿他姐姐取笑,两人就着手里头的杆子一人给了袁四郎一下,那小子自知嘴上一时没把门理亏,也灰溜溜地认了。”

姚之如气道:“他回家也该挨打!”

姚大郎不紧不慢地打着圆场:“善之年纪才多大,那袁四郎也是个小子,不过嘴上图个好奇,旁人都不当真,不是什么大事。”

姚之如看了看她大哥哥,想说什么,却又只得忍着气咽了回去。

蒋娇娇此时也明白了来龙去脉,心里不免有些生气,一是气那个袁四郎像个棒槌乱说话;二则是气那棒槌就算乱说也不该说她大哥哥是送给沈家的,说是给姚家的也行啊。

于是她这些不悦便转向了来传话的姚二郎:“你与其此时跑来与我说,让我也觉得不高兴,还不如当时帮着他们两个也去给那袁四郎一下。”

姚二郎一愣,旋即涨红了脸,有些尴尬。

姚大郎知道弟弟是想在蒋娇娇面前卖好,可谁知这蒋小娘子的脾气这般难捉摸?他也不想得罪她,正想转开话题,便见蒋家下人引着沈家姐弟两个过来了。

他忙冲着对方打招呼:“子信!”又礼唤道,“沈小娘子。”

沈云如和沈约是龙凤胎,但长相却并不像,蒋娇娇觉得这两人的相像之处大约都放在了性格上,都是一副仙女端盘子的样子——高高在上碰不得。

其实她觉得沈家老太太也是这个模样。

不过又因沈约和蒋修尚能玩在一起的缘故,所以蒋娇娇对他的感觉倒要比对他姐好一些。

姚之如悄悄整了整裙子,看着来人,高高兴兴地弯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