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妇查的如何了?”苏瑾玥靠在车厢壁上,问道。
含冬答道:“就是一寻常妇人,无儿无女,平日里靠替人洗涮为生,没什么可疑之处。拦在路上,就是想讹几个银子。”
“莫非真的是巧合?”苏瑾玥皱了皱眉。“她家住何处?”
“城东,槐树胡同。”含冬回忆了一番,答道。
明面儿上,确实没什么可疑的。
那槐树胡同距离那条巷子不远,那老妇等在马车的必经之地,倒也能说得通。可让苏瑾玥不解的是,那老妇哪儿来的胆子做这种事情。
她若只是一个寻常的百姓,对权贵定是避之不及了,为何偏要拦齐王府的马车?难道不知道好民不跟官斗?还是说,齐王府在百姓眼里,根本就不足为惧?
“再查,看看她近来跟何人见过面,家中可有不属于她身份的东西存在。”苏瑾玥觉得这事儿还挺有意思的,便交待了下去。
“是。”含冬心中虽疑惑,却还是应了下来。
比起在府里闲着,她更愿意出去打探消息。不得不说,苏瑾玥的直觉很准,含冬这么一查,还真叫她查出了些蛛丝马迹。
那老妇孤身一人,平日里没什么喜好,就爱喝两口小酒。即便是身无分文,也常死皮赖脸的去酒馆里赊账,还不起钱就干活儿抵账。
可就在前几日,这妇人手头突然就宽裕了起来。不但还了之前欠下的账,还要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说是想要解解馋。
试问,一个一贫如洗,靠着帮人浆洗衣物来维持生计的人,又怎么舍得花这么多钱喝一吊钱一壶的女儿红?
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就浮出了水面。
“钱婆子啊,她就好那一口,怎么劝都不听!又不是家财万贯,偏要点那最贵的酒,这不是白糟蹋钱么?”
“最近出手挺阔绰的,还在我面前炫耀,说是捡了一锭银子,谁知道是真是假!”
“这钱婆子向来手脚不干净,指不定又在哪里小偷小摸来着……”
左邻右舍,对钱婆子的观感都不是很好,有些瞧不上的意思。
含冬又问了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找过她,住对门的一个小孩儿提了一嘴。“有天夜里,有个戴着幕篱的女人来找过她。”
“你怎么知道的?”含冬蹲在那孩子面前,哄着他问道。
“我就是知道!我家旺财半夜叫个不停,我就趴在墙头上看了一眼。有个人从马车上下来,敲了钱婆婆的门。大晚上的,还戴着幕篱,我记得很清楚。”那孩子正换牙,口齿不是很清楚,但思路清晰,连那女子戴的幕篱是什么样儿的都能描述出来,可见并没有撒谎。
含冬暗暗地记下,而后从荷包里摸出几颗麦芽糖塞到他手里。
孩子拿着糖果,蹦蹦跳跳的跑开。
含冬趁着四下无人,轻松地就翻进了钱婆子住的小院子里。说是院子,那还算是客气的,好几处的墙灰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砖块。靠近后巷的一处缺了还出现了个十来寸宽的狗洞。
含冬推开松松垮垮的木门进去,一股子的霉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她拿出火折子照了照,发现这钱婆子的住处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门窗漏风不说,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含冬在屋子里转了一转,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她正要合上门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屋子外传来说话声,紧接着,有人翻墙潜了进来。
含冬立马将火折子熄了,一个飞身,窜上了房梁。
“这钱婆子,大晚上的不在家里呆着,莫不是又去哪里吃酒去了?”
“管她呢,先找东西要紧。”
“她手里真有值钱的物件儿?”
“前天我亲眼所见!满满的一袋子的银子,足足有上百两!”
原来是两个贼!
含冬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这也正如王妃所料,钱婆子定是说了谎。她定是收了谁的银子,这才故意等在路上,拦下王妃的马车。
可她想不通的是,拦下王妃的马车,目的何在?若说是有人要行刺王妃,也不该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
亦或是,想败坏王府的名声?
含冬百思不得其解。
那两人在屋子里翻找了几遍,都没有任何收获,只得悻悻而归,骂骂咧咧的往外走。不知是不是天黑没看清,其中一人被门槛绊了一下,结实的摔了一跤。
那人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踢了一脚门槛一脚。
“真是晦气!没找到财宝说不过,还害我摔了一跤!”
“说不定是将东西随身带着,要不先找到她人再说?”
两人嘀嘀咕咕的,原路翻墙离开了。
含冬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轻松地落地。她走到门槛那里,踮起脚伸手在上方的横木上摸了摸,果真叫她摸到一样东西。
方才那两人被门槛绊倒,又狠狠地踹了一脚,让原本藏在横木上方的帕子露了个角出来。底下的两人没发现异常,躲在房梁上的含冬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含冬轻笑一声,来不及仔细翻看,将那帕子包裹着的东西放进袖袋,消失在了夜幕中。
*
苏瑾玥刚用过晚膳,正打算去院子里消食,就见消失了一整日的含冬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可是有眉目了?”苏瑾玥见她喜上眉梢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有收获。
果不其然,含冬从衣袖里掏出一方帕子来。“这是属下在钱婆子家找到的,请王妃过目。”
苏瑾玥瞥了那脏兮兮的帕子一眼,皱着眉头没敢伸手。还是含冬有眼力劲儿,上前将帕子解开,露出里头的物件儿。
令人意外的是,这帕子里包裹的不是什么值钱的宝物,而是一块打磨得极为光滑的黑色漆牌。
苏瑾玥用手指挑起那块牌子,拿在手上细细的摩挲着。“果然有点儿意思……”
第206章 她招供了
“这腰牌……”含冬眼尖的瞥见木牌上的纹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苏瑾玥将牌子拿在手里掂了掂。“看来,又有人不安分了呢。”
“这木牌被钱婆子藏得如此隐秘,定是极为要紧的东西。看来,这婆子倒是不傻,知道留个后手。”含冬分析道。
“钱婆子还关着?”苏瑾玥问道。
“关在柴房呢。”含冬答道。
“走,去会一会她。”苏瑾玥闲着也是闲着,打算先将这件事给解决了。
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苏瑾玥来到柴房门口。
看守的婆子拿钥匙开了锁,恭敬地将苏瑾玥请了进去。
柴房的角落里堆了一堆稻草,钱婆子倒是没委屈自己,正靠坐在稻草堆上呼呼大睡。
“钱婆子,别睡了。”看门的婆子上前推了推她的肩膀,把人叫醒。
钱婆子正做着吃烧鹅的美梦呢,突然被唤醒,神色有些不耐。“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们问了也是白问!”
“王妃。”含冬搬了把椅子放到门口通风的位置,请苏瑾玥入座。
苏瑾玥撩起裙角,缓缓落座。
两个小丫鬟搬来案几,摆上了几碟点心和茶水。又有小丫鬟拿了两把蒲扇,不轻不重的扇着,伺候的那叫一个周到。
钱婆子看到案几上的吃食,瞌睡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被关到这里已经一天一夜,除了两碗清水几个馒头,就再没吃过任何东西。
“想吃吗?”苏瑾玥一边把玩着木牌,一边和气的问道。
钱婆子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苏瑾玥淡淡的笑了。“想吃的话,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如实招来。”
钱婆子一听要她招供,立马就警惕起来。哼了一声,故意撇开头去,努力克制着不去看那案几上的美食。
苏瑾玥也不急,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尝着丫鬟剥好的水果,有的是精力跟她耗。若不是屋子太逼仄,她还想弄个说书的或是戏班子来唱上两曲。
钱婆子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咕噜直叫唤。各种吃食轮番上阵,却只能闻不能吃,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约莫一炷香时辰后,钱婆子就撑不住了,嚷嚷道:“招,我都招了!”
“说吧,是谁指使你等在那里,拦下王府马车的?”含冬冷着脸问道。
钱婆子两只眼睛盯着那些吃食不放。“我,我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这婆子,胆子还真够大的,敢跟王妃谈条件。
苏瑾玥却偏不如她的愿。
她端起其中一碟绿豆糕,用手指拈起一块,当着钱婆子的面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品。“冰凉爽口,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又拿起一块山楂糕。“酸甜可口,软硬适中,开胃健脾……”
钱婆子看她吃的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原本还想拿秘密做交易的,可眼看着盘子里的糕点一点一点的都进了王妃的肚子,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跪着爬了过去。“王妃,我说,我说……”
一炷香时辰之后,苏瑾玥扶着不言的手走出柴房。
“王妃,这钱婆子心性狡猾,她说的未必能相信。”含冬跟在她身后,进言道。
“至少,她说对了一半。”苏瑾玥道。“这木牌是她从那幕后之人身上偷来的。顺着这条线索查,准没错的。”
“这木牌出自国公府,难道是……六姑娘?”含冬猜测道。
可据她所知,六姑娘如今正被禁足,连栖凤阁都出不来。
“不是她。”苏瑾玥很笃定的说道。“她还没那个本事。”
如今的国公府,可不再是崔氏掌权的时候。纵然苏瑾瑗用银钱收买丫鬟替她办事,也没那么容易。国公府的下人进出府,都是有记录和时辰规定。府里的丫鬟,不可能大晚上的还在外头游荡,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不是她,那是谁?”含冬有些想不明白。
苏瑾玥摩挲着那木牌上的纹路,缓缓地勾起嘴角。“能知道本王妃出门的时辰,又能拿到国公府的对牌,看来是有人联手。”
“王府有内应?”含冬乍闻这个消息,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若真有什么人把手伸到了齐王府,那就是他们这些暗卫失职,是奇耻大辱。
“不一定是府里的。”苏瑾玥说道。“本王妃何时入宫请安,又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打听打听,便能知晓。”
含冬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莫不是,晋王妃?”
上回晋王妃生辰宴,闹得那么不愉快,晋王妃还因此被晋王冷落。以晋王妃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会将自家主子给恨上。叫人拦下王妃的马车,耽搁了请安的时辰,让王妃落下一个不敬长辈的罪名,倒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晋王妃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将手伸到国公府里去。
难道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