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王爷,我在和你生气,你先走开一点。
薛放离看他几眼,江倦嘴上在说生气,可却又没有生气的样子,他轻轻一笑,这才答应下来,好,本王等你消气。
他抬脚走了,江倦也没有回头去看,只是低头喝自己放了一阵子的酸梅汤,再放下杯子,正好与顾浦望对视。
你
顾浦望眉头微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神色诡异地问江倦:方才与你说话的人,可是离王?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江倦点头,嗯,是王爷。
顾浦望:
江倦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顾浦望缓缓地摇头,没怎么,我只是在想,兴许我还没睡醒。
大名鼎鼎的离王,竟会说什么本王身患不治之症,不想耽误你、本王怎样都可以,甚至还态度诚恳地道歉,脾气好到仿佛被夺了舍。
这怎么都像是他还没睡醒吧?
顾浦望对江倦说:你掐我一下。
江倦:?
江倦一脸茫然,当然掐不下手,恰好蒋轻凉偷偷摸摸爬上岸,过来喊人,顾浦望便抬起手,在他身上狠掐一把。
啊疼!
顾浦望你做什么!?
蒋轻凉一蹦三尺高,嗓门之大,吼得所有人都望了过来,顾浦望看看他,叹了口气,不是做梦啊。
蒋轻凉:?
他怒骂道:姓顾的,你是不是有病!
顾浦望没理他,蒋轻凉骂完,没好气地说:动一动,别养神了,去射箭。
顾浦望这才理了理衣冠,慢悠悠地起身,走之前,蒋轻凉问江倦:你过去看吗?
顾浦望:他不去。
江倦:嗯,我不去。
江倦与顾浦望对视,两条咸鱼再度交换了一个惺惺相惜的眼神。
能躺平,为什么要站起来?
蒋轻凉:?
他看看江倦,再看看顾浦望,莫名觉得这两人还挺处得来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默契,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格格不入,蒋轻凉只好放弃强行拉走江倦,也哦了一声。
蒋轻凉:不去就不去吧,你等着,待会我给你把秋露白赢过来,这酒好喝。
江倦:谢谢?
蒋轻凉跟顾浦望也走了,只有江倦一人坐在原处,他终于没忍住,回过头去张望,王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他没有看见王爷人,猜测王爷应该坐在马车里。
王爷现在在做什么呢?
撵人走的是他,好奇的也是他,思来想去,江倦对夏公公说:公公,你可不可以帮我送一扎酸梅汁?
夏公公是薛从筠的心腹,他知道江倦的身份,自然忙不迭地应下来,没问题,王妃,奴才这就去送。
那你
江倦小声地对他交待几句什么,夏公公吃惊地问:当真如此?
江倦点头,嗯,就这样。
夏公公面有难色,但还是艰难地说:好的,奴才这就去。
马车内。
侍卫低声道:王爷,那农夫交代了。
薛放离头也不抬地问:说了什么?
侍卫取出一样物件,他道指使他从摊贩处偷狼的人,并未言明自己的身份,见面的两次,都戴着一个面具,看不见脸,这人在事成之后,赏了他一块玉佩。
话音落下,侍卫将玉佩恭敬地呈上,薛放离懒洋洋地接过,端详片刻,似笑非笑道:我那大哥,确实没什么脑子,却也不至于没脑子到这种地步。
哐当一声,他把玉佩抛至矮桌上,上好的羊脂玉白润细腻,右下侧刻有一个字,正是大皇子薛朝华的华字。
侍卫低头不语,薛放离也若有所思。
狼血一事,处处透露着蹊跷,却又查无所获。
每每一有线索,要不了多久,涉事者不是遇害就是自尽,今日耗时这么久,就是提前放出了消息,打算引蛇出洞,结果对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并未再派出人马。
思及此,薛放离淡淡地说:继续往下查。
至于这枚玉佩
看来无论如何,他都要抽空去他大哥府上坐一坐了。
薛放离双目轻阖,神色倦怠道:退下吧。
侍卫行了礼,刚撩开帘子,就听一位公公尖着嗓音问道:可是离王府的马车?王妃让奴才过来送酸梅汤。
薛放离眉梢一抬,睁开了眼睛。
生着气,却还让人给他送酸梅汤,这算生什么气?
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软。
薛放离笑了笑,瞥向侍卫,侍卫会意地点头,正要替他取来,又听公公道:王妃说,早上几位大人守车辛苦了,这酸梅汤,是特地给你们喝的。
侍卫一顿,下意识问道:王爷呢?
夏公公压低了声音,嘘,小点声。
他苦着脸,把江倦的原话复述了一遍:没有王爷的份。王妃说了,只许几位大人喝,一口也不许分给王爷。
侍卫:
薛放离:
声音压得再低,该听见的,还是让人听了个清清楚楚,夏公公说完就要溜,结果还是被叫住了,公公留步。
男人嗓音靡靡,颇是动听,可听在夏公公耳中,只觉得宛如催命一样,他腿一软,当即就跪在了地上,慌里慌张地问道:王、王爷,有何吩咐?
若是您也口齿干渴,奴才再给您取来一扎酸梅汤?
薛放离:不必,帮本王带一句话即可。
夏公公:啊?什么话?
薛放离淡淡地吐出几个字,问问王妃,他的气可是消了。若是没有,本王稍后再问一遍。
夏公公:?
难怪王妃不给王爷喝酸梅汁。
原来是与王爷置了气。
可问题是这是离王啊!那个性情残暴,一言不合就伤人的离王!
离王竟是如此宠爱离王妃?
夏公公神色恍惚地起了身,他实在是太恍惚了,以至于没有听见,说完这句话后,男人又淡淡地开了腔。
把酸梅汤拿进来。
夏公公说得明明白白,是给侍卫喝的,一口也不许分给王爷,薛放离不仅置若罔闻,还颇为冷淡地对侍卫说,你们若是渴了,前面就是溪水,自己去喝。
话音落下,他给自己斟满一杯酸梅汤,低头轻饮几口,这才不急不缓地掀开帘子,夏公公正与江倦说些什么,江倦抬头望了过来。
薛放离与他对视,唇边噙着一抹笑,江倦却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还在生气,你自己待着吧。
薛放离:
没多久,射箭比赛分出了胜负,果真是蒋轻凉赢到了秋露白,他提着一壶酒走过来,江倦一点也不意外。
蒋轻凉本就出身武将世家,从小习武,射箭颇有天赋,连他的父亲骠骑大将军都自愧弗如,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参军,还会在百万军丛中,直取敌人的首级。
当然,未来再怎么煊赫,现在的蒋轻凉也只是一个幼稚且杠的小学鸡,跟薛从筠凑在一块儿,整个世界都不得安宁。
蒋轻凉兴冲冲道:倦哥,你快尝尝秋露白。
薛从筠翻他一个白眼,倦你个头,你得叫王妃!
蒋轻凉:你怎么不叫王妃?
薛从筠:我和倦哥是什么关系,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两人嚷成一片,一个胜负心极强,一个又杠得不行,没说几句话就掐了起来,江倦一言难尽地看看他们两个人,只觉得吵。
顾浦望显然对此早已习惯,淡定地向他推来一个酒杯,尝尝。
江倦没怎么喝过酒,对秋露白也颇是好奇,他低头轻嗅几下,只觉得味道清冽,又带着一股甜香。
顾浦望介绍道:秋露白是以繁露水酿的酒。这一壶秋露白,取的是金秋时节桂花瓣上凝出的晚露,集了五年,才酿出这一小壶。
听起来工序还挺麻烦的,江倦便饮下一小口,仔细地品尝它的味道。
真的有桂花的香气,甜滋滋的,但这股甜味,并不腻,而是一种回味无穷的甘甜,再加上露水本就清冽,喝起来格外爽口。
江倦没喝过这样好喝的酒,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好几杯,顾浦望见他喝得高兴,就没拦着他,于是等薛从筠和蒋轻凉吵完架,江倦已经喝懵了。
薛从筠回过头来,当即吓了一跳,他怎么了?
顾浦望看了一眼,喝醉了。
薛从筠问:醉了?这就醉了?才多久啊,他喝了多少?
顾浦望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薛从筠望过去,江倦已经没有在用酒杯喝酒了,而是抱着酒壶在喝,所以究竟喝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薛从筠:
他头都大了,生怕又被五哥找麻烦,连忙来夺江倦怀里的酒壶,可江倦人倒是懵的,却还知道护食,他把酒壶攥得很紧,不满地抬起头。
江倦肤色很白,一点颜色也掩不住,平日出尘洁净得仿若天仙,此刻面上晕出艳色,眼神也潮润得好似覆着蒙蒙水汽,就这么把人瞟上一眼,心都得跟着颤几下。
薛从筠僵住了,蒋轻凉和顾望浦也都是一怔,但下一刻,有只手就环上江倦的腰,把他抱了起来,脸也按入了怀中。
黑金色的衣袍,冷漠的神色。
薛从筠一个激灵,五、五哥
江倦在怀里不停乱动,薛放离无暇搭理他,只是冷冷地瞥来一眼,比起给江倦喝酒,反倒是他们看见了江倦的醉态,更让他不悦。
薛放离撂下一句改日再与你算账,就抱走了江倦,薛从筠惊恐地倒吸一口冷气,欲哭无泪道:我完了。
可没多久,薛从筠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大声喊道:关我什么事啊?倦哥喝酒,酒是你蒋轻凉给他赢来的,喝这么多,没看住的是你顾浦望,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与我算账?
蒋轻凉和顾浦望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装作没有听见,顾浦望饮了口酒,感慨不已:王妃确实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美人。
蒋轻凉深感认同,是的,好看。
幸好是离王妃。
生了张这样的脸,当真惹人觊觎。
也唯有离王,最能护得住他。
感慨完毕,蒋轻凉摸起酒杯,动作忽然一顿,大叫道:秋露白呢?我赢来的秋露白呢?我还一口都没喝啊。
顾浦望饮下最后一口秋露白,慢悠悠地说:王妃一起拿走了。
蒋轻凉:
他缓缓地扭过头,瞪住顾浦望。
薛从筠要被他五哥收拾,蒋轻凉忙活半天一口酒也没喝上,唯有顾浦望,什么都掺和了,却什么事也没有,酒更是喝够了,蒋轻凉迅速倒戈,与薛从筠一起扑上来掐他,你妈的,你怎么总是一条漏网之鱼!?
假如江倦在,这道题他会回答,这属于咸鱼的特殊技能。
可现在,江倦还在薛放离怀中动个不停。
上了马车,薛放离放开对他的桎梏,江倦抬起头,他晕晕乎乎的,看了好久,才认出是薛放离,慢吞吞地说:王爷,我还在与你生气呢,你走开。
说完,他伸手去推,可醉成这样,怎么也推不动,他便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原来还拎着一壶酒呢。
是秋露白,好甜,他又仰起头,对薛放离说:王爷,我偷他们的酒给你喝,你尝一口,好喝的。
说的是给王爷喝,可江倦闻到酒香,自己又忍不住尝了一小口,酒水溢出,沾湿了他淡色的唇,他舔了一下,而在不知不觉间,江倦的鬓发也更乱了,可在他身上,却毫无狼狈之感,他整个人又恹又艳,当真像极了海棠,还是揉皱了、软成水的海棠花瓣。
王爷,你尝。
薛放离垂眼望他,许久,他夺过江倦手中的酒壶,你醉了。
喝醉的人从来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江倦摇摇头,我没有醉。
说着,他伸手来抢酒壶,薛放离抬起手,江倦怎么也够不着,便按住他肩,软乎乎地横跨在他身上,主动坐进了薛放离怀里。
江倦满眼都是秋露白,也只有秋露白,他轻声说:王爷,我还想喝。
薛放离漫不经心道:不是让本王尝吗?
江倦恍惚地说:那你快尝呀。
薛放离盯着他的唇,喉结轻轻滚动,饮下几口秋露白,江倦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又连忙晃晃他的手,王爷,你给我留一点。
薛放离抬眉,语气颇是遗憾地说:好像喝完了。
江倦啊了一声,慢慢拧起了眉心,喝完了吗?
这一次,江倦再去拿酒壶,薛放离松开了手,江倦摇了几下,真的喝光了,他好失落地说:一滴也没有了。
薛放离笑了一下,捏住江倦的下颌,抬起他的头,慢条斯理地说:还有一滴。
江倦缓缓睁大眼睛,在哪儿?
薛放离望着他笑,唇色殷红一片,沾有几许酒渍,他嗓音又轻又慢,好似在低声诱哄,自己找。
我找不到。
江倦拿起酒壶,晃了又晃,真的一点也没有了,只好茫然地抬起头,结果他的手指突然被握住,又被抬起来,放在那殷红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