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失神之际,院外响起了敲门声,听那节奏,不疾不徐地敲了五下,周窈心头一跳,脚下已经迈开,往门口奔去。
然而,轻拉开一条缝,周窈匆匆一瞥,确实是他后,自顾自地转身,又快速跑回了屋。
男人失笑,大力推开院门,进院之后先把门闩好,检查了院子各角落,无异常之后,这才进到屋里。
他轻声走近,从女子身后环抱住她,低头闻她发间清新怡人的花香,只有这一刻,才是全然的放松。
“还是你这里,最让人心安。”
殊不知,只是一番感慨的话,到了周窈耳中,瞬时间解读出千百种的意思。
周窈扭身将男人一推,眉目带笑,似是戏谑道:“这里那里,贵人是想有几个家呢。”
她却不同,她的家,只有一个。
第64章 . 拍打  羞辱性极强
周窈瘦胳膊瘦腿, 一点力气,杀鸡都不够,却不想就那么一推,竟然将男人推到了床上, 一只胳膊垂下来, 他下意思地扯袖口挡了下。
察觉到男人姿势上的不对, 周窈捉住他的手,快速把袖口拉开, 就见男人故意涂得黝黑的手背上有条粗长的血口子,似是刮到了什么坚硬器物留下的。
不待细想,周窈赶紧用沾了清水的棉帕清洗伤口, 再擦上药膏,一边还不忘问是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周谡并不想小题大题,然而看着小妇仔细为自己擦药,又觉得这样的时刻不常有, 偶尔装装弱也不丢人。
女子螓首低垂, 姣好的面容娴静秀雅, 美好得不可思议,随便一个侧脸的剪影, 便可入画。
再想到皇后, 周谡很难不将两人拿来比较,可不管如何比,他心始终都是偏的,眼里看到的也唯有眼前人,尽管皇后并无过错。
感情这回事,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 用那些文人墨客酸掉牙的辞藻,情之所至,一往情深。
他这一生,钟情于一个女子,已经足够。
多了,也吃不消。
只是分离了短短三日,周谡却已深切体会了一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种曾经让他嗤之以鼻的思念情绪。
“不若你先扮作我身边的内侍,随我一道入宫。”
内侍?周窈想了下,是太监的意思吗?要她扮桂喜那样的假男人?
可为何不是宫女呢?
周窈这么想,也说了出来,周谡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我从不让女人贴身伺候更衣。”
闻言,周窈笑了,又有点气,合着让她进宫,就是为了把他这位大爷伺候得更舒服。
“我不去,高家那边,我还没弄明白呢!进了宫,怎么查!”她耐耐心心等在家里,就只去涂家夫人那里打个照应,就是不想节外生枝,等他出来,看下一步怎么走。
结果,他回来,还是问她要不要进宫。
她进去了,当个小奴才,伺候他,若碰到宫里别的妃子们,她还得看她们的脸色。
“做我的贴身内臣,就只用跟着我,谁也不能使唤你。再说,只要想查,权柄足够大,在哪都可以。”
“那太后呢?皇后呢?多了个眼生的人,她们会怎么想?”周窈一两句就问到了点子上。
周谡答得也坦荡:“你与我同进同出,同吃同睡,我不会让你有落单的时候。”
便是上朝,也会留一处地方让她等着。
这么一说,又好像可以,但周窈仍有疑问:“你就这么回去了,那个替代你的人呢?”
她也时常有留意街头的变化,毕竟若有宫变,当属天大的事,城里不可能没动静,但这三日,街头巷尾仍是一派和乐,只有一回户部官员例行公事排查外地来的黑户,遣返了一批人离开京城,但也不算大动作。
为此,周窈着实为男人担心了一把,就怕认亲没成功,还被替代他的人反将一军,有性命之忧。
“总有他的去处。”
对此,周谡并不想多谈。
然而,顿了下,周谡将周窈纤腰搂住,稍微用劲带入自己怀里,摸摸她的脸,若有所思地问:“如果家产只有一份,只能一人继承,可小馒头后来又有个弟弟,弟弟小时候走丢,过得不如小馒头好,你会如何?”
这是什么见鬼的假设?她的儿子,就不可能走丢。
不过,周窈不确定地问:“小馒头的弟弟,是我生的吗?”
不是她生的,她才不管。
这话问出来,周窈得到的回应是,周谡一巴掌拍在她臀上,伤害不大,羞辱性极强。
“你看,我还不能问,一问,你就恼羞成怒。”
又是一巴掌,周谡实在想把这小妇揉搓一顿,叫她知道怕。
“不管几个弟弟,只能是你生的。”
“那还是别了,最多再生个女儿。”儿子多了,也烦,有一个就成了。
不过,生男生女,也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随缘了。
话说到这,周窈一只手盖在平坦的小腹上,上回男人离开前胡闹了一场,当时两个人都很投入,也没来得及做措施,但愿不要那么准,但愿男人不要那么厉害,一发就中。
思及此,周窈忙将男人伸进她裙子里的手拽出来,小脸板起来,一本正色:“小馒头生下来已经是糊里糊涂了,你收着点,事情不解决了,我是不会再生的。”
“小馒头姓周,以后再有孩子,也一样。”周谡的态度自始至终就没变过,他如今还留在京中,除了收拾烂摊子,惩治一些他已经明确握有证据的贪官污吏,再就是看看他身边至亲的人,在真相面前,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太后,皇后,以及她们背后的梁家,高家,现如今,又有几人已经知道了真相。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敲门,周谡静听了片刻,就将周窈放到一旁,自己站起身:“我出去一趟,你先歇着。”
这才回来,又要出门,是有多忙。
但男人显然是有要紧事,周窈也不能拦,只能嘱他当心些。
来人见到周谡,唤了声二当家,周谡微微颔首,二人就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街边。
到了一家酒坊前,二人经过紧闭的大门,从侧墙开的一处小暗门内,到了后院,攀着绳索下到枯干的水井里,敲开了挡板,沿着狭窄小梯走入了密道。
然而这密道走了没多久,空气就变得异常稀薄,呼吸亦是发紧,喉头像是被扼住,男人止住脚步,对着仍想往里走的周谡道:“二当家,不能再往前了,里头怕是灌了不少水银之类的毒物,之前有几个兄弟就是走深了没再出来,这周边的墙也不能乱摸,说不定就有。”
要是能继续往前探索,他们也想,可是不行,通往皇宫的密道没寻到就把命丧了,不值得。
手里的火折子只能照亮眼前的路,里头黑黢黢的深不可测,周谡自是不甘:“除了这一条,还有没有查到别的路?”
前朝亡国皇帝能在深宫之中消失不见,叛军怎么也搜寻不到,那么,必然不止这一条逃跑的路线。
男人想了下,道:“小的有听大当家提过,他祖辈在前朝宫中当过差,说是前朝皇帝为了防止地宫泄露,杀掉了修建地宫的所有匠人,只留下一张地宫图,不过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再想查,已经无迹可寻了。”
周谡却道:“只要有后代在,就能查到。”
除非,那图已经被毁掉。
出来一趟,又多了一件事,回到地上后,周谡问:“大当家在何处?可有时间一见?”
这人是奇丑无比,不能见人还是如何?有话不当面谈,非叫人传来传去。
男人笑着打哈哈:“不急,大当家说,有缘的话,自然就见到了。”
话落,男人又凑近道:“二当家就算寻到了地宫所在,可单枪匹马的又能作甚,当年叛军可是十几万大兵压城,咱就是将散落在各地的所有兄弟全都召集过来,也才勉强万人。”
周谡伸指掸掉肩上落的灰,云淡风轻地瞥了男人一眼:“大当家若想知道,就让他自己来找我问。”
这么个当家的都不管事不露面的散班子,能凑够万人,已经是老天爷瞎眼,也足以引起朝廷的重视。
今儿个上朝,就有以柱国公为首的一批官员请旨肃清各地匪患,重点列举的几座山头,就有哀崂山。
这样的折子,周谡自然不可能批,他现在看这些凭着一腔子热血就想感天动地的莽夫都比朝堂上那些表面恭维内里各有鬼胎的官宦顺眼。
然而,不批,不表示他喜欢给人擦屁股。
“你们自己在外注意些,非要逞风头,送死,我不介意送你们最利的刀上路。”
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周谡最善意的提醒和忠告了。
再回到宅子,院门已经反锁,周谡翻墙进来,小妇已经先睡着了,还算有点良心的是,留了盏灯给他。
就着微黄微亮的光线,周谡坐在旁边,静默无声地看着女子美似画的恬静睡颜。她的每一种样子,无论喜怒嗔痴,有好,也有不那么好的时候,然而在他眼里,都是宝贵的,无可取代的。
翌日,将醒未醒,周窈迷瞪瞪地翻个身,一只胳膊打到另一个更硬实的胳膊,腿也碰了上去,显然不是自己的,立马掀开了眼皮,愣愣望着身旁男人的目光仍有些涣散。
正是这副迷糊,又让人怜爱的模样,使得周谡被吵醒后的不悦瞬间消散。缓匀了气息,他伸出手,把小妇拉到自己怀里,亲亲她香香滑滑的小脸,起床气散了个干净,另一种情绪又上来了。
男人身上的变化,周窈一贴近就能感受到,但她可不想让男人得逞。
“你快些起开,我要到厨房看看面团发好了没,今天包包子吃。”
包子吃不吃的,不打紧,他现在想吃的,只有她。
最终周窈没能敌过男人的无赖,让他得了逞,然而紧要关头,硬是逼着他做措施,不能在里面,否则她就不随他进宫。
一闹,又是日上三竿,周窈急着去厨房,周谡却叫她先换上进宫要穿的衣服,来不及做包子,就把面团也装上,一起带入宫。
“这是你说的。”周窈不管了,反正是他主动提的,她可没为难他。
周窈换上绛紫色宫服,头顶巧士冠,尺寸都是按着她的体形,十分合身,雌雄莫辩之中,愈发显得整个人白嫩清秀。
换了装,见男人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眼里似簇了团炽火,周窈不自在地摸摸脸:“我还是涂点药水吧。”
谁料周谡一口拒了,轻捏她的脸,指尖温柔爱抚:“不必,我身边的侍从不可能有肤黄面丑者。”
周窈:......
收拾妥当,走到院门口,周窈又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食盒交给男人,自己又回屋摸索了一通,从换下来的衣兜内侧找到牛皮纸,折叠几下,贴到了脚下深筒的牛皮靴里。
第65章 . 上来  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周窈所在的巷子位于朱雀街最南边, 而朱雀街又在通往皇城的中轴线外,去往皇城的路上,要穿过三条大街,且到达皇城外墙的路上, 将近十里, 设了有四个关卡, 每过一个关卡,就要接受一次盘查。
周谡给周窈准备齐全, 宫牌和证明身份的文书都有,过得轻松,反倒是周谡自己, 到第四个关卡,快要接近皇宫外城门,却被新换上来的两名守城官挡住不让进。
宫里内侍去了根,体质变化大,细皮嫩肉, 男生女相的不少。虽说如眼前这个瞧着比女人都要漂亮的小太监可能没几个, 但也不能说没有, 更何况,不管是男是女, 还是男女都不算, 长得俊俏,叫人看了舒服,那就没错。
周窈被态度还算温和的守城官放进去,往前走几步,回头一看,发觉男人没跟上。两名守城官已经不复面对周窈时的温和, 板着脸孔,手持长长的铁戟挡在了他身前,周谡那脸色,亦是黑云压城般好像随时就要落几道雷下来,将两个不识好歹的拦路汉劈成黑炭。
周窈忍住笑,走回去,轻声柔缓似五月里最和悦的风。
“他和我是一道的,二位官爷莫为难,放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