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尼乌斯教导古德白的时候,被他所放出的罗马俘虏也已经到达了克拉苏的营垒之外。
原本,以万尼乌斯所给他们的驮马的速度,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的。但当罗马战俘顺着铺石路跑了两天,终于到达了尚未被万尼乌斯夺取的自己人的营垒中的时候,他们就得到了援助。
守卫这个营垒的,虽然多半是些守备军和仆从,却也有几名罗马骑士和军团老兵负责坐镇指挥。在听了战俘的哭诉之后,骑士们立即给战俘换了良种战马,又从营垒里找了做过殡葬的人将那颗已经萎缩的头颅重新清洗收拾了一番,才派了为数不多的骑兵护送着战俘连夜北上。
连续过了几个罗马人的营垒之后,这支特殊的战俘护送队已经增加到了近百人——见到这样一支骑兵队靠近营垒后,负责放哨的士兵便敲响了警钟,而负责执勤的士兵也迅速登上了营垒护墙。
等确认了前来的骑兵们确实是自己人的骑兵之后,警戒士兵们才放松了警惕,打开了营垒大门,将骑兵们放了进来。
之后,两万援军尽没,克拉苏之子阵陨的消息就在营垒中传开了。
原本,象这种消息,绝对不可能被传开——训练有素的军团骑兵会保持缄默,直接向克拉苏汇报,由克拉苏决定如何处置这些消息。
但不幸的是,被万尼乌斯放回的罗马骑士不过是些贵族家里被送出来镀金的,而护送他们的骑兵又都是些“护卫”、“私兵”之类的杂兵——结果,出于好奇而发问的士兵几乎立即就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只是,这个答案也太骇人听闻了……
结果,等到值守的首席百人长发觉情况不对,前来将那些聚拢在一起打听消息传播噩耗的士兵们驱散开的时候,已经有数百人士兵知道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震惊和焦急之下,这名首席百夫长立即命令自己所在的百人队的战士们将这群大嘴巴骑兵全部看好,禁止别的士兵靠近,也禁止和骑兵们交流,自己则忧心忡忡的赶往克拉苏的御帐,同时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向自己的统帅汇报这个双重的噩耗。
首席百夫长迈进克拉苏的帅帐的时候,这个已近暮年的老人正看着一份密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尽管那个万尼乌斯并没有落入他在南方的陷阱,但北方的日耳曼人却跑不了了。
为了救援北方的日耳曼人,万尼乌斯就必须前来和他决战——即便是那个野蛮人一直藏在他大军营垒的附近,即便是那个野蛮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严密的监视着自己大军的动向,但他一定不会知道,自己又募集了一万名辅助军团——尤其是那个布雷比斯塔和他麾下的色雷斯战士,战斗力比起正规的罗马军团也毫不逊色。
野蛮人对野蛮人,再好不过——只是不知道那个万尼乌斯看到狂野的色雷斯人砍杀他麾下的日耳曼人时,会是什么表情……
这么想着,老人便宽慰的笑了起来——庞培在小亚和叙利亚地区的胜利使他获得了连自己也要感到妒忌的财富,而凯撒则在高卢得到了远胜庞培的金钱——而自己在征服日耳曼地区之后,又能获得什么呢?
虽然一直以来,人们都传言说日耳曼地区贫瘠荒芜,但他可是通过一些特别的渠道了解到了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在日耳曼地区的山里,有着一座巨大的金矿——更加诱人的是,那些令人疯狂的珍贵矿石并非深埋低下,而是几乎可以说完全裸露在地面!
这样的财富,几乎可以说是唾手可得——只要他能够征服南部日耳曼地区,就可以了……
克拉苏这么盘算着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罗马军团士兵一脸迟疑的走了进来——从对方身上披着的环片甲和对方手中捧着的头盔上来看,这是一个百夫长;而对方铠甲上挂着的一枚枚银的铜的勋章则说明了对方的赫赫战功——毫无疑问,能够立下如此多功勋的战士,每个军团也就只会有那么三五个而已。
而能够不经通报就进入自己御帐的,除了军团司令官之外,就只有当天执勤的领队了——也就是说,这是第十二“叙利亚”军团的首席百夫长。
于是,老人顿时露出了慈祥的微笑:“啊,是雷必达啊,有什么事吗?”
听到这话,百夫长顿时更加犹豫了——他是从对付斯巴达克斯的时候就被征召入伍,跟着克拉苏一直到现在的……
看到对方的表情,克拉苏也皱起了眉头——显然,事情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请您处罚我吧,统帅,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没能完成任务……”说着,百人长又闭上了嘴——当然,他没能及时封锁消息,是很大的失职,但和统帅之子的死比起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说发生了什么事。”克拉苏简短而坚定的宣布——这也是他一贯以来的作风——无论是作为一名商人,还是作为一名统帅,他都算不上天资出众的,但凭借务实而坚定的做派,他却胜过了很多天资胜过他的竞争对手。
“就在刚才,一队骑兵带来了南边的消息,可我没能及时赶到,这个消息已经被士兵们知道了……”说着,百人长绝望的看着克拉苏,停了下来,“南边的两万人,全没了……”
“没了?”克拉苏愣了一下,之后又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没必要这种表情。”
“啊?”听到这话,百夫长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想过克拉苏会震惊,会愤怒,会伤心,会惊惶,却从来没想过,统帅居然会是这样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老人满不在乎的一笑:“只是两万辅助军团而已——罗马的将士们毫发无损。而且,根据日耳曼人透露的情报来看,那个万尼乌斯所说的十万大军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他能够掌握的精锐部队充其量不过一万两千人——这还是把女人也算上之后的数量。”
说着,克拉苏停顿了一下——他的儿子,普布里乌斯,一定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和那个万尼乌斯大战的:“我们损失的不过是两万辅助军团,随时都可以再募集起来——但哪怕我们只拼掉了那个万尼乌斯三千人,我们都算得上是大获全胜了。”
最后,克拉苏信息十足的拿起桌子上的银杯,为自己倒了一点饮料:“所以说,这不是什么坏消息,而是好消息——我们离彻底征服日耳曼地区更进一步了。不过,普布里乌斯怎么会让这种消息在军中散开?那些不能理解这一点的士兵们还是会感到慌乱的……”
说到这,统帅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看到克拉苏的动作,百夫长就知道,这个英明睿智的统帅,已经想到了真正的噩耗是什么。
但这个消息还是得由他来亲口告诉他敬爱的统帅——这么想着,雷必达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普布里乌斯大人他……殉国了……”
“啪”的一声,银质的酒杯从统帅的手中掉落,克拉苏惊愕的看着百人长,眼中透出一片呆滞——显然,这样的消息,绝不在他的预料之内。
“这不是真的……”克拉苏虚弱的低声反驳着,近乎哀求的看着雷必达,好像只要对方摇头,那个消息就会变成假的,而他心爱的儿子就会谦和的笑着走进御帐一般……
“我很抱歉,统帅,但是……”百夫长难过的低下头,“被万尼乌斯释放的俘虏带回了他的头颅……”
“但愿他倒在我的怀里……”呻吟一声,克拉苏瘫软在自己的座椅上,无力的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低声说了一句——那是特洛伊人的国王普里阿摩斯在他的爱子赫克托耳被无敌的阿基里斯杀死之后的哀歌——可想而知,普布里乌斯的死讯对老人是何种的打击。
“统帅……”
老人虚弱的摆了摆手:“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百夫长满心不安的退了出去,虽然担心统帅会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而损害了身子,却又觉得统帅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有心离开又担心统帅有什么吩咐,思来想去便只得呆在御帐外面和守门的卫兵一起呆着,等着看看接下来会怎么样……
似乎过了几年之久,克拉苏才一脸平静的走出来。看到雷必达还在门口等着之后,老人对他和善的笑了笑,让他前去召集所有的军团司令、鹰旗手、首席百人长,并要被释放回来的俘虏当面向所有的司令、鹰旗手和首席百人长说明经过,并将那些被看押起来的报信者全部释放……
尽管并不明白这种举动的用意,雷必达还是迅速的将命令传达下去了——结果,在克拉苏回到御帐里面休息之后,普布里乌斯战死,两万辅助军团全灭的消息就在整个营垒里传播开来,并且,毫无悬念的,引起了普遍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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