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宇是如此想的,此后也是这么做的。但是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接下来的发展便由不得他去控制。尤其是被一个十分执拗的老人惦记上,也将注定着叶宇此生烙上了杨辉学生的标记。
杨辉从叶宇这里得到一个尚算满意的答复,不虚此行的他这才满意的离开。但杨辉没有就此离开滁州,而是前去探望了多年好友苏全忠。如今苏全忠已经迁居来安府,老友相聚倒也不必再多做奔波。
在苏全忠家中,杨辉在老友寒暄交谈之余,问得最多的不是苏全忠近年来的状况,而多是向老友询问关于叶宇的事情。
虽然从那本抄录的书卷上已经体现叶宇是个人才,爱子杨政也是对叶宇颇多赞赏,但是关于这个记名学生的品性他还要作进一步的了解。
一说起叶宇,苏全忠似乎也打开了话匣子,向杨辉讲述的是不亦乐乎。直到晚饭时分,苏全忠依旧是兴致颇高。若不是女儿苏月芸前来提醒,苏全忠险些失了待客之礼。
随后又询问了苏月芸,平日里叶宇教她的算学知识。杨辉听完之后更是心中骇然,他本以为那份书籍上的推导之术已经是叶宇的极致,没曾想苏月芸所说的算学知识,远远凌驾于当今算学之上。
若是非要对比的话,那国子监所教授的课业,简直属于最为低等的课业!这让杨辉的心中是既惊愕有欢喜,心道这一次可是捡到了宝,而且还是块活宝,无论如何也要让叶宇这小子做老夫的学生。
待茶余饭后二人在书房促膝长谈了许久,灯光下杨辉笑声中带有几分戏侃:“苏老弟,你今日可是三句不离叶宇那小子,看来你不是受了那小子的好处,就是别有用心!”
“哦,有吗?”苏全忠后知后觉的笑着问,见对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随后也毫不隐瞒的认真道:“杨兄,实不相瞒啊,小弟一直很看重此子!曾有意将小女许配与他,只是此子以立业为由推脱了……”
苏全忠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尽显失落之色,而杨辉闻听此言,却是拍手称赞道:“年轻人有志向乃是好事,难道要像你我这般,直到须发皆白也毫无建树?我认为叶宇这小子没有错!”
“咳,杨兄你糊涂啊!”苏全忠见杨辉不但不帮衬,反而一个劲的夸赞,更是无奈的摇头道:“愚弟当然认为他这般志存高远是好事,但愚弟已经年迈,这份心思杨兄你应该理解……”
“苏老弟看来是认准这个女婿了!”杨辉面带笑意的说着,随后却略带奸猾道:“不如你我兄弟二人做个交易如何?”
“哦?太史令也做起了交易?”在苏全忠的印象里,他的这位老友除了专研数算之术,就没有什么值得商谈的。
杨辉却是讪讪一笑道:“此次我虽说亲自前来,可这小子只答应做老夫的记名学生,你也知道我除了教授国子监那帮学子,是从来不轻易收徒的……你看……”
“你是让愚弟在一旁劝说?”
“老弟你对此子有知遇之恩,你的话他会仔细斟酌的!你想啊,若是他成了老哥我的学生,将来我这个做恩师的只要发话,这小子能不遵从?到那时你不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苏全忠闻听顿时恍然大悟连连称赞,这时房门突然发出一声响动,二人循声望去却见门角处有裙摆一闪而过。随即二人转过头来相视一笑,相互点头笑道:“成交!”
两个加在一起都过百岁的老人,在书房里围绕叶宇暗中做了一笔交易。这对于身居月明湖的叶宇而言,自然是不曾想到的事情。
月明湖乃是滁州一处风景如画的景区,尤其是夜晚的月夜景色更是别具风情。叶宇本不是喜欢吟风弄月的人,但是今夜杨万里盛情邀请,他也不得不前来赴约。
湖中船舫在水中摇曳而流,灯火冉冉颇具几分诗情画意,偶尔有几首妙曲传来更是让人陶醉其中。不过杨万里设宴的地方并不在船舫里,而是在月明湖中的静水亭中。
叶宇环顾四周水波流动,于是赞叹道:“此处果然是消闲逸致的好地方……”
“呵呵!你看这月明湖的船舫鳞次栉比,便知道这里乃是滁州文人雅士偏爱聚集之所!”杨万里一指周边浮动的船舫,爽朗的笑了起来。
“大人唤小民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这月夜中的湖光美景,可以说是提不起多高的兴致。通常这个时候,叶宇是不会轻易出门的。一般叶宇都会坐在家中的软凳子上,由秋兰一寸一寸的捏他这双残腿。
因为这样可以防止腿部肌肉萎缩,更可以预防腿部筋脉经久不通而坏死。其实叶宇一直没有放弃这双腿,他总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如正常人一般站起来。他知道这件事情很是渺茫,但是他依旧为这个一丝的希望做着应有准备。
杨万里却佯作不悦道:“怎么,本官无事就不能邀你前来把酒言欢?”
“额呵!大人莫要误会!只是小民身份低微,能被大人邀请自然觉得惶恐不安……”
“本官虽不喜与商人为伍!”杨万里捻须看了叶宇一眼,随即笑道;“但你却是个例外,当日琅琊山你的一幅众生行善图,让本官感悟良多!”
叶宇闻听此言顿时有些愕然,以为在责怪自己当众折损了他的面子,于是恭敬一礼歉意道:“那不过是小民信笔涂鸦之作,其用意也是为了还击石夫子的刁难,并无针对大人之意图,还请大人明鉴!”
杨万里见叶宇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摆了摆手道:“叶宇,你误会本官的意思了,当日你那幅众生行善图,确实让本官感悟颇深!”
“那实乃小民之荣幸!”
“邀你来把酒言欢的是本官,不过却不止本官一人!”杨万里略有深意的看了叶宇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叶宇闻听不觉疑惑萦绕心头,正要询问之际,却见一只画舫顺流而来,片刻功夫就已经到了月明亭。杨万里一指画舫,随即笑道:“来了!”
这时船帘轻轻打开,从画舫里走出一名抱琴女子,此女子一身青色裙衫,伴着湖上清风飘飘而来。叶宇凝目望去,仿若湖上的灯火也随之暗淡了许多。待这名女子来到亭中,叶宇才看清其容貌,感觉有些熟悉。
“小女子初莲见过大人,见过叶公子……”青衣女子抱琴向二人欠身一礼。
“初莲……初恋?”叶宇听道这名字后,一时间竟然失了神,因为他想起后世的种种过往,当初的那种情怀仿若一下子涌上心头。
杨万里见叶宇失了神,却是会意的笑道:“初莲姑娘听闻你丹青妙笔,这才让本官邀你前来一见!叶宇,你艳福不浅哪!”
“额,呵呵!大人过誉了!”
初莲见叶宇始终未有正眼瞧自己,于是主动搭话道:“叶公子莫非忘了初莲?”
叶宇看着楚楚动人的初莲,心道初恋我倒是不会忘怀,至于你初莲姑娘真是没有多少印象。于是摇了摇头,十分遗憾道:“初莲姑娘,你我初次相见又谈何旧识?想必姑娘是认错人了……”
“公子当年可是对初莲情意绵绵,如今却已然形同陌路……”初莲抱着素琴站在一旁,楚楚可怜的神情让人不禁为之一软。
“有这回事么?”
摸自己的额头,让自己尽力去想以前的事情。但是后世今生的记忆融合之后,有些东西却是模糊一片难以理清。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名唤初莲的女子言语真假,但是初见这名女子的时候,他的确有种熟悉的感觉。
“哈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叶宇你也不必苦恼,既然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闲云居素有琴、棋、书三大名花,本官已见识了棋、书两名佳人的风姿才情……”
杨万里说到了这里,侧过脸来冲着初莲笑道:“初莲姑娘,本官已经替你邀来旧相好,是否履行此前的诺言,让本官听一听姑娘的妙曲?”
“小女子遵命便是!”‘旧相好’三个字,顿时让初莲双颊显得绯红,随即欠了欠身来到琴架旁准备弹奏琴曲。
一曲略带倾述的曲子,从指间缓缓流出,萦绕在静水亭中。杨万里似有陶醉的微闭双目细细聆听,可是叶宇此刻却无心去听这优美的旋律。他在想这个名唤初莲的到底是谁,怎么在自己的记忆力如此模糊不清。
闲云居是楚州城内青楼,素有琴、棋、书三大名花坐镇,这些叶宇倒是有所耳闻。叶宇思忖着方才的杨万里与初莲二人说的话,揣摩自己难道以前经常逛青楼?
想到最后叶宇也无法将记忆的残片整理齐全,最后索性就不在去想。反正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又何必去刻意回忆。
一曲奏完依旧余音绕于耳畔,让人回味无穷。杨万里拍了怕手,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熏风晓破碧莲莟,花意犹低白玉颜。一粲不曾容昜发,清香何自遍人间。”
“多谢大人赞美,大人才思泉涌,小女子佩服!”
叶宇闻听杨万里做出这首诗,心道这不是有名的《白含笑》吗?以前他理解这首诗的时候,总以为大诗人杨万里作此诗篇定在夏日,因为这诗中有莲花,写的也是莲花!不曾想今晚乃是春夏交替之际,杨万里竟做出了这首诗。
那这就很显然,诗中的莲花是指眼前的初莲女子,而并非夏日莲花,这让叶宇不竟感叹后世人的悲哀。要知道后世有多少人侃侃而谈,甚至著书立说阐述古人诗词小说的深层用意。然而却不知,有的时候众人认为正确的见解,未必就是古人所要表达的真正意思。