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的伤恢复得这么快?你怎么会来了这王屋山灵都观?”来兴儿隐约猜到了纳玉急于单独和自己相处,多半是为了院门外躺着的那位书生的缘故。在他尚不清楚纳玉持何立场的情况下,他不愿过早地说起那书生,因此,一进门,他就抢先向纳玉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纳玉听来兴儿一再询问自己的伤势和行踪,心中感觉欣慰,脸上却不带出来,反而绷紧了面孔,语带讥讽地答道:“那还不是受你所赐?早知道你一力护着那条老阉狗,在逻些城时,我就不该带你逃出来。如今,小宦儿摇身一变,成了带兵的将军,是不是老阉狗临死前,特地卖的那个人情起了作用啊?”
来兴儿这些日子对李进忠的死因反复思忖,心中得出的结论是李进忠之死与皇帝有着莫大的关联,而今听纳玉话中也有此意,不禁径直问道:“那天晚上的事,至今想起来,我还追悔不及,悔不该误伤了你……不过,听你方才的意思,晋国公的死难道是……?”
纳玉连连摆手道:“我可什么也没说,你甭瞎猜。只是我有些奇怪,为何在事发当晚的前一天,在羽林卫监舍外看守的那两名军士会那么轻而易举地被我撂倒?在晋国公府书房跨院内,最末现身,取走老阉狗首级的为何会是那日随行前来传旨的一位宫人?这么前后一想,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就清晰了许多。”
心中的困惑一经纳玉当面帮他解开,来兴儿这才明白过来李进忠临死前为何定要说是自己杀了他,皇帝在延英殿召见他时为何对李进忠之死避而不谈,反而给自己赐婚、恩赏,原来竟是皇帝亲自差人要了李进忠的命啊!
虽说此事的真相他多日来已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几分,但此时与纳玉所说一旦相互得以印证,来兴儿仍不免惊得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那晚,是那个蒙面刺客将你带离晋国公府的?”来兴儿回想起那晚先后出现在晋国公府中的三名刺客很可能只是凑巧碰到了一处,不禁猜测着问道。
纳玉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功夫,默默点了点头,随即把话扯回到了眼前。
“门外躺着的那个人是你们的俘虏吗?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他本是在山下松台村中被我们无意之间在一户村民家中撞见的,一见我们要抓他,他就吓得犯了病。为救他性命,我们只得将他抬上山来求仙姑为他治病……”来兴儿见纳玉问得迫切,遂半真半假地答道。
纳玉满脸地不信,脱口质疑道:“就凭你们几个,能吓得着他?”话一旦说出口,立即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戛然止住,不安地望着来兴儿。
“你刚才在院门外不已说破了他的身份吗?现在屋中只有你我两人,你为何不直接说明他就是颖王李舒呢?”来兴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盯着纳玉问道。
纳玉瞬间即恢复了冷静,她听来兴儿已将此事捅破,也不再有意回避遮掩,张口应道:“不错,他就是我家王爷。如果我求你放他一条生路,你会答应吗?”
来兴儿已料到纳玉会同情颖王,但没想到她居然一张口就要自己放了他,一时间心中尚拿不定主意,遂迟疑着回道:“咱们那晚不是说好了嘛,李舒既已投靠了叛军,你便不再投奔于他,现在怎么又要反悔了?”
“你是害怕私放朝廷要犯会掉脑袋呢?还是指望着将殿下押往长安,自己好请功受赏,加官晋爵?”纳玉丝毫不给来兴儿留任何情面,狠狠地刺道,“倘若换做你,全家曾受人大恩,如今见了恩人之子落难,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吗?”
“你,你也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刹那间,来兴儿觉得今天自己窝囊透了,先是被手下的军士冷嘲热讽地奚落了一番,继而又受到纳玉的一通挖苦,急切间还无从争辩。毕竟,颖王李舒是危不全死后叛军数一数二的首领,能将他捉到已然不易,如果抓了又放,他还真的不敢预料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那就好。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肯答应放我家王爷一条生路,呆会儿怎么做,我自有分寸,断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纳玉见来兴儿没有一口拒绝自己的请求,忙趁热打铁地劝说道。
“可,可他眼下能不能活得过来还说不好啊!”来兴儿想起自己手中还紧握着仙姑交给他的那瓶苏合香丸,便欲找个借口出去,好让自己冷静下来,细想想此事究竟该怎么办,“又到了给他喂药的时辰了,你看?”
“屋外有人没有?”纳玉像是一眼看穿了来兴儿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既已向来兴儿明说门外躺着的就是颖王李舒,便不肯再放他离开,抬高声音喊道。
那个女道童应声走了进来。
纳玉从来兴儿手中夺下那瓶苏合香丸,交到女道童手中,笑着恳求道:“妹妹再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你拿着这瓶药,去院门外守在那病人身边,每隔……”说着,拿眼望向来兴儿。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喂他吃一粒,还需时时地探探他的鼻息。”来兴儿拿纳玉毫无办法,只好如仙姑嘱咐下的那样叮嘱着女道童。
“你就放心吧。我这位妹妹也算得是腾空姐姐的半个入门弟子,有她守在身边,总强似你十倍都不止咧。”纳玉笑着把女道童推出了宿房。
“腾空姐姐?你是说那位悬壶济世的仙姑名唤腾空,好特别的名字。”来兴儿又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有意东拉西扯,拖延着时间。
纳玉先前已亲眼看到颖王躺在地上不醒人事,又听来兴儿说即使是仙姑出手,也不一定能保得他一条性命,此刻虽然表面上依然显得从容不迫,实则好似百爪挠心,内心已是着急到了万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